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一早,买房一年多的房主打着哈欠打算出门工作,但他开门的一瞬间,手机忽然发出一阵声响。
房主有些焦躁地抓了抓头,随后掏出手机打算看一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一大早就发短信,要是骚扰短信非得拨回去骂他一通不可。
但信息的源头只是一排号码,也就是说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
“果然是垃圾信息。”
房主嘟囔着,打算删掉不管,但余光扫过,发现自己的名字竟然在信息的第一行上。
“咦?”房主原本打算点击删除的手指顿了顿,随后点开了信息。
信息不长,也就几行而已,大致意思是说房子的问题和问题的根源,以及房子曾经发生的命案,甚至配上了照片。
“这!这是什么!恐吓吗?”房主看完信息,有些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但对方甚至配上了新闻图片,以及当时命案的图片,对照自己的房间,竟然一般无二。
“什么意思!难道我买了‘凶宅’!”房主愣在原地,随后一股怒火自小腹烧起,直冲大脑。
于是他疯狂地拨打着售卖他房子的家伙,若是卖房子的中介现在在眼前,只怕他会先将拳头递过去再讲道理。
然而不幸的是,对方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连这拨打十几次都毫无作用,房主的火气更甚,但他依旧耐着性子,一边拨打电话,一边在网上查找相关信息,虽然有关于房屋的信息非常少,但他还是发现几年前发生在这附近的命案,而命案的背景,就是他此刻睡觉的床边!
一想到这儿,房主的胡子都快被气的翘了起来,但手机里不停提示的“正在通话”让他有火没处发,于是他拨通了报警电话。
同样的事情在很多买了房子的客户身上发生,公司的电话几乎被打爆,工作日期不多的员工还好一些,只是一脸茫然地被客户骂的狗血喷头,老员工可就苦了,尤其是和客户套近乎比较熟的老员工,几乎成了客户嘴里的罪人,最重要的是,他们嘴上说着不知道房子有问题,心底却在咆哮客户是怎么知道的。
整整一天,公司遭受了难以想象的打击,所有人忙的人困马乏,但客户的电话依旧不断,甚至胖经理也上阵,但不出两句话,被人问候全家的经理双眼一翻,气的坐倒在椅子上破口大骂。
同一时刻,被查的老板也出了状况,“凶宅”的收购资金来源出了问题,原本走金融的老板被人查出恶意操作,即便是手眼通天,也终究臣服于律法。
忙到焦头烂额的众人知直到深夜才将手机给静音,打算编一条邮件群发给所有的客户,先是道歉,再是表示不知情,最后是祈求原谅并表示以后会更好。
“咦?”就在这时,顾不得擦汗的“顺风耳”沙哑着嗓子问道,“老赵呢?好像今天一整天都没看到他啊。”
这时趴在一旁的经理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顿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对着男人的桌子狠狠踹了一脚,骂骂咧咧地说道:“这老小子估计是电话被打爆了,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不对啊,老赵桌上的东西好像都是公家的,怎么连没个私人物品?”“顺风耳”藏在人群里,瓮声瓮气地说道。
“啊!”胖经理这才一拍额头,恍然大悟般的叫道,“这老小子跑路啦!难道这事儿是他做的?”
“一定是的!”“顺风耳”偷笑着附和道。
“老赵这混球!”
“这人怎么这么坏!”
“自己不干了还想让大家都失业!”
“枉我平时还和他打招呼,原来是这样不要脸的家伙。”
积攒了一天的怨气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在胖经理的带领下,一群人哑着嗓子对着男人的桌子,装作他还在的样子一通呵骂,随后捏着嗓子,这才一脸意犹未尽的停嘴。
但已经发生的事情,不是骂几句便顶用的。
天才微微亮,胖经理就被此起彼伏地手机震动声给吵醒,只见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晚的员工们也是一脸怨愤地抬起头,脾气暴躁的几个家伙已经抄起手机打算让它和大地亲密接触。
胖经理只好按着隐隐发痛的头,沉声对吵闹地员工们说道:“这件事摆平了,公司不会亏待你们的!每个人年薪加两千!”
即便是两千,对于钻进钱眼里的家伙来说,也是不可放过的,于是员工们迅速整理情绪,放下不停振动的手机,讨论起怎么才能解决客户的问题,如果能将责任推到离开的男人和同事身上更好。
但就在众人讨论到热火朝天的时候,胖经理出门接了一个电话,原本红润油亮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
公司倒了!胖经理不是傻子,立马通过上面的几句话揣摩处问题,所以他立马收起表情,像是套了一层假笑面具一般走进办公室,高声告诉员工们:“总公司将为我们调来资金!一切的事情都没有问题!你们只要继续努力!公司不会亏待你们的!”
趁着众人欢呼雀跃的时候,胖经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满头大汗地摆弄着自己的电脑,打算将资金转移出去,此时“树倒猢狲散”,不得泉眼还不能捞几口水?不能吃肉还不许来几口肉汤?
有钱不赚天打雷劈,那有钱不拿叫什么?天打五雷轰?
但不等胖经理转移完成,一队明晃晃地警察便敲开了公司大门,亮起了标志的警员证,拷起了胖经理。
“啊!啊!”胖经理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顿时吓得滑到桌底,不知所措,甚至辨无可辨,口不能言。
这一事件,也就此落幕。
男人抓着一张报纸,坐在凉椅上,不以为意地看着被抓的胖经理照片,随后将报纸扔到一旁,打算睡个回笼觉。
“嘿!老赵你这家伙!来客人了!还不起床烧菜!”端着盘子的同事一把揪起睡在一旁的男人,大声吆喝,“客人先座!要吃点什么?”
一旁的小女孩看着这一幕,对着偷懒的男人做了个鬼脸,随后扑进一旁同事夫人的怀里“咯咯”地笑了起来。
男人也随之轻笑,站起了身,抓起围裙。
这才是生活,不是吗?
6.老来得子
说李忠老来得子,其实也算不上,他不过是刚满四十岁的中年人,还算不得老,但他的儿子,那是真小,两代人差了四十岁。
李忠给儿子起名叫李贤伟,希望他能做伟大的贤人,成为一个能成事的人。
故此,李忠对自己的孩子相当严格,隐隐有些过于严厉,导致孩子的母亲偶尔会暗暗抹泪。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李忠的心绪便是这般。
作为一个新世纪的孩子,琴棋书画不说全得会,至少也要会其中的一到两样,作为李忠的儿子,那必须的全都会,所以才五岁的李贤伟每天光是学习钢琴就要花费半天,加上书法、棋艺、绘画等等,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
但少年只坚持到十二岁的暑假,便开始叛逆了起来。
那年李忠五十二岁,他坐在一张精致的老板椅上,盯着手指如同轻巧飞燕的少年,看着他在琴键上来去自如地弹着,突然说道:“最近是不是生疏了?”
在他听来,少年的琴声就像是胡乱地泼水声,水珠溅在琴键上,发出杂乱无章的声音,这又怎么会好听?
于是李忠脸色一板,抽出小臂长的戒尺,双目圆瞪,像是一只吃人的猛兽,盯着少年恶狠狠地说道:“站出来!”
少年有些不大情愿,他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不如说,他有了羞耻感,不愿意随意被父亲打骂。
“站起来!”
李忠的声音越发威严,像是一头即将择人而噬的野兽,一双眸子酝着怒火,似乎下一刻便会烧到孩子的身上。
但少年依旧只是摇头,在他那满是惧怕的心底,莫名的出现一种情绪,那就是不要照着父亲的话去做,坚持自己的想法。
于是他硬着头皮坐在那里,低头不动。
李忠的火气顿时在胸口翻腾,无法抑制,高高地扬起手中的戒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带着呼啸声狠狠地拍在少年的后背上。
“啪!”清脆响亮,回荡在有些空荡的房间里。
“认真弹!”李忠冷着脸,没有理会偷抹着眼泪的少年,而是重新坐回椅子上,静静盯着他。
少年应当接着弹,不仅仅李忠这样认为,就连他自己也这样觉得。
但忽然,少年有些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生活,无聊乏味,甚至是疲惫不堪,于是他顺从着突然起来的情绪,翻下椅子,对着李忠怒吼道:“我不练了!”
“啪!”手掌拍在脸上的声音有些闷,但迅速肿胀起来的面庞表明李忠下手并不轻,“滚回去练琴!”
李忠一直保持着严父的形象,他担心自己的孩子会成为所谓的纨绔,所以看管非常严格,说好的事情做不到就不用吃饭,学习琴棋书画的时候更没有偷懒一说,只要有时间,李忠就会亲自监督少年的行动。
但有压迫就必然有反抗,少年并非不喜欢琴棋书画,只是不愿意将自己所有的时间都拿来练习这些东西,那样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趣,而父亲的压迫又是来源于琴棋书画,所以少年干脆放弃不练了。
少年没有理会他的父亲,而是转身冲了出去,躲到自己的房间里,将门反锁了起来,虽然知道这样没用,可少年依然想要表现出自己的抗争心态。
李忠气的拎着戒尺使劲地敲着房门,嗵嗵作响,但他打算让孩子自己开门出来,而不是进门将他揪出来,那样于事无补,要让他自己意识到错误。
“不出来?那你就饿着好了!”李忠十分气恼,这才十岁,他的儿子就已经显露出叛逆的样子,这样岂不是离他想要的听话有才的孩子天差地别?这样可不行。
怒气冲冲的李忠对着自己的妻子说道:“看看,都是你给惯得,耍起脾气来了。”
“不想练就不练了呗,一天到晚琴棋书画,你不嫌烦孩子还嫌烦呢!”妻子也不甘示弱,对于丈夫一只要求孩子学这学那,她早已有所不满。
“你!你懂什么!”李忠一听,一甩袖子离开,不再理会妻子。
晚饭时间,少年依旧没有出门,此刻的他正缩在床上,享受着学习时间躺在床上睡觉的快乐,但咕咕叫的肚子却不停地催着他起床。
少年将头埋在柔软的被子里,打算就这么睡着,然后忘记饿意,然而这招并没有什么用,只会越来越饿,但他又不愿意出门服软,所以就那么硬撑着。
晚饭时间一直等着少年服软的李忠没等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原本已经消了大半的火气顿时又“蹭蹭”的涨了起来,恼火之下,竟是将没吃饭的饭菜给倒了出去,就是要让他饿一夜,才知道学习的重要性!
于是,深夜趁着家人都睡着才溜出来的少年,只从冰箱里找到了一瓶果酱和蔬菜,少年舔了舔嘴唇,将果酱和西红柿、黄瓜拿回房间,偷吃了起来,原本不太喜欢的黄瓜,蘸着果酱似乎也好吃了起来。
但第二天总不能不出门吧?少年还得刷牙洗脸,总不能一直呆在房间里吧,最重要的是,他又饿了。
于是少年偷偷摸摸出了房门,一个下午不需要练琴的快乐已经完全充斥着他的大脑,他甚至觉得,这样的快乐是从未体会到的感觉,所以要加把劲,每天都不用练琴,只要睡觉。
少年决心就这么抗争下去,这样的生活才是他想要的。
然而,刚出门就碰到一脸严肃的父亲两人大眼瞪小眼,愣在原地,李忠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于是只好板着脸,恶狠狠地瞪着李贤伟。
李贤伟梗着脖子,反瞪了一眼,随后应当是觉得这样不好,于是缩了缩脑袋,逃回了房间里。
两人就这么玩着“捉迷藏”,直到下午,饿得有些受不了的少年偷偷钻出房间,探头探脑发现四下无人,小跑着来到厨房,急不可耐地扒开冰箱门,找到了一卷火腿以及一盘微微发热的羊肉。
少年发出“咕噜”一声,端起盘子,抄起火腿就往房间跑,甚至没来得及发现躲在不远处的身影。
少年从没觉得羊肉这般好吃,以前只觉得有一股子膻味,哪里想到这膻味也能变成香气,引动肚里的馋虫。
一眨眼间,一盘羊肉消失不见,全进了少年的肚子,然而少年还没吃饱,盯着手上的火腿,有些纠结是填饱肚子还是留作晚餐。
最终少年抑制住自己的饥饿,将火腿藏在柜子里,静静地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想着从前的生活,想着此时的父亲在干嘛,母亲又在做什么,想象着自己的朋友有在做些什么。
突然,少年觉得待在房间里有些无聊,至少练习钢琴时自己觉得还是挺有趣的,如果父亲不在一旁盯着自己的话。
少年躺在床上思前想后,不知自己究竟该干嘛,睡觉吧,不知怎么地,就是睡不着,脑子里闪过一大堆的乐谱,双手也会不自觉地弹奏起来。
少年有些烦躁地钻进被子里,打开手机,浏览着无数的页面,但不论怎么做,似乎都没办法静下心来,以往这个时候,他还坐在椅子上准备绘画,但今天,却是躺在这儿无所事事,虽然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但依旧难以静下心来。
此时站在门外的李忠更是怒气冲冲,儿子竟然连个招呼也不打直接关门,于是他气的决定,今晚不往冰箱里留饭,饿死算了!
然而,到了晚饭期间,依旧没有看到儿子的李忠,默默地瞅了一眼妻子,随后像是不以为意地说道:“这些东西吃不掉,今晚就先放冰箱,明天再烧烧,扔了浪费。”
妻子偷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心照不宣,若是说出来,李忠的面子往哪儿搁?
但对于儿子一直待在房里,李忠还是有些不满的,于是他对妻子说道:“你对那个兔崽子说,别一天到晚待在房里什么都不干。”
而此刻的两人哪里知道,因为太闲而坐起身来的李贤伟,抱起放在房里的吉他弹奏了起来,没人去看管他,少年反而弹奏的越发入神。
时而婉转如雁鸣,时而高昂似虎啸。
少年的一双手在吉他上飞舞,每一次舞动,都将带起一阵悠扬的曲调。
少年松开吉他,抹了一把额头间的汗水,只觉得从来没有这般舒适过,他不再只是坐在那儿看着琴谱的工具人,而是真正愿意去学习。
从前的少年虽然喜爱钢琴,但若是叫他放弃,他也会干净利落地将它丢下,但此刻的少年,真心喜爱上了音乐,也愿意花时间去学习父亲托人教授的琴棋书画。
少年推开房门,身心舒畅之下,再学个几个小时,他也是愿意的,只是这肚子,有些不太配合,一直咕咕乱叫,惹得他没了那份专注。
少年走到餐桌上,在父亲严厉的目光里,坦然自若地取出一只碗,坐倒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你······”李忠皱了皱眉头,怎么突然出门了?
“我会好好练习的。”少年赶忙咽下一口饭菜,信誓旦旦地说道。
“怎么突然想通了?”李忠虽然不怎么喜欢吃饭时说话,但此刻他更在意少年是怎么想的,怎么忽然就通了呢?
“啊?我就是喜欢,想弹。”少年的腮帮子微微鼓起,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李忠舒展眉头,想要指责儿子吃饭没个正相,但看他一脸香甜的样子,嘴唇微微一动,最终还是选择接着吃饭,没有管束他。
这个晚上,破天荒的,少年在吃过晚饭后,竟是跑到琴房里,练习到十点多才终于受不了困意的洗漱睡觉。
这一幕让李忠有些宽慰。
但两人在第三天早晨,又大吵了一架,问题很简单,少年想要专心学习乐器,放弃其他东西,但是望子成龙,希望他是全方面人才的李忠坚决不同意。
这件事的来源是少年超过了弹琴时间,已经该是学习绘画的时间了,但他还在琴房里待着,就是不愿意出来,而作为一家之主的李忠,发现叫了几遍孩子还是不听,在逼问之下,得知孩子想要放弃其他,一心学习乐器。
于是两人就着这个问题,开始一顿大吵,少年在这事儿上,突然坚决了起来,谁来劝都没用,就是认死理,而作为一家之主的李忠,自然是不能丢了自己的面子,所以也是怎样都不松口。
父子俩就这么杠了起来,中午吃饭的时候,两人也是一脸对方欠钱不还的样子。
尤其是最可笑的是,两人中午竟然借着一块红烧肉又吵了起来,害的那块躲在盘子里的红烧肉好无辜。
大致意思就是儿子觉得自己找到喜欢的东西,自己想要一心一意的学习有什么错?
而李忠的意思就是,你还是个孩子,懂什么好坏?现在只学乐器,要是以后厌烦了,还有什么会的?多学才能有多选择。
两人理念不同,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也是大吵大闹,惹得妻子生气地一拍桌子,两人顿时缩了缩脑袋,老老实实吃起了饭来。
入夜时分,儿子也不理会父亲,吃过饭便出门散步消食,而李忠,也不满地走到琴房,将琴房的锁给换了,换成新买只有他才有钥匙的锁。
第四天一早,李忠便趁着孩子还没起床,将琴房的门打开,坐在里面等着少年。
不多时,少年走了进来,诧异地看了李忠一眼,坐倒椅子上,弹奏了起来,两人谁也不愿意先开口说话,那不是像示弱?
这事儿可没完,儿子每天坐在琴房,一坐就是一整天,别的东西他也就真的顺势不学了,但这哪成,于是李忠每天中午趁着孩子吃饭,便将琴房锁了起来,抽出画纸,摆到儿子的面前,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但李贤伟翻了个白眼,钻回了房里,拿起房里的吉他,又练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互出手段,反正孩子就是一心一意地沉迷乐器,老爸就是坚决反对孩子只学乐器,其他东西不学怎么成。
两人的关系势同水火,甚至晚餐时间,两人互看不顺眼地“哼”了一声,在吃饭时间,两人更是抢着吃光对方喜欢吃的东西,随后得意洋洋地瞥了对方一眼,示意自己吃光了你最喜爱的东西,拿我怎样吧?
两人就这样,无赖般地对抗,但夜里,肠胃有些难受李忠躺在床上,捂着小腹,脸色有些发白,似乎在忍着什么痛苦。
“你呀!都五十多岁了,还和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一般见识,晚上还吃撑了,伤到肠胃,”一旁的妻子有些心疼地为他取药,扶他喝水,一边熟络道,“儿子喜欢乐器,就让他学呗,管那么多干嘛?”
“那、那怎么行!”李忠沉着声音回道,“若是学好了我倒是没话说,可是你听听,他那乐器弹得没有一点精神气,无病呻吟倒是多,想弹得好,难!倒不如花那时间去学点别的,我又没让他放弃乐器,人生在世,没点艺术气息怎么行。”
“可是要他喜欢呀。”妻子靠在床头,对舒了一口气的李忠说道。
“喜欢有什么用?喜欢也得看天赋啊,”李忠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喜欢乐器,若是他有不俗的天资,让他去学也就罢了,但教他钢琴的老师都曾言明没天赋,“没天赋去学,他得付出多少努力!多少时间和精力才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有那时间精力,不如去做些别的事儿,说不准早成了。”
李忠躺在床上,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眉间伸手熄了灯,明日还有个难对付的小子呢,可不能没精力。
两人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在一番争吵之中,度过了所有的时间。
第五天,李忠虽然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但他依旧早早地爬起床,毕竟他可是打算让自己的儿子服软,虽然他自己觉得,儿子可以花大半天的时间在乐器上,花一点时间在熟悉其他东西上,但儿子硬着头就是要花全部时间在乐器上,这让他气的不轻。
于是很干脆,李忠也不愿意自己的儿子花费所有的时间在乐器上,不值当。
两人依旧一脸互看不爽的模样,一个坐在椅子上看着,一个坐在椅子上弹奏,两人都不说话,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
到了中午时间,儿子却不站起身来去吃饭,他又不傻,知道昨天门被锁住学不了琴,所以只好自己呆在琴房,这样总不会被锁在里面吧?
这一举动再次给李忠气的不轻,没想到儿子竟然耍起无赖来了,难道以后吃喝都跑到琴房?那干脆改名叫私人钢琴餐厅算了。
于是李忠站起身来就打算告诉儿子“花儿为什么那么红”,但一阵眩晕感自脑海中传来,像是一股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身体,李忠只觉得双腿一软,整个人往后一仰,倒在椅子上,出发重重的“咔哒”声。
“爸!”李贤伟原本只是心虚地偷看一眼自己老爸在干嘛,只见老爸一脸怒容地站起身来,似乎是打算抽自己一顿,结果只见他像是脱力一般,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连忙起身,跑到父亲身旁,查看状况。
“高血压犯了,没什么大问题,”身着白衣的医生收起医箱,对李忠的妻子说道,“生活多注意,休息很重要,情绪起伏不要太大,降压药固定时间要吃。”
躺在床上的李忠虽然脑子还有点迷糊,但也记起自己今早忘记吃药,再加上中午火气上头,这才造成血压上涨。
想到这儿,李忠才想起,儿子那时候还没吃饭呢,忙着自己生病,估计家里人都还没吃午饭,连忙看看李贤伟哪去了,结果在一旁找到叼着鸡腿吃的正欢的李贤伟,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对于忙到现在才吃饭的儿子,李忠的心里是既愧疚又生气,愧疚的是儿子饿着了,生气的是,老爸也没吃呢!
李忠躺在床上,细细想了想,觉得是该和孩子好好谈一谈了,整天吵来吵去也不是个办法,但还没等他开口,只见少年抹着嘴走了过来,对着李忠说道:“爸,我打算都学了。”
其实李贤伟的心里还是不愿意去学其他的什么,主要是因为已经有喜欢的东西了,何必花时间在不喜欢的东西上呢?但自己的父亲被气得发病,李贤伟怎么好在这个时候再气他一下?
让家人开心才是最重要的。李贤伟虽然年纪不大,但自小耳濡目染的他还是懂的这个道理的。
于是他放弃了全天学习钢琴的想法,愿意遵从父亲的想法。
对于少年的服软,李忠自然是喜不自胜,老老回回吵了好几天,这问题通过一次生病给解决了,搞得他都想以后一吵架就装病。
“嗯。”但李忠表面上很冷静,似乎李贤伟说的事情只是小事,原本打算服软的李忠也心安理得的接受李贤伟的服软。
那一晚,李忠看着练习着书法的李贤伟,忍不住翘了翘嘴角,点着头躺回了床。
但第六天一整天下来,李忠发现,李贤伟在早晨学习钢琴时,整个人十分专注,精气勃发,不停地挥洒着汗水,一双手像是跳着芭蕾的舞者,在黑白键上不停跳动,弹到酣处,整个人都随着音乐而动,虽然弹奏的仅仅只能算得上熟练,但沉浸在其中的李贤伟毫不在意。
甚至在中午吃饭时间,李忠轻呼儿子的名字,少年都没有听到,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直到李忠走上前去,轻轻将手放在李贤伟的肩膀上。
在那一瞬间,李忠只觉得李贤伟浑身一怔,所有的沉迷都烟消云散,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境,李贤伟从没有沉浸与某物一样。
吃饭时的李贤伟有些沉默,仅仅只是默默地扒着饭,吃的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在想什么心事,就连李忠连叫他好几身都没反应。
“这是怎么了?”李忠皱着眉头。
但下午的学习,他知道了原因。
琴棋书画,第二项学画,李贤伟坐在椅子上,面对这画板,看着不远处圆润的苹果,有些发愣。
“别愣了!快画!”直到李忠开口提醒他,少年才慢吞吞地提笔,在画板上划出第一笔。
随后边走神边画,估计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画啥,李忠看了一会儿,走到李贤伟的背后,看了过去,随即一脸的哭笑不得。
那纸上,竟然画着一个个蝌蚪般的音符。
接下来的书法,更是奇葩,谁能想到,对着一行诗练字的儿子竟然能将它们全变成蝌蚪文。
再说棋艺,那就更是一塌糊涂,从头到尾走神,连棋都能跳过千山万水放到对方的“将”上,你是导弹吗?
李忠深吸几口气,顺便就着水吃完药,细细思考,究竟是要怎样才能让孩子回到以前什么都愿意学的模样。
躺在床上想了许久的李忠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叹了一口气,沉沉睡了过去。
第七天的早晨,李忠依旧听着李贤伟的弹奏,那将所有热情和动力都汇集在音乐里的儿子,在触碰到钢琴时,和画着画、写着字、下着棋的儿子简直是两个人。
坐在钢琴前的少年挥汗如雨,似乎从指尖到身体,没有一个地方不在激荡,像是奔流不息的河水,朝着江海汇集而去。
而坐在画稿前的儿子,就像是一潭死水,即便是扔了一块大石头,也只能溅起几朵水花,便重归寂静。
李忠对于这样状态的儿子自然是不满的,但他觉得,如果连学习的欲望都没有,只是在敷衍了事,那就不要再去学了。
于是,在吃午饭时间,李忠没有叫儿子,而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直到,李贤伟的肚子不断地发出“咕咕”声,李贤伟才扭过头来,有些歉意地看着父亲。
“吃饭吧,”李忠站起身来,背对儿子说道,“吃完接着练琴。”
“嗯?”少年皱了皱眉头,不太清楚自己是不是幻听了,那个脾气很臭,性格极倔的老爸,似乎说了“练琴”?
“不想练琴了是不是?”李忠一见儿子依旧愣在原地,招呼道,“快点吃完,别耽误时间,既然决定要练琴,你就努力练出点成绩。”
少年先是呆在原地,随后一脸开心地跳着脚,像一阵风般的冲过李忠,朝着午餐跑去。
“臭小子!”李忠佯怒道,随后看着少年的背影,露出些许笑意。
7.捡来的外人
老人今年65,满脸的皱纹像是褶子一般重叠起伏,这让他看上去更显老,约摸着看上去有七八十岁。
老人靠捡垃圾为生,并非是没有休息的地方,只是无家可归。
老人的儿子痛恨他,原因是年轻时的老人脾气恶劣,让妻子儿子受了数不尽的委屈,而多年忍耐的妻子,在一个雨夜,实在受不了丈夫的暴戾,带着儿子离开了那个早已算不上家的地方。
但老人的妻子,那个时候身体已经变得极差,后来被查出早就患了肝癌,不出几年便撒手人寰,而母亲的死,让原本就痛恨父亲的儿子更是充满怨恨,他在母亲的葬礼上默默发誓,这一生都不会原谅那个人。
这些年,老人无数次想要修补关系,甚至曾经一天拨给儿子一百多个电话,但儿子只是将那张电话卡给拔了出来,扔进了垃圾桶。
暴怒的老人不止一次来到儿子所在的公司,甚至他的住所,站在那里,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甚至动手殴打,儿子虽然没有还手,但看待父亲的眼神,其实已经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自那之后,儿子离开了这座城市,老人也彻底失去了亲人。
他不能理解儿子为什么会如此的疏离自己,但他更不知道,躺在病床上瘦骨嶙峋的妻子在儿子的面前嘶哑着声音叫喊着疼痛时,儿子心底的痛苦和绝望。
老人孤独行走在大街上,年轻时的积蓄早已在这些年花的干干净净,只剩祖上留下来的一间不算大的房子,靠捡破烂为生的老人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花。
“养儿防老!养儿防老!”
老人苦涩的声音顺着微风,消散在马路上的一道道鸣笛声里。
但这天,摸索在黑暗里的老人突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哭声。
“嗯?”老人竖起耳朵,顺着声音走了过去,发现几只野猫围在一起,弓起身子,对着包裹里的东西做出进攻状。
而老人所听的哭声,就是从被野猫围在中间的包裹里发出来的。
老人连忙走过去,驱赶走一旁的野猫,但那几只野猫却只是迅速蹿到一旁,死死地盯着包裹。
“畜生!这是人!你们也敢吃!”老人打开包裹,抱起声音嘶哑的娃娃,对着野猫们一声厉喝。
老人抱着孩子走出巷子,迎上阳光的一瞬间,老人看到了这个孩子的模样,只是一个出生几个月的小家伙,皱巴巴的,并不好看,但老人还是发现,小娃娃的眼睛似乎睁不开,而且,小娃娃的手脚似乎没什么力气,但他只当是饿的,毕竟孩子的声音都快微弱到听不清。
老人可没钱将孩子送到医院里治疗,所以他抱着孩子回到家里,尝试着用最原始的办法,嚼碎食物给娃娃,看她能不能咽下去,也许是饿极了,孩子极力地吞咽着,发出“咕噜”的声音。
老人欣慰地笑了,随后他就发现孩子竟然一脸昏昏欲睡的模样,笑骂道:“吃了睡睡了吃,你这小猪。”
老人将孩子放到那张有些破旧的大床上,褪去有些破烂的外套,抱着孩子睡了起来。
第二日,老人是在孩子的哭声中醒了过来,不等他疑惑自己的房子里怎么会有人在哭,就闻到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
原来是昨天报回来的孩子拉粑粑了,一股难闻的味道充斥着整间房子,老人翻了个白眼,无奈地爬起床,抱起孩子,为她处理排泄物。
但他这儿可没有几个多月大孩子的换洗衣物,只好随意找了块看上去干净的毛巾,将孩子包裹起来,但即便是这样,孩子依然哭个不停。
“怎么搞的?”老人多年的暴脾气可没有丝毫改变,不停哭泣的娃娃立马激怒了他,老人将她放到床上,打算晾个几个小时,看她还哭不哭。
结果,娃娃哭的更响,小脸都因为太过用力而通红。
老人实在看不下去,也确实太烦,只好急躁地找找有什么食物,随后找到了一瓶矿泉水和一袋饼干,但怎么看,孩子都不像是可以吃下饼干的模样,只好倒了一些矿泉水,用小瓶口对着孩子的嘴。
瓶身稍微抬起一点儿,只见澄净的矿泉水顺着瓶口流进娃娃的嘴里,但娃娃似乎喝急了,一口水没下肚,卡在嗓子那,顿时噎的出不了气,可给老人吓坏了,顿时放下矿泉水,一边轻轻拍着娃娃的后背,一边抬起她的脑袋,让气管成一条直线。
不多时,吐着水的娃娃理过了气,总算是恢复正常,老人才算松了一口气,这时他才想起,年幼的儿子和独自一人在家照顾他的妻子,不由得觉得当年的妻子真的很厉害。
孩子倒是不哭了,但也睁不开眼睛,手脚也没有什么力气,看上去有气无力的样子。
老人这才仔细地看着这个孩子,孩子长得并不像普通婴儿那般皮肤细嫩有光泽,甚至皮肤有些发皱,看上去确实不好看,尤其是一双睁不开的眼睛,总让人觉得这孩子可能一辈子见不到光明,无力的手脚也让人担心孩子的健康。
老人咬着牙想了想,还是打算带着孩子去一趟警察局,毕竟他不可能一直照顾一个无家可归的婴儿,他连自己都可能无法照顾,更别说再有个婴儿。
但到了警察局,警员虽然很认真地告诉他会帮忙寻找,但警局也建议,在找到父母之前让她先去孤儿院待着,老人自然是不同意,他虽然没去过孤儿院,可电影电视剧上的孤儿院总不是个好地方,若是一直找不到孩子的父母,难道一直让她待在那?
老人摇了摇头,给了警员一个地址,告诉他们,找到孩子的家人可以来找他,他会将孩子还回去,但警员看向孩子的眼神有些怜悯。
老人知道,警员怜悯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一个看上去就很不正常的婴儿,别人丢下的婴儿,又怎么找回她的父母,更重要的是,即便找到了,她的父母还会愿意要她吗?说不准下次又会丢到哪儿去。
老人用指尖在口袋里捻出一点钱,零零总总,约摸着有个六七块钱,带着孩子来到一家超市,抱着不停哭闹的娃娃来到角落的货架,看着一旁的美食,老人的喉咙不停地滚动,但他依旧买了两小袋最便宜的纯牛奶,付过钱便一溜烟回到家里。
回到家的老人在门外摆了几根柴,点燃之后,将纯牛奶倒出一点儿,放到缺了一个角的磁钢上煮,当有一丝热气浮现的时候,老人连忙将磁钢抽出,将牛奶到了一丁点儿到汤勺上,喂给小娃娃。
看着吃完再次睡着的小娃娃,老人松了一口气,照顾孩子,比他在外捡一天的破烂还要累。
老人舔了舔嘴唇,掏出昨天吃剩下的冷馒头,啃了起来。
一老一小就这样,过一天是一天般的迎来了第三天。
老人一听哭声,就知道又坏了,赶忙拉开毛巾,苦着脸,孩子果然又拉出来了,就连床,也被弄上了。
老人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思考着是不是将孩子送到孤儿院更实在,这样照顾她,自己可能会先受不了。
但一想到自小到大只打过的儿子,老人不知怎么地,将娃娃留了下来。
“反正只有几天,到时候找到孩子的父母就好办了!”老人心里想道。
但老人不可能整天待在房子里等着对方上门,他还得生活,这已经两天没有出去“工作”了,现在身无分文的老人叹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疲惫。
老人准备了一只布袋,打了一个结,做成包裹状,将孩子放到里面,一老一小就这样出门,顶着不太灼热的阳光,出门讨起生活。
但没等一会儿,也许是太阳照在身上有些热,孩子不痛快地乱动了起来,但被老人放在身前的孩子被包裹的紧紧地,挣扎不出来,所以只好大声哭泣起来。
老人躲到通风口处,无奈地将包裹在孩子身上的布袋松开一些,让气息流通,娃娃这才哭的小声些。
“你这娃娃,不好养活啊!”
老人刮了一下这个有些金贵的小家伙的鼻子,脸上露出笑意。
休息的差不多了,老人接着走来走去,收集着各种可以卖钱的东西,身后的麻袋悬在半空中,里面也没几个货件。
“不好过呀!”
老人喃喃自语,现在出了个什么垃圾回收厂,集中回收垃圾,自己平时捡垃圾都会去那里,但现在带着个娃娃,那地方太脏,鱼龙混杂不说,什么气味都有,怕这孩子在那儿受罪,还有可能染上病,老人才没有去那儿。
街上闲逛无果,老人只好带着孩子来到一处桥洞,在里面生了火,为孩子煮了牛奶,孩子的哭泣声弄得他无比心烦,甚至想要找个垃圾堆给她丢那。
但老人最终还是没这么做,想起那群不长眼的野猫,那一双双散发着幽光的眼睛,老人觉得,这孩子若是丢了,肯定活不下来。
老人只好一边抱怨一边将孩子裹到胸前,抱着她走来走去,看看哪里还能找到能换钱的东西。
但这一整天,是老人收获最少的一次。
老人无奈地看着手头只能买一小袋纯牛奶的钱,舔了舔嘴唇,接着来到那家超市,无视一旁颜色鲜艳的美食,拿起纯牛奶,付了账就走。
心力交瘁的老人草草给小娃娃喂了食物,自己吃了两口干馒头,躺倒在还没洗的床上,闻着难闻的气味入眠。
第四天早晨,老人醒的很准时,在孩子刚打算拉出来的时候醒来,连忙带着孩子跑到外面的草地上,总算是解决了每天早晨都会在床上来一次的事情。
老人咬了两口干硬的馒头,煮了一点牛奶,喂给小丫头喝,今天的小丫头倒是没哭,只是一副瞌睡的样子,见这模样,老人也松了一口气,每天早晨准时哭泣,没人愿意却承受这个。
但今天的老人状态也极为不好,他自己不知道,现在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到极点,在黝黑的皮肤上显示出苍白的模样,该是有多难受才能表现得出来?
但老人依旧打算出门捡破烂,毕竟一天不做,很可能就没办法给孩子买纯牛奶,要知道,这孩子每天两小袋纯牛奶,这还是现在,若是以后,不知道会怎样。
老人拖着有些沉重的身体出门,虽然走几步路就有些喘气,但老人依旧坚持着前往,他需要那些钱,不然怎么活下去?
但这样的身体明显是不行的,老人很快便觉得天旋地转,脚下的地面像是变作了棉花一般,怎么都站不稳,一个踉跄,老人就要倒下。
在倒下的一瞬间,老人想是想到什么一样转了个身,背朝地面,摔出“嘭”的一声。
模糊间,老人似乎听到了周围聚集了一些人,大叫着“救人!120!”
睁开双眼的一瞬间,老人看到了一片洁白的天花板,吊着的风扇“嘎嘎”作响,有气无力地摆动。
随后老人转过头去,只见自己处在一个病房里,周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连那个孩子也不在。
“对了!那个孩子呢!”老人突然想起那个只会哭的小丫头,顿时一阵激动,当即就打算从床上翻身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注意到情况的护士推门进来,对老人说道:“快躺下!别动!”
老人也没在意,一把抓住护士的胳膊,问道:“护士!护士!我身边的那个孩子呢?就那个小小的、爱哭的!”
“孩子?”护士一愣,随后像是想起什么,恍然大悟地说道,“你是说那个患有小儿麻痹症的婴儿?”
“小儿、小儿麻痹症?”老人顿时一惊。
“那个孩子现在在儿科,没关系的。”护士安慰一声,就打算离开。
“护士小姐,我这没钱,你看能不能把她送过来。”老人舔着脸说道。
“没事,你们的医药费和手续费之类的,一位先生已经替你们付过了。”护士想了想回道。
“付过了?”老人愣在那里,谁会帮自己付医药费?路人有这么好心?
既然付过了,那就先在医院待着,毕竟那孩子的小儿麻痹症,听说还是很严重的一种病症,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老人突然觉得肚子有些饿,毕竟早上只是吃了两口干馒头,现在已经是黄昏,几乎是在床上睡了一整天。
老人叹了一口气,打算起床找点吃的,总不能连饭都让“那位先生”提前准备吧?那未免有些不知好歹。
突然,房门发出开门声。
老人背朝房门顿时一僵,刚刚护士才说过别动,自己就已经下床打算溜出去,没想到护士又回来了,这样岂不是很尴尬?
“哈哈!护士小姐,我有些饿了,想买点东西吃。”老人说话间转过头去,他还是打算实话实说,但转过去的一瞬间,他愣住了。
站在门前的人也愣住了,但他依旧走了进来,将手里的饭盒放到床头,转身就走,但脚步一停,站在门前,似乎在纠结着什么,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关门离开。
老人无言地站在原地,有些长的头发遮住整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老人看到了自己的儿子,他们两人依旧没有话说,老人看得出来,儿子依旧没打算原谅自己,而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儿子说话,和上次喝多酒一样?冲到他家门前,揪着他的衣领乱喷酒气,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告诉他没有老子你算个屁?
就是那次,老人的儿子才打算离开这座城市。
第五天清晨,不知所措的老人早早地离开病房,通过询问,得知小丫头的位置,急匆匆地赶过去,但在那儿,他看到自己的儿子正抱着小丫头,给她喂牛奶。
老人的心神巨震,他知道,这些年来,儿子情人不断却从不论及婚嫁,尤其是,他喜欢孩子,却又害怕看到孩子就想起暴力的父亲,于是他总是对孩子很冷漠。
但现在,那个变得对谁都异常冷漠的儿子竟然一脸温柔地为一个不知身世的小女娃喂食?
老人的推门声,儿子也听到了,他抬起头来,看到了曾十分憎恨的父亲,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看到老人的面容,儿子就想到了母亲的挣扎和痛苦,那曾让他一次次在睡梦中惊醒,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靠着安眠药才能入睡。
但儿子最近收到了一封信,一封多年前母亲留下来的信,儿子敢说,如果没有这封信,他不会回来,也不会选择找父亲好好谈一谈,
老人看见儿子将怀里的孩子交给路过的护士照看,拉着他来到一处安静的走廊,两人皆是沉默,不知道说什么,但儿子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打开了对话。
第六天一早,老人回到家收拾行李,说是家,那不过是一个破落的房子而已,老人也没有什么行李需要收拾,他只是想要回来看一看,至少这里曾经是他们一家三口生活过的地方,也是他们断绝关系的地方。
儿子没有来,他不想来看这个令他痛恨的回忆之地,痛苦的回忆,他依然没办法完全放下,即便是他已经接受父亲和自己住在一起,但依旧是没办法接受他说起曾经。
而那个女娃娃,儿子很喜欢她,她对儿子来说,也许是一种心灵慰藉,对于多年孤单一人的儿子来说,也许这是他接受一个孩子的第一步。
儿子已经将她转到最好的医院,希望可以做最好的治疗。
老人踌躇着,不知自己该不该走出去,他总觉得有些不太真切,儿子的转变很快,而且没给自己任何解释,他不知道,他的妻子在死前已经看出痛苦的儿子那双眼中的恨意,知道他憎恨着自己的父亲,于是写了一封信,让自己的亲戚在知道父子两人关系完全破裂的时候交给他,看看能不能挽回两人的关系。
儿子在收到那封信时,整个人是不敢置信的,但他依旧回来了,找到自己的父亲,和他说了很多话,这才定下来,愿意慢慢再去接受他。
而这个女娃娃,算是相识的机会吧,儿子对于这个孩子还是很喜欢,所以借驴下坡,接老人一起回家。
老人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打算离开这个生活多年的地方,儿子打算接受他,这是比什么都要好的消息。
老人搬来新居,有些不怎么舒适,但在看到小丫头的一瞬间,一切的不舒适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老人是小丫头的救命恩人,小丫头又何尝不是老人的福将?
第七天一早,儿子带着老人来到一个破落户的家,听警察说,这里是小女娃的亲人所在。两人跟着几名警察才刚进去,一个吊儿郎当的男人就走了出来,迎上警察顿时像是见了猫的耗子,舔着脸讪笑。
“喏,他就是那小娃娃的亲生父亲。”年轻一些的警员指着男人说道。
“怎、怎么了?”男人有些惊慌,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最近没吸毒啊!也没聚众闹事,警察大哥,别抓我啊!”
不等老人说话,儿子上前一步,站在男人的面前,眼神犀利,看的男人不住地后退。
“干、干什么!”
“户口本拿出来我看看!”
“户、户口本?”
“快点的!”
翻看着男人户口本的儿子发现男人曾经有一个老婆,但两人分居多时,两人除了一张没用的结婚证已经毫无瓜葛,不离婚的原因竟然是没钱没时间去民政局。
两人下面什么都没有,是空的,所以并没有承认女娃娃的身份,儿子松了一口气,对于这样的人,若是给他钱,他只会变本加厉的索要,借着身后几名警员,来个狐假虎威,倒是个方便快捷的办法。
离开破落房的儿子回到家,带着孩子和户口出了一趟门,回来便告诉老人。
“法律上我已经是她的父亲了,而你······是她的爷爷。”
老人微微一怔,顿时咧着嘴笑出了声,小丫头有找落了,这令他很开心。
儿子也打算等小丫头再大一点儿,带她去一趟大城市,找到那边最好的医院,看看能不能治疗她的身体问题,到时候再给她安排个小学,让她一生无忧无虑地活着。
随后老人问道:“那孩子叫啥啊?”
儿子笑着回道:“自然是跟咱们家姓,名字就叫如生吧,庆贺离开那个破落家,获得新生的她。”
如生如生,如获新生。
老人咀嚼着两个字,忽然有些止不住眼泪,获得新生的又何止小丫头?老人得到了有可能一生都不会再有的生活,儿子获得了家人,一家人冰释前嫌。
8.尾声
男人摇着脑袋醒了过来,他的脑中闪过一幕幕场景,一会儿变成孩子,蜷缩在母亲的怀抱里;一会儿变成少年,寻找着友人;一会儿变成青年,感受着属于自己的爱恋;一会儿又变成壮年,成就着属于自己的事业;一会儿又变成中年,教育着自己的儿子;一会儿又变成老年,养育着捡来的孩子。
“我不是死了吗?”男人目光茫然,在破落的出租屋里看来看去,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死,还看到了不少幻觉。
但那一幕幕真实的场景,真的是幻觉吗?男人有些不确定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时,他想起,自己似乎是在电脑上看到什么东西,点了一下随后就昏了过去。
于是他打开显示器,但那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有静静放在那儿的图标和没有任何移动迹象的鼠标。
“到底,是怎么回事?”男人喃喃自语,但随后,他看到了摆在桌上的安眠药、老鼠药。
男人忽然对它们产生了一股厌恶感,大手一挥,这些药丸全都滚落垃圾桶,在那里静静吃灰。
“不论是真是假,我都要活下去,没有什么比死亡更加愚蠢的事情。”男人深吸一口气,那六个梦境似乎给了他不一样的感觉。
面对死亡依旧展露光芒的亲情,面对霸凌依旧耀眼的友情。
青春里最闪亮的爱情,事业中最重要的本心。
生活里最重要的放手和信赖,家庭里最需要的善良和忍让。
男人站起身来,活动着因为很久没运动而僵硬的身体,听着坚强有力的心跳声,他忽然有种如获新生的感觉。
“如生如生,真是个好名字。”
男人不由得想到了那个小丫头的名字,随即苦笑一声,梦里的事儿,也能当真?
他走上前去,一把打开多日没开过的门,任由阳光照进房间,洒落他的身上。
感受着温暖的男人忽然有些想念家人,于是他拨通手机,耳朵对着听筒,等待着“嘟嘟”声的结束。
“喂。”
清脆的声音传来,男人分辨得出,那是属于他最爱的妻子。
“喂······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