谁知那一掌并未就此到来。柔软的衣角划过脸颊，随后，是双掌相击的声音。莫禾睁开眼睛，一个白衣白发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前，对面的尘羽狼狈后退几步，不敢停留，一个转身就消失不见。
白发男子也不追，只转过身来看向莫禾，洁白的脸颊宛若冷玉，清亮的眸子宛若冰川，尤其那削薄的嘴唇，如刀刻一般，有棱有角，微微下垂，美则美矣，却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钱一般臭着脸，无半丝表情。
“谢谢这位前辈！哎——”莫禾话音未落，就被白发男子随手抄起，往与招摇山相反的方向飞去。
“前辈，您这是要去哪啊？”莫禾慌道。
“我的弟子们要跟上来了，你留在此处多有不便，我先给你寻一处安全的地方。”白发男子道。
他在帮我？为何呢？以他的修为应该看出了她是魔族之人，玄天宗的人看到魔族的人不是应该就地斩杀吗？
莫禾心中想着却没敢去问，有人救就不要挑三拣四了，总归一条小命是捡了回来。
两人一直往前飞，直到来到一处废弃的小庙，白发男子将莫禾放进庙中，给她递上一枚白色药丸：“这是玉融丹，专治内伤，你先服了。”
玄天宗的玉融丹是治伤圣药，配方密不外传，在外面可谓千金难求，就这么简简单单给了一个素未谋面之人，莫禾觉得这其中必然有诈。
莫禾接过药丸却没敢吃，只小心问道：“您，敢问您仙号是？”
“你不记得我了？”白发男子眉头一皱，道：“我是尘慕。”
“尘慕？难道你就是玄天宗现任宗主尘慕？”莫禾惊讶道。怪不得刚刚那老头跑得那么麻溜，尘慕可是玄天宗第一人，修为在整个翰州大陆也是数一数二，只比离潇和玉衡的那个老混蛋差了点。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尘慕没有回答莫禾的话，只眉头又紧了紧。
“我，我该记得你吗？”莫禾慌了，据说这尘慕一直在山中静修，就连宗内事务都不怎么过问，她一个同样久居深山的小丫头，又怎么会认识他？若她没记错的话，这尘慕应该有一百多岁了吧。辈分差了那么多，怎么都不会有交集啊！
尘慕有些失落：“你一个多月前，来这里跟我道别，说要渡一个劫，成功了你就来找我，若是失败了，就要我忘了你，当我们从未认识过，这些你都忘了吗？”
一个多月前……那时候莫禾还是莫禾，苏曼华还是苏曼华，所以，难道尘慕认识的人是苏曼华？也是，她倒忘了，她昨夜还自称苏曼华来着。看他的表情好像他们之间还有着什么特殊的感情，难不成玄天宗宗主爱慕着魔女苏曼华？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我，我可能记忆出了点问题，好多事都忘记了。”莫禾完全不知苏曼华前尘往事，只得硬着头皮装糊涂。
“是你渡劫出了什么问题吗？容貌也变了，修为也从元婴降到了金丹，可是受了很多苦？”尘慕有些生涩地关心道，右手往莫禾这边伸了伸，又很快缩了回去。
“我，我中了毒，为了活命就换了个身体，所以以前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莫禾依着自己知道的事情解释道。
“所以，你又杀了人！”尘慕眼神蓦地一冷，语气也变了。
“呃……”这玄天宗宗主怎么有点善变，刚刚还一副关切的神情，只一句话就变了脸。
“我曾说过，若是你再残害无辜，我就……”尘慕垂下眼睑，长长的白色睫毛宛若蝉翼，分明不舍，却又极其坚定道：“就再也不会手下留情！”
说着，他手掌已升起一团冰雾。
完了完了，说得好好的，怎么又要杀她。
“我，我没杀人，我其实不是苏曼华，我……哎呀！我该怎么跟你解释呢？”莫禾有些语无伦次道。
“不是？刚刚尘羽明明喊你苏曼华，还有你的毒功，世上无第二个人会，还有，”尘慕睫毛颤了颤：“那乱花披风掌，是我亲自教与你的，这世上无第三人会此掌法，你不是她，又会是谁？”
这乱花披风掌是尘慕教给苏曼华的？怪不得，玄天宗擅长掌法，初学时就觉得这乱花披风掌颇有玄天宗之风气，原来却是尘慕为苏曼华创的。
“我，这很难解释……”莫禾有些纠结，她总不能说苏曼华已经死了，她只是机缘巧合移植了苏曼华的仙脉，又学了苏曼华的毒功，这样尘慕会不会为苏曼华报仇，又要杀她？
“算了！”尘慕拂袖转过身去：“你这个妖女说话总是前后不搭，谎话张口就来，我懒得跟你多费口舌！你自己好自为之！”
言罢，尘慕离开小庙，飘然而去。
只留下一脸茫然的莫禾兀自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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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众人围剿中狼狈逃脱的苏曼华在一个隐蔽处扯去肩头衣物，咬着牙为肩上的剑伤上药。
“你……”
“谁？”苏曼华急忙拉回衣物，看向身后，一个白衣白发的男人，气息内敛，面若冰霜，一看装扮就知道是玄天宗的人。
“你是来杀我的？”苏曼华轻蔑一笑道。她区区一个苏曼华，竟这么被人重视，追兵一轮接着一轮。
“是，又不是。”尘慕站在原地，不动如山：“我想问你一件事。”
“要杀便杀，废话那么多！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苏曼华不耐道。
尘慕也没生气，只继续着自己的话题：“你刚刚明明可以毒杀他们三人，安然逃脱，为何又手下留情，挨了这一刀？”
“你要问的是这个？”苏曼华讶然。
“是，我一直听闻魔族之人凶残暴虐，滥杀无辜，本该对你们深痛恶绝。可今日见着了，却又觉得你们情深义重，不到关键时刻绝不下死手，甚至比某些名门正派还要光明磊落。所以，我不想杀你。”尘慕平静道。
苏曼华略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忽地又抿嘴一笑，她生的妩媚动人，这一笑，端是光彩照人，而尘慕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面前这人跟阿猫阿狗并无两样。
苏曼华略有些无趣，整理好衣服往外面走去。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去，那个冰一般的男人仍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她。
“你就这么放我走？”
“嗯。”
“那我走了。”
“嗯。”
“呆子！”苏曼华轻笑一声，御风而去。
那是尘慕第一次见苏曼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