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还真是神清气爽,不过这梦倒不是多美的梦,魂兮归兮,梦境来兮,这一梦倒梦到了我与千雪和蝶依幻的少年旧事。
昔年,我们凤羽蝶族一直被魔界嘲笑是妖气最弱的,就连那渺小的蜘蛛精都敢欺负凤羽蝶族,那时的我们三个还只是三只小蝴蝶,不黯世事,我比她们修行晚,我初有意识时她们已经修成人形了。
那时的蝶依幻活泼调皮,全然没有如今般心狠手辣,而千雪也不似今日般对蝶依幻唯唯诺诺。我们总是一起游山玩水,那时的我唤蝶依幻一声依姐姐,唤千雪一声雪姐姐。
“依姐姐,雪姐姐呢?”
“雪姐姐,依姐姐呢?”
千雪打趣道:“你这小丫头,算是把两位姐姐拴在身边了。”
千雪与蝶依幻是一对与生俱来的冤家对头。
我经常听到她俩在那愉快的斗嘴,斗累了就分开找吃食,妖是不需要吃东西的,可她俩却将找吃的当作妖生的重要大事,经常比赛看谁找的吃食多,并对此乐此不疲,等吃饱喝足后免不得对我进行一顿开导,让我好生修炼,结果每次都拉着我出去胡闹,今天偷蜘蛛精刚织好的纱衣,明天又去偷黑熊精过冬的食物,谁欺负我们就去捉弄谁,捉弄完了就溜之大吉,简直是痛快!
千雪与蝶依幻四百多岁修成人身,我八百多岁修成人身。寻常妖物修行百年便可修成人身,可我们却用了好几百年,为此免不得落下话柄。
虽然我们年岁一般大,但我的灵识比她们晚开窍了四百多年,修行自然也比她们晚了四百多年。魔界的妖修行必须要过修为满千年的大劫,千雪与蝶依幻都历经劫难后就只余下一个我了。
我还记得我乘着船去往寒冰湖渡劫之时,千雪和蝶依幻站在岸边向我挥手,冲我微笑,依姐姐总爱穿白衣,雪姐姐的穿着爱随心所欲,今天穿浅色,明天穿绿色,更多的是金色,一浅一白明媚的笑容与山水构成一幅水墨画,宛如画中的仙娥。
但我回来后却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千雪姐姐带着许多小妖站在岸边,乌压压的人群中再也寻不到那个白色身影。
我下了船,除了千雪,其余人都毕恭毕敬的跪下。
“见过恋儿长老。”
我愕然。
千雪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
我问道:“依姐姐呢?”
千雪背过身去,回答道:“以后该改口叫蝶主了。”
回千香谷的路上我听到不少小妖在议论。
有的说千香谷上任了一位新蝶主,美艳无比,法力无边。有的说她弑杀老蝶主,心狠手辣。还有的说,她爱上了一位仙人,结果却是满身伤痕。
可我不信,依姐姐那么善良,那些事肯定与她无关,可这份信任在我见到她的时候顷刻土崩瓦解。
妖艳的面容,狠辣的目光,一袭黑衣宛如地狱中的修罗,再也不是记忆中的模样。明明满肚子的问题要问她,可此刻却丝毫也张不开嘴。
狰扎了许久的问候和问题最后只变成了一句:“你,怎么变了?”
蝶依幻不答话只阴森森的冷笑,旁边的侍女吓得连手中的茶盏都摔掉了。
“废物。”,冷冷的两个字决定了那个侍女的生死。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杀人,不由得不寒而粟。
千雪还是沉默着,什么话都不说,也许,她是不知道该如何去说,又从何而说。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蝶依幻的声音幽幽的传来:“我善良时别人可曾对我有半分心慈?既然世人不肯善待我,那我便让世人都畏惧我。”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泪水不停的在眼中打转。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至少,还有我,又或者,还有千雪,至少至少,你还有你自己!
我一直相信至少在蝶依幻心中还是有善念的,可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我知道,她杀了老蝶主,因为她想要获得权力。
我知道,她抓捕修道者,因为她要吸食他们的精气来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我知道,她做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早已是人神共愤,因为她早已变得丧心病狂。
我更知道,那个爱穿白衣,活泼爱笑的女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从此之后,这世上只有蝶主。
那声“依姐姐”与“雪姐姐”,我再未曾叫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