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桂豹及早地认识到自己只是一个高级打手的事实,他不想一辈子当一个打手,他总有变老打不动的那一天。
诚然他靠着自己不惜性命的打杀在三江口的一众帮派中树立了威名。但是无论自己多么得能打,该受伤时总会受伤,他已身负重伤好几次,如果不是自己的命够硬恐怕他早就投胎做人了。而且他还认识到一个更为严重、可怕的事实,他替东帮打杀,地盘是东帮的,好处是东帮的,受益的是东帮的帮众,尤其是那帮不做事的长辈,可是外面的恩怨全部是记在谭桂豹身上的。是谭桂豹树立了仇家,不是东帮树立了仇家,对头们知道谭桂豹在替东帮卖命,但在他们眼里东帮是抽象的,谭桂豹是活生生存在的。找东帮报仇不如说是找谭桂豹报仇,打死谭桂豹比铲除东帮都来得痛快。
谭桂豹作恶太多,心里总是会发慌,发虚。
打了五六年,跟着自己的弟兄换了一茬又一茬,唯有“谭阎王”一直屹立在东帮。谭桂豹“战功卓著”,在东帮里他早早地爬上了打手总头目的位置。这下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当了总头目他不用再上一线“战场”施展自己高超的技艺了,也不用直接去树立仇家了。看着自己的一身伤,谭桂豹心想,打了这么多年是该让老子好好歇歇了。
坐上了打手总头目的位置他才知道这也是个糟心的活,帮派之间的摩擦的不断,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事情让他去处理。他还以为这是个喝喝茶,吹吹牛的活。没过多久谭桂豹就发现帮里有太多打手滥竽充数了,这些人没什么本事,平时就仗势欺人,遇事就往后躲。谭桂豹要把这批人清出去,他的心中带着怨气,就是因为这些人才让他受了那么多伤。不仅要把这批混子清出去,他还要操练剩下的人,东帮不仅要能打还要打得漂亮。
教他习武的老人曾经是地方团练的教头,谭桂豹就把自己从老人那里学来的一套用来训练东帮的打手。
谭桂豹确实有一手,他制定了统一的作战武器——斧头,斧头轻巧可以别在背后快速取出,在码头身上有把斧头是再正常不过了。当然光有斧头还不够,谭桂豹还让每个打手身上赔了把匕首,以作备用,斧头和匕首是东帮打手成员必配的。为了更好的使用斧头和匕首,谭桂豹苦思冥想,他结合自己多年打杀经验创造出一套“短斧十八式”。他让帮众学习这套“短斧十八式”,这套斧头的用法十分简练,无非是劈砍等简单招式,但却非常实用。当然也有入伙的之前习惯用些刀枪的,他也不设限制。
挑人,谭桂豹专挑那些心狠的,心不狠的一律滚出,他最讨厌那些人长得人高马大却畏手畏脚的人。要凶、要狠,别人才怕你,这是谭桂豹的心得。
光练还不行,要知道训练成果如何,还得实战。谭桂豹找了杀猪帮开刀,这引起了帮内大佬们的一致反对。杀猪帮的势力一直是高过东帮的,“三江口三大帮”更像是刻意的凑齐三个帮派,真要打东帮还真的打不过。这一战其实没有必要,三大帮之间摩擦都是小纠纷、小恩怨,达不到全面冲突的程度。再说真的打起来,肯定是两败俱伤,到时候青牛帮就会坐收渔翁之利,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傻子都看得明白。
可这事,谭桂豹是吃了定心丸了,打也得打,不打野得打。帮里的几个大佬即使反对也没有用了,东帮的打手骨干都是听谭桂豹的,他才是帮里有实权的人。打杀猪帮是因为谭桂豹很记仇,他还记得当年杀猪帮的人为难过他,这仇他是一定要报的。
杀猪帮被打倒了,手持明晃晃的斧头的东帮成员一个个都像是饿狼一样扑来,杀猪帮的人都傻掉了。挫败了杀猪帮,还拿了杀猪帮的地盘,杀猪帮损失惨重,谭桂豹也算是彻底把憋在心里很多年的恶气给出了。东帮独大,三江口再无三大帮之说。
那一战之后,谭桂豹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变得低调了。之前谭桂豹一向脾气火爆,但打完那一战他连脾气都变好了,他的长相本来就骇人,可笑容多了之后,那张脸看着也不是那么渗人了。其他人不明白,但帮里的长老们心里很清楚,谭桂豹是在做给他们看,他是在立威。没多久,谭桂豹就坐上了东帮帮主的位置。当了东帮帮主之后,他让所以人都叫他“四伯伯”。毕竟“谭阎王”的诨号太过招摇,“四伯伯”听着就和善多了。
都说一个人的名字可能有假,但他的外号不可能有假。“四伯伯”这个外号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总比叫“谭阎王”来得好。
但换了诨号的谭桂豹虽然没有面目不再凶神恶煞了,但那股子坏劲、狠劲、狡猾劲可是长得心里去了。东帮在怎么闹都是帮派之间的事情,事前承诺私下约定,后果都是可预知的。官府虽然知道三江口的帮派打闹不断,但只要不影响航道的运营,不影响百姓生活他们也没法多去管。
但不知是谭桂豹脑子糊涂了,还是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他干起了绑人索财的勾当。
谭桂豹三十六岁寿辰的那天,他请了戏班子,前来看戏的人很多。谭桂豹不懂戏曲,听了一会就乏了,就靠在椅子上打起瞌睡来。迷迷糊糊之间,他双眼微睁,看见一个孩童。孩子很可爱,一身月牙白缎子衣裳,是个富贵人家的孩子。谭桂豹就趁人不注意把孩子绑了,他要了人家两百小船米才把人给放了。两百条船绵延数里,场面很大。是孩子的家人不敢做声,他们知道谭桂豹是个阴险的人所以只好忍了,只要孩子能回来就好。
尝到一次甜头后,谭桂豹是有瘾了。他变着法子去敲诈勒索一些富贵人家,那种有钱但没权没势的富人,是谭桂豹眼中的软柿子,肉票。东帮帮主,又是强盗头子,他一下子就积起来很多财富,买房买地联络当地的权势。“四伯伯”在兰溪一带仿佛畅通无阻,横行无忌。
为了塑造的形象,谭桂豹会在一些特定的日子里施舍穷人,给他们一些米,送出一些布或者是用不到的就衣裳。他很享受穷人们对他的感激。因为做了几件“善事”,坊间对谭桂豹的评价就毁誉参半了,这正是谭桂豹想看到的。
不过坏人始终是坏人,收到谭桂豹施舍的人会认为他也没那么坏,但遭受恶行的人不会忘记谭桂豹的真面目。如今谭桂豹已经五十有四了,已经老了,他对自己的一生很满意。为了彰显自己的善意,他住进了铁佛寺,他想天天与佛做邻居,死后应该能得个好报应。
但好报还是恶报不是谭桂豹能决定的,因为有些人已经在找他的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