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克面带厌恶的躲避就像一桶笑她枉费心机的冷水,兜头泼向了艾安安,她只觉得血都凝固了一般,冷静了下来。
或者说,是从一场长达十年的狂热的梦里,清醒了过来。
安安不是不知道林克不喜欢她,可她总骗自己,是因为林克总是离她太远,才没有看到她的好。
总有一天,他能看到她、触到她,情况会不一样的。
林克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有什么不一样了。看着艾安安眼睛里的神采像被浇息的火焰,逐渐暗淡下去。他有些不适地动了动。
她擦了擦眼泪,像是大梦初醒一样。
哈,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有些想笑,笑自己的荒唐愚蠢,笑自己的不自量力,笑自己贼心不死。
笑自己的卑微。
为什么要这么作践自己。她自嘲的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咳。”客厅桌上的东西在他的推拒中被撞得东倒西歪、摔了一地。眼不见为净,林克转身走向卧室,“清理干净。”
安安颓丧的滑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头。看着客厅里的一片狼藉,心里更加失落和孤寂。
清理干净。
对他来说,最应该被清理的垃圾,是她吧。
艾安安向来很听林克的话,这次也不例外。
他说清理干净,安安就很快整理了离婚文件。
三年前签下的婚前协议里,就有过关于离婚协议种种细则的条目。
她在财产分割条款里删掉了林克曾承诺在离婚协议生效时就过户给她的海景别墅、市中心的一座大楼、还有海外的一座庄园。
保留了她自己这三年来付过了首付的一套小公寓,协议里她还给了林克一大笔“赡养费”。赡养费的金额恰好是三年前林克给了她去救急的数目。
安安这一周公司忙的昏天黑地,离婚文件整理好了也没顾上去找林克。
周六下午开完会,她手头这个项目的推进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安安回到办公室,趴在办公桌上累成狗,还没喘口气,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林克。
安安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名字,不由笑了一下。
十年了,只有在这种事上,他们才算是心有灵犀。
经历过那天捅破窗户纸的尴尬场面,以林克锱铢必较的性子,她也没想过林克会轻易就这么把那件事翻篇。
自己手头也算是忙完了,能腾出精力跟林克把这些年的纠葛整理干净。
“喂?”
“晚上七点,Opera顶楼。我妈回国了,她要见你。”
Opera是林家旗下的高端系酒店,林妈妈回国接风宴一般都是在那里顶楼,安安倒也习惯了。
“好——”安安刚想说晚上吃过饭顺便商量一下离婚的事,还没等她说完,林克就直接挂断了。
不气不气,生气会长皱纹。马上要离婚大出血的时代新女性即将没有钱买眼霜。不能生气,安安拍着自己的平胸喝了一大口水冷静。
虽然艾安安在林克这里不讨好,长年下来让她莫名自卑,但不可否认她在很多方面是很优秀的。
熬了几个通宵刚做完一个case,她手底下的人连下楼打车回家的力气都没有,她已经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准备“迎战”。
还在大学时就创业立起自己公司也好,独挑大梁的工作能力也好,不到两个小时就把自己收拾得光彩夺目到能立马参加晚宴也好,此刻容光焕发的出现在Opera也好,都不是能轻易做到的。
林克的妈妈精明强势,很不好对付。虽然她对安安很是喜爱,可是另一方面,这喜爱让她对两个人的关系更加关注和敏感。
以前安安在婆婆面前装一回夫妻情深虽然累,但也常常窃喜。如果不是这样,她哪里摸得到林克的一根头发丝呢。而在婆婆面前,林克虽然连一个柔和的眼神也懒得装,好歹不会太下她的面子推开她。
但是今晚,安安在酒店门口的冷风里深呼吸了好几下,终于走进了酒店。
最后一次了。
好聚好散吧。
安安刚出电梯,就跟从另一侧出来的林克对上,她喊了林克一声。
林克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不想理她,头也没回。
安安快走几步拉住他,林克皱着眉回过头来,盯着她的手。
好嘛,搞得好像她碰瓷一样,不给碰就算了。我还不稀罕了呢。
安安收回手,指了指自己的包,“我带了离婚的相关文件,等会阿姨走了你看看吧,有什么问题可以让你律师联系我。”
林克张了张嘴,一瞬间愣住了,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声音一般:“艾安安,我看你是疯了吧?”林克简直匪夷所思,这女人上周跑来哭着表白,过了一周见面第一句话就要离婚?
“你来见我妈,还要带着我们俩离婚的文件?”
安安撇嘴,“又不是给阿姨看的,我又不傻。”
安安说完这话恍然大悟:“啊!你是怕我拿这个故意想给阿姨看到来要挟你?”
她气的两腮都要鼓起来了:“我没那么没品。我知道自打陆玫回来你就按捺不住了才成全你,你不感激我,还那样想我?”
“……”林克惊了,这女人的脑子里都是什么啊?他哪有这样想?
虽然被误解,但林克也懒得解释,边往前走,边背对着身后的安安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离婚的事下来再说,你把文件收好。”
两人等了半个小时才等来路上堵车的林母,她还是安安记忆里优雅高傲的样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下来她从衣着发型到脸上的柔和表情,都没有一丝不得体的地方。
她并不理会坐在自己近前的儿子,反而一直关切的问着安安这一年的生活。从饮食到工作,就像安安才是她的孩子一样。
一顿饭下来,除了林克有点心不在焉,中途走神打翻了一杯香槟以外,可以说是宾主尽欢。
安安微笑着倾听林母说话,时不时的含笑点点头,余光里瞅了一眼林克,被林母看到又取笑了她一番。
她低头装作含羞的擦了一下眼角的眼泪,心里有些不舍。林克虽然混蛋,他妈妈却一直给了安安极大的关爱。
讨厌,她这一个月来留的眼泪比前面二十几年加起来都多。
家里当年资金链断掉,她也是一声不吭的四处奔走想办法,从没流过一滴泪。在爱上林克之前,她原也不是那种会因为一句话一件小事就流泪的女人啊。
就这样吧,她看着这个温情的画面,就算是给这三年划上了一个还算完满的句号。
刚这样想着,她看到了林克身后走来的窈窕身影。
呵,看来她想好聚好散,有人不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