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洛衡跟同事小王在面馆吃午餐，她三两下就解决掉了，倒是对面的同事一直在说话，并没有吃多少。
她耐心听着，时不时瞥一眼腕表，午休时间快到了，小王还没有停止的意思，而显然她的嗯，哦，这样，几个字已经不足以应付了。
小王向她抱怨计划书很难写，绞尽脑汁都不知道怎么办，又没有能帮忙的人。这样的意思洛衡要是听不懂，就白混了。
“我帮你吧。”洛衡刚开口，下一秒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小王亮晶晶的眼神注视着洛衡，说：“谢谢你，洛衡最好了。”
洛衡扯了个笑容，心想：你想要的不就是这样？
起身离开的时候，小王盯着手机看，快撞到玻璃门上了，洛衡好心拽了她一把。忽然觉得这情景很熟悉，不免摇了摇头轻笑。
洛衡在公司里只是个小文员，帮人跑跑腿，印刷点东西，不算太忙，于是她把小王拜托的计划书用一个下午搞定，下班前半个小时发给了同事。
快下班了，离东篱七点半之约越来越近，她有点紧张握了握手，这关乎她以后的直播。
下班后她并不急着去赴约，而是赶往医院，来到ICU重症病房外，手贴着冰冷的探视窗口，凝视病房里躺着的人。
心电图机一上一下跳动着，输液泵源源不断输送营养液，氧气罩偶尔冒出少量白色雾气，气管插管布满人体全身。
洛衡隔着玻璃抚摸病房里的人，冰凉的触感在指尖漫开，忽然感觉鼻尖很酸，视线模糊起来。
突然，肩上一沉，玻璃上隐约映着一张脸。
洛衡头也没有回，憋回眼泪，然后说：“安医生。”
安子谦无奈叹了口气，放下手与她并肩而立，看着病房里呼吸微弱，瘦得只剩皮包骨的人，“你我一定要这么见外吗？”
洛衡没有回答，入神望着病床上的人。
“其实，你不用逼得自己那么辛苦。”安子谦说。
洛衡微微一笑，说：“你们帮我的够多了，我不想再麻烦你们。”
“你应该清楚，他……”安子谦指着ICU里面的人说，但话只说到一半就被打断。
“我有事先走了。”洛衡留恋看了眼病房，然后转身快步离去，好似身后有什么东西追着她。
安子谦皱眉盯着她逃离的背影，“你是不是该学会放手了？”
他转身看着病房里的人问：“你认为我说得对吗？”
洛衡从医院逃离出来，一路直奔东篱，结果是早到了。但她不想这么早进去，于是坐在东篱外的花槽开起直播聊起天。
她撩起耳边碎发，拿着手机对着面前转了一百八十度，笑着对人还不多的直播间说：“我已经到了，外面呢，可我不想这么早进去，要是被发现很紧张怎么办？急，在线等。”
减肥的吃货：哎呦，猫猫今天上得很早啊。你紧张？你怕不是在开玩笑？
繁星点点：不要怂就是上！
二丁目：你是怕丢脸，以后不敢直播吧？
凌空漫步：楼上怎么说话的呢，我是房管，你知道吗？
直播间突然掐起架，洛衡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说：“别吵了，我提前进去探虚实吧。”
不给观众反驳的机会，她站了起来，转移话题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迈过小门楼，鸟萝缠绕白色围栏，绿色中盛开着五角星形状的小红花，再往前便是绿色植物圆桌，一道挺拔的背影背对着她，正拿着浇水壶，给植物浇水。
洛衡眯眼审视那位专注的男子，快步上前伸手抓住浇水壶壶嘴，来不及停住的水顺着手臂滴落在地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两人的鞋面。
李飨抬头，不解回视面前女子，想要一个解释。
洛衡蹙了蹙眉，暗自在心里骂自己，怎么总是行动比大脑快，这下可如何是好……
她瞥了眼那些娇弱的植物，非常认真对他说：“先生，多肉植物不能直接这样浇水，花心会因积水坏掉的。你应该用喷雾水壶，打湿叶子表面就可以了，而且多肉不用经常浇水，水太多容易积聚在根部，导致根部腐烂。”
李飨一字一句耐心听了进去，见她还是一副询问的表情，他只好说：“明白了，你可以放手？”
“不好意思。”洛衡松开握着壶嘴的手，尴尬转身走进东篱。
李飨端详着那抹背影，勾了勾嘴角，放下水壶绕到厨房侧门走了进去。
客人进门，该是准备的时候了。
她一坐下，阿明立刻迎了上来，“小姐，请你移步到吧台前，我们主厨说要给你亲自示范。”
洛衡在阿明的带路下来到酒柜前，之前的吧台已经撤掉，放了一张桌子一张凳子，似乎是刻意为她而准备的。
阿明送上柠檬水后，便退到一旁。这时，酒柜被人分开两半从里面打开，卡到墙壁的暗槽里。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厨房，台面十分干净，刀类碗碟全部分类放好，四五层的置物铁架上，菜篮子分类放着不同的食材，最远处墙边桌上，放着一排烤箱、微波炉、蒸汽箱等。
洛衡很想站起来仔细参观厨房的每一处，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厨房啊，她做梦都想拥有。而且这厨房超大，简直是每个厨师心中的王国。可惜，她只能干看着。
“……”她扯了扯嘴角，垮下双肩，乖乖坐好。
李飨挑了几样食材，走出置物架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副很想上前，我却要在原地不能动的样子。他不经意勾了勾嘴角，但很快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换回淡然的模样。
把食材放在流理台上，他慢慢走向洛衡，在她圆桌对面停下，瞥了眼桌上的手机，问：“开直播了？”
看到那张脸的时候，洛衡微微蹙了下眉，不就是刚才给多肉植物浇水的男子？不对，好像更早之前他们见过，在哪里呢？飞快转动的眸子视线落在玻璃门上，原来……
“是你？”她问，语气里带着惊讶。
“我是东篱主厨。”李飨低笑一声，眯着眼等她反应过来。
洛衡脸色微变，只是三秒，她就恢复了镇定。好歹是在直播界混的人，这点刺激不算什么。
“你好。”她从牙缝里吐出这两个字。
李飨应了声，“只能拍到桌面以下，记住了。”
丢下这句话，他便转身向厨房走去。
洛衡抬眸瞪着那道远去的背影，极力压住心中的怒火。她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男人，不就给了个差评，置于刻意来她面前耀武扬威吗，哼！
拿起旁边的手机，她输入：“让我们拭目而待！”
一句话让直播间沸腾了，弹幕刷得都快看不到画面。
她拿出支架把手机放上去，然后调近画面，故意不听李飨的，把摄像头调得桌面往上一点点，刚好能看清操作的最佳视角，然后再按下直播软件的录制按钮。
她透过手机镜头看到他站在桌子后，做芙蓉燕菜的主要材料放在桌面，与她昨晚在直播间用的并无差别。所以，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以至于他说她浪费？
李飨在桌上食材中挑了一样，先切片再切丝，刀法行云流水，很快就把红萝卜切成了丝，每根长度大小都相同，然后是火腿丝、冬菇丝、冬笋丝、黄瓜丝，全部用小碗分类放好。
鸡蛋蛋清和蛋黄分开，蛋黄放置一旁备用，蛋清打散加入油、盐、少量清汤，上蒸笼蒸熟。
“……”洛衡一只手抬起，五指微拢，食指轻轻托着下巴，目不转睛盯着画面。她发现直至这个步骤，跟她做的并无不同。
正欲询问，忽然发现画面再次被观众霸占了，在聊一些不相关的事情。她蹙了蹙秀眉，不经意被他们讨论的话题带了进去，看向不远处。
白皙的手，肤质极好，一点都不像是长期跟厨房打交道，手指修长，每一根都大小均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底部是漂亮的月牙白，而他娴熟的刀法似演奏出优雅的乐章。
他的手真好看……洛衡被脑袋里浮现出的这句话吓了一跳，赶紧收回飘散的思绪。
李飨把切好的全部食材放在开水中焯了一下，浸泡好的燕窝撕成丝条状，接着把他们都置于另一个蒸笼中，趁着这边蛋清未熟，那边食材没蒸好，他拿出鸡肉焯水，准备高汤材料。
十分好看的手把鸡肉放入煮沸的开水中，再加入些许猪肉，往里扔几颗干贝，最后好看的手指开始剥虾。
看得入神之际，洛衡伸手敲了下自己额头，恼自己被观众带了进去，怎么就鬼使神差移不开目光了？
“咳……”她不自在轻咳了声，把视线落在别处。
“给她送杯蜂蜜柠檬水。”李飨做菜的手停了停，对立在一旁的阿明说。
蜂蜜柠檬水很快送了上来，洛衡端起，咬着吸管喝了口，忍不住偷看他。
她胡思乱想了一通之后，抬起头想继续看接下来的做菜步骤，却不小心撞入一双深色的瞳孔中，如同黑夜般宁静与神秘，里面透出的光让人捉摸不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