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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现代正式斗牛,用西班牙语叫corrida de toros,一般是每场由三个斗牛士来刺杀六头牛。每人要刺杀两头牛。按照法律规定,公牛必须是四岁至六岁,身体没有缺陷,有一对锋利的好牛角。公牛都要经市级以上的兽医检查合格后才能进行斗牛。兽医对那些年龄不够,牛角发育不好或是眼睛、牛角有什么问题,或者身体有明显伤病,或是腿瘸等有明显残疾的公牛,都会予以否定。

杀牛的斗牛士又被称为剑杀手,他们抽签决定去杀哪头牛。每一个杀牛的斗牛士即剑杀手,都有一个由五人至六人组成的小组,西班牙语叫cuadrilla,其他的人都是他花钱招来的,都听他的指挥。其中有三个人手持红披风徒步辅助他,并听从剑杀手的指挥,插入三英尺长、由木杆做成、有类似鱼叉头的短标枪。这三个人被称为peones,也称作banderilleros,另外两个被称为picadors的人是骑着马进入斗牛场的。

toreador是指在职业斗牛还没出现时的一些贵族,他们会进行骑在马上刺牛的运动,这个词在西班牙已经落伍,没人使用了。为赚钱而斗牛的人,无论是剑杀手,还是短标枪手,还是长矛手,都称为torero。骑在一匹受过严格训练的马上,拿着长矛斗牛的人称为rejoneador,也称caballero en plaza。西班牙语里的斗牛称作corrida de toros,即赛牛。斗牛场称为plaza de toros。

早晨还没有开始斗牛比赛时,每个剑杀手的代理人都会在斗牛场的牛栏旁会合,代理人通常是小组里年龄最大,最被剑杀手信赖的短标枪手。牛栏内关的都是当天下午要参与斗牛的公牛。这些代理人会检查牛栏里的公牛,看它们的体形大小,估算重量、身高和牛角的长度、宽度以及锋利度,还看它们皮毛的光泽度。最后一点和其他体态一样,全都很能反映公牛身体状况,也许还能看出一些凶猛的特征来。虽然有很多特征可以看出怯懦的可能,但能完全判定凶猛的特征是不存在的。那些备受器重的短标枪手向牧场押送公牛的被称为vaquero的牧人询问每头牛的情况,摸清它们的特点,也许还有脾气。从牧场押着牛到斗牛场的牧人,在他到了斗牛场后负起照顾这些公牛的责任时就会被称作mayoral。经过和那些代理人商议意见统一后,就把牛栏里的牛分成三组,每组两头,商议是因为要保证每组的两头牛里都会有一头好牛和一头差牛,从斗牛士的立场来决定是好还是差。个头不是很大,不是很壮,牛角不是很大,肩部不是特别高,而最为关键的是视力要好,面对颜色和动作时反应快速,冲击时凶猛而利落的就是好牛。个头太大、年龄太大、力量太大、牛角也太粗大,尤其是对颜色或动作无动于衷,或者胆子很小,凶猛程度不能持久的就是差牛。因为这些缺陷让斗牛士摸不准何时公牛会冲过来、会不会进攻、如何进攻。代理人一般都是些个子矮小,戴着斗牛帽,很久都没有刮胡子,操着南腔北调的口音说话的人,但是他们通常都是眼光敏锐的,他们会商议和讨论很长时间。他们会说20号的角比42号的粗壮,但42号的体重比16号要重两厄罗巴(五十英磅)。46号大得跟一座大教堂似的,有人冲正在吃草料的它喊了一声,它听见喊声就抬起了头看看。红棕色的18号的胆子也许会像犍牛一样小。要想分好组,少不了得经过一轮争吵,把火印烫在公牛的大腿上,两头一组编上了号,然后在三张香烟纸上写上号码,把纸卷成小球扔进帽子里。那头红棕色、胆子可能很小的18号牛和一头体重适中,角不太大,毛色光亮的黑牛配成了一组。那头像大教堂的46号与16号配成了一组。16号牛个头不大,差点没经过兽医的检查,它是一头标准的没有长成的牛,也没有什么明显特点,看着还可以,但是肌肉没能发育好,也不太知道怎么使用它的角,那几个代理人都想为自己的剑杀手争取到它。20号的牛角宽大但是像针一样尖,它和42号一组,除了16号之外,就属它最小了。那位拿着帽子的人晃动了几下托在手中的帽子,代理人都把黑乎乎的手伸了进去,把卷得紧紧的香烟纸小球拿出来。他们把纸球打开,看上面的编号,也许会最后抬眼看一下自己抽到的那两头公牛,然后回去找旅馆中的剑杀手,把他们要杀的公牛的资料告诉他。

接下来剑杀手就会确定要斗的牛的先后顺序。他或许会先选那头最差的,因为一旦第一头牛斗的结果非常差劲的话,他还能把斗好的希望放在第二头牛身上。如果轮到第三个出场斗牛,那他就会先选那头好牛,因为他心里明白他要刺杀第六头牛时天色可能会暗下来,观众都想离开了。如果最后一头牛不难对付,那大家都会谅解他想草草了事的心情,对他草草收场也会原谅的。

排定刺杀的先后顺序是依照剑杀手的资格由高至低来决定的,这种资格要从他们在马德里斗牛场成为正式剑杀手并出场时开始算起。如果哪位被牛弄伤的剑杀手出不了院,以前所有他要斗的牛就会被斗牛场内有最高资格的剑杀手独占,而现在不同了,他的牛会被其他的剑杀手分掉。

通常是在下午五点或五点半开始进行斗牛。当天中午十二点半会举行一场apartado,就是利用旋转门、过道和单向的活动木门,一头头地隔离开牛栏内的牛,这还需要犍牛的帮助,把它们关进单间栅栏牛棚,即西班牙语的chiquero中。牛就这样被关在单间栏棚里休息,根据已经决定的出场顺序,等轮到它时才会把它放进场中。在各种各样的西班牙导游手册里,你都会读到在斗牛之前是如何不让牛吃料、喝水,如何在黑漆漆的牛栏里一关好几天,但那都是假的。公牛的确会在斗牛开始之前,被关在幽暗的牛栏里,但不会超出四个小时。而在它离开单间牛栏之前也不会有东西吃,这与拳击手赛前那一刻不吃东西的理由是一样的。把牛关在光线微弱的单间小牛栏里的缘由是让它们可以在开战前有时间休息一下、平和一下,也是为了解禁之后它们一下子冲到场内。

一般只有剑杀手和他的朋友们、代理人、斗牛场主、管理方派来的人在分隔公牛时到场,可能还会有少数的观众。这时候一般是剑杀手首次看到当天下午自己要斗的牛。为了限制入场观众数量,许多斗牛场都把入场券的价格定为五个比塞塔。为了避免观众引起正在被隔离的牛的注意,斗牛场主期望此时到场的人越少越好,因为那些观众为了想看看牛的动作会冲牛大喊,把它们撩拨起来,到时它们就会去冲门、撞墙、相互顶靠。倘若牛在牛栏里冲撞起来那是很危险的,它们可能会撞坏牛角或相互刺伤,那斗牛场主就一定要再花几百美元替换一头牛上场。很多观赏斗牛的观众和那些盲目附和的人总是觉得斗牛士能跟牛对话,他们认为自己也可以,说不定比斗牛士做的还好。因为有高高的牛围栏或墙的阻碍,他们就模仿牧人和职业斗牛士喊出声调很大的“嗬!嗬!嗬!”的声音,想方设法地吸引牛的注意力。若是底下牛栏里的牛把大脑袋抬起来,让人看到它那像木头一样结实、顶尖润滑的粗大牛角,还有颈部和肩胛上突起的肌肉——松弛时那是厚重的一大堆,但一抬起头,就高高隆起,包着乌油油、毛茸茸、富有光泽的毛皮的两个大大地张开着的鼻孔,它一边瞪视着那些观众,一边还在抬起不停晃动的牛角,那就证明那个会说牛语的业余爱好者获得了胜利。要是牛真的冲过来,把牛角捅进木头,或者抬起头看向说话的人,那就证明是一种非常大的胜利。斗牛场主把入场券的价格定到五个比塞塔,为的就是抑制这种胜利的数量,杜绝那些非常大的胜利,他们觉得仅仅是为来看公牛隔离而付出五个比塞塔的人,都是非常有体面的人,是不会在斗牛之前去滋扰牛的,这就是他们的定价缘由。

但是想要完全制止这种事也不可能,有些乡下地方一年才有一次斗牛,你在那些地方能看到一些人为了找到好机会展现自己与牛对话的本事,情愿付五个比塞塔去观看牛的隔离。但一般来说,定价五个比塞塔,确实使脑子清楚的人减少了使用牛语。对醉鬼的话,公牛几乎是不在意的。曾有很多次,我看到喝多了酒的人冲牛大喊大叫,但牛没有看他一眼。在那个叫潘普洛纳的地方,有了五个比塞塔就能够让一个人在马市场畅饮两次并可以吃顿饱饭。在那种城市里,五个比塞塔包含了庄严的气氛,使牛的隔离增添了几乎是宗教仪式般的宁静肃穆。除非是个特别尊贵的富人,否则不会有人就为了去那儿看隔离公牛而花费五个比塞塔。不过别的地方的隔离气氛也许很不相同,我从未在两个不同的城镇看到过完全一致的氛围。人们在看完隔离后就都去小饭馆了。

正式斗牛的场地是这样的,在场地里铺满沙土,把场地四周的木板围挡都涂成红色,这些木围栏西班牙语称为barrera,高四英尺出头。围栏后是一条环形通道,木板围栏与圆形斗牛场的第一排观众席就被这条环形道隔开。西班牙语称这条狭窄通道为callejon。看管剑的人就站在通道里,他们身边放着水罐、海绵抹布、一叠叠收拾好的穆莱塔和沉重的皮剑套,里面还有斗牛场服务人员,有卖冰啤、卖汽水的,有用网袋装了些冰镇水果叫卖的,还有卖腌杏仁的,卖花生米的。通道里还有警察、稍后上场的斗牛士、几个随时准备把那些跳进场内的业余斗牛爱好者抓起来的便衣警察,还有摄影师、医生、修理受损木板围栏的木匠,那些政府派的人则坐在装有保护挡板的固定座位上。有些斗牛场允许摄影师在通道上自由走动拍摄,而有些斗牛场则规定摄影师必须坐在座位上拍摄。

斗牛场的座位几乎都是露天的,只有包厢或叫palco,还有廊座或叫grada的位置除外。那些从廊座到场边的由高至低环形排列的座位,都是些一排一排对号入座的称为tendido的座位。最前端紧靠斗牛场的两排座位,即所有座位的前两排,称为barrera和contra-barrera。之后第三排称为delanteras de tendidos,就是tendido前一排的座位。就像切馅饼那样,斗牛场为了编排座位号也划分了几片区域,把各个区域编上号:1、2、3,取决于不同的场地大小,可以一直编到11、12。

你要是首次去看斗牛的话,就要根据你的性格来决定最适宜你的座位。倘若坐在包厢里或廊座第一排,杂乱的响动、现场夹杂的气味和一个个让你预感到危险的情形,会全都消失或大为减弱,但你可以把斗牛这个大场面观看得更清楚。若是遇到一场出色的斗牛,你会更有机会看得有滋有味。假如碰到一场不好的斗牛,那就表示这不会是一个技巧很多的场面,那坐得越靠前越好,因为那样你虽然看不到整个场面,却可以看到所有细节和整个过程。由于有些人坐得太近观赏时会觉得心里不舒袒,所以包厢与廊座是这些人的最佳选择。想看斗牛所有场面或盛况的人坐在这两个地方最适宜,那些内行人也适合坐在这两处。因为即使离得很远,那些懂行的人也能看清那些细小的动作,他们想坐得更高些,是为了能俯视发生在斗牛场各个角落的场景,那就可以对斗牛表演进行全面的评论。

如果你为了从斗牛士的角度近距离观察公牛,想看到、听到所有发生的情节,那么最佳的选择是前排座位。在前排坐着观看时,斗牛的动作与你挨得很近,过程十分翔实,就连原本会令坐在包厢或廊座上的人看得无聊的斗牛,近距离观看也总会很有趣。坐在前排对你看到危险并学会发现危险是有利的。你想要将眼前的斗牛仔细观察、目无遮挡,也只能选择坐前排。不会被人挡住视线的座位,除了廊座和第一排包厢,另外的地方就是so-brepuerte了。这些座位在各个进入斗牛场观众席的门廊的上面,大概就位于斗牛场梯形观众席的中部。坐在那些座位上不像坐在廊座或包厢里那样离得很远,能够清楚地观看斗牛场,视野很好。这些座位位置很好,票价仅是前排、包厢或廊座的一半。

斗牛场建筑的西墙下会有一片阴影,斗牛开始时会有些座位罩在阴影下,它们称作sombra,就是阴凉儿。还有些座位一开始斗牛时处于太阳底下,可伴随下午时间推移阴影就移了过来,这些座位就称作sol y sombra(太阳和阴凉)座位。是否能遮蔽阳光确定了座位的好坏,也因此确定了座位的票价。被称作andanadas del sol的座位是最廉价的,因为它们是顶着炎炎烈日、靠近屋顶并且从头到尾都不会有阴影的座位。如果是在巴伦西亚的大热天里,即使在树荫底下温度都能达到一百零四华氏度。这些靠近屋顶座位的气温之高就更难让人承受了,但是如果时间合适的话,比如在阴天或冷天时,这些在太阳下的座位,倒是很好的位置。

如果你是首次一个人去看斗牛,没人给你解说引导,那你应当买第一排廊座或门廊上的座位。倘若买不到,那总会买得到包厢的。这些座位离斗牛场最远,票价最贵,但在那里坐着能将整场斗牛尽收眼底。假如有真正懂斗牛的人跟你一起去,而你并不怕看到那些细微动作,同时还想试着了解一些动作,那前排是最好的选择。第二排也还可以,但起码也要选择门廊上方的座位。

如果你是一个首次看斗牛的女人,心里担心看到斗牛会不舒服,那你选的座位就不能比廊座还靠前。若是那是一个出色场景,你就可以坐在那些位子上尽情观看;但若是你坐得太靠前了,你看到的一个个细节会破坏掉整体的感觉,那时你就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了。假如你很富足,并不是真的想认真欣赏斗牛,而是不管是否爱看,准备看完斗一头牛就走,只会在事后回想自己是看过斗牛的,那你应该选前排座位的票。在你带着开始的想法离开座位时,那些没有钱坐前排的人,就会从上面的观众席飞奔而下,坐到你那昂贵票价的座位上。

以前,这种事情在圣塞瓦斯蒂安时常发生。因为座票被通过各种非法手段转手倒卖,从中牟利。因为斗牛场主对比亚里兹和巴斯克海岸的富裕古董商人有依靠,等你买到前排座位的票时,一张已经倒卖到一百比塞塔或更高了。一百比塞塔能让人住一个星期的马德里斗牛士寄宿宿舍;能去四次普拉多艺术馆;买两次斗牛场露天座位的好座位;看完斗牛还能买份报纸;还能去维多利亚大街横马路的阿尔巴雷斯巷喝啤酒、吃大虾;就算这么花,口袋里还能剩几个钱用来擦擦皮鞋。但是在圣塞瓦斯蒂安,你只要买下任何一个靠近前排、几步就能跑到那儿的座位,就一定能坐上那一百比塞塔的好位置。因为那些清楚自己在斗完第一头牛后因为心理原因必须离场的人已经站了起来准备离开了,这些人中有臃肿的,有消瘦的,有很白的,有晒得通红的,有穿法兰绒衣服的,有戴巴拿马大草帽的,还有穿运动鞋的。很多次我都看到他们开场没一会儿就离开了,倒是那些一起来的女人想继续坐在那里观看。他们可以进斗牛场,但在看到杀死一头牛后他们一定会去赌场会合。如果他们不退场而是喜欢看完,那他们就有问题了。可能他们是很奇怪。他们到点就走,也不是什么问题。那个年代里斗牛还没有得到人们的重视,直到一九三一年,我就看不到周围有退场的现象了,好像圣塞瓦斯蒂安那种不花钱就能坐前排的好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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