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大殿敖广便跪下请罪。
我找个合适的地方坐下来，静静的看着他。
“上神……？”敖广的声音在颤抖，一瞬间，我也在恍惚，自己究竟是谁。末了，又觉得好笑，其实我很留恋做妖的日子。世人卯足了劲修仙，可我却只想做一只妖。
“上神怎么会？那妖女……，这……”敖广说话断断续续，我又怎会听不懂。
这事不好细细品，再怎么说自己也是活了几万年的神女了，总不能跟一个后辈计较吧。可那三千年时光到底在我心中烙下了印记，不管怎么说，蝶依幻和千雪的死跟不周山，魔界和四海脱不了关系，若说一点不怪，那也是假的。
一时之间，让他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好在锦鹤分寸拿捏得当，虽然不知道我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可她是懂我的。
“龙王请起。”锦鹤四字缓解了尴尬。
还有碎片的事情没有解决，我断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算账。
“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敖广抹了把头上的虚汗，娓娓道来。
狄嵘破开封印后，魔界上下都尊他为魔君。落面鹰带着残部逃出魔界，不知去向。
曾经敬仰的仙君居然是天地不容的万古魔君，这对天界来说是奇耻大辱，刺杀他的人不在少数。更有甚者，无法接受安容沙便是狄嵘的事实，竟然以死相逼，逼他变回仙君。当然还有一些认为他是被一个小妖女迷得神魂颠倒甘愿堕身为魔。
负屃属于第一者。
一月前，负屃偷偷潜入魔界，想要刺杀狄嵘，可惜失败。现在他落入敌军之手，生死未卜。
若是别人，或许我不会管。想杀狄嵘的那么多，总不能一个一个的都要管吧。
但是，负屃必须管。
“找些高手，我们一行人偷偷潜入魔界，营救负屃。”
敖广急忙谢恩。我摆了摆手，示意不必。
突然，海珠儿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求上神救救八哥哥吧。”
一个瘦小的身影倒在脚边。霎那间，恰如冬季被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一般。
海珠儿抬起泪眼，看到我的模样，微愣。
“恋儿……姐姐？”
我呆了，锦鹤也呆了。
我撇过脸，那双娇养的眼睛不会是她可凛冽天地的眼神，她早已没了当年的气场，可那张和她如出一辙的脸又在提醒我，是她。
海珠儿最后是被敖广硬拽走的。
她一直都在求我，求我救负屃，救她哥哥。
他们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九天帝姬，只是和千香谷的妖女长相相似罢了，没人会将妖女与神女相提并论。
我是凤凰翎的主人，碎片修成的人形和我长的相似是理所应当。
世人皆醉我独醒。
的确讽刺。
什么是偏见，当你为魔时，哪怕做了好事也会有人将之曲解为坏事。若你为仙，哪怕做了坏事也会有人为你解释为好事。
海珠儿和敖广走了之后我瞬间无力，锦鹤亦低声啜泣。
我喃喃道：“锦鹤，你也认出她了吧。”
锦鹤答道：“娘娘容颜未改，属下万死也不敢忘记。”
我又说道：“负屃便是当年的伏羲啊。”
前世，他们是一对兄妹，今生，依旧是一对兄妹，守护者彼此。
龙族受伏羲的大恩，伏羲和女娲投生为他们的孩子倒在情理之中。
他们为了天地，魂飞魄散，想不到竟然还会有第二次重生的机会。
这样也好，活着便好。
是夜，我立于不周山顶。今晚的星星甚好，魔界的星空应该会比这美吧，他现在在做什么？是在恨我还是怨我？
身后传来一阵声响，白玉的身影在逐渐靠近。
我开口道：“你来，是想问我安容沙的事吧。”
白玉犹豫了片刻，沉重的点头。
“安容沙就是狄嵘。”我直截了当的说。
白玉磕磕巴巴的问道：“那，那，那你一定是小师妹吧。”
“是，”我没有否认，“握碎了凤凰翎的是我，救狄嵘的人是你家师尊。”
白玉的世界瞬间倒塌了。
我往回走，到他身旁时停顿了一下。
“不要试图去唤醒他，因为沉睡的是狄嵘不是安容沙，现在他醒了，做回了自己。你纠结的是什么？”
纠结与他的同门情谊？还是不忍与他成为敌人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白玉黯然神伤，我不禁有些心酸。我和白玉不约而同的望向栖息峰――那是天尊闭关的地方。
他虽闭关了，但只是不愿见人罢了，狄嵘出世他不可能不知晓。唯一不知晓的应是我化为妖这件事。或许他是想看我如何抉择吧。
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不能退缩。
白玉依旧望着，我叹了口气，准备离去。
“你，放得下他吗？”白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放得下吗？放不下又怎样。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余下的只剩惆怅，又有什么法子。
蝶依幻与梅不着，茱萸与小书生。他们之间的爱是禁忌之恋，为世间所不容，开头美好，结局潦倒。
“我也不知道。”
白玉又问：“那你恨吗，天下人？”
“不知道。”怎么可能不恨，我为了天下苍生亲手封印了心中挚爱，居然落了个人人喊打的地步。天下间所谓的规矩，害了狄嵘，害了蝶依幻，害了千雪。纵使当时我为妖，心中也不是那么容易释怀
可我没做更多解释，只是转身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