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莹心看见李三呆呆的看着自己,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了?”
李三脸一红,立马转过头去,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哦...”游莹心点了点头。
两人没有说话,周围又重新变回安静。
“诶,对了,你的家人现在在哪里,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游莹心突然问道。
李三听到问题,脸色一变,低下头去,没有回应。
游莹心见此,问道:“你怎么了?”
李三沉默了一会后,开口小声说道:“我的母亲姐妹都死了,父亲和哥哥又下落不明,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死是活。”
“怎么会这样呢?”游莹心关心的问道。
如果换做普通人,碍于人情世故,李三说到这里后便自然不会再追问下去。
可是,游莹心从小在青苍山长大,对于人情世故不是很变通,她不仅没有安慰李三,反而又追问了下去。
李三楞了一下,他没想到游莹心既然会继续追问。
他长叹一口气,说道:“我十岁那年家乡一带闹饥荒,父母只能带着我和几个兄弟姐妹外出逃荒,可是,母亲,姐姐和妹妹都在逃荒的路上饿死了。”
李三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虽然事情过去以久,但没提到这件事,他心里总会有一些芥蒂。
“那后来呢。”
李三忽然抬起头,看向天空,而后又平静的继续说道:“后来,我和父亲,哥哥逃难到玉城,当时,恰巧碰到钱家要招十到十四岁之间的男杂役,我运气好,被钱家收下了。当时,到玉城逃荒的人太多,哥哥和父亲没有办法,只得继续去别处逃荒。”
“诶…”李三又长叹出一口气。
“自那之后我就再也没他们的消息了,他们现在是死是活,我自然也不会知道。”
“哦…那你想去找他们吗?”
李三苦笑了一下,说道:“天下之大,到哪里去找啊,更何况,我连我自己能不能活都不知道。”
游莹心看他心情失落,忙安慰道:“怎么会呢,你看你,经历了那么多事都活下来了,这一次也一定会没事的。”
李三知道她这只是在安慰自己,但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李三却觉的无比欣慰。
他勉强笑了笑:“那,借你吉言了。”
“我觉的啊,一定是你的母亲和姐妹在天有灵,所以你才总能逢凶化吉。”游莹心接着说道。
听到这话,李三只觉心里咯噔一下,刚才还乐呵呵的脸,立马就沉了下来,他呆呆的看着前方,一言不发。
游莹心看他突然变的这么奇怪,问道:“你又怎么了?”
李三站起身,说道:“我突然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去了。”
说完,不等游莹心回答,便动身离开。
“哦…哦?”游莹心有些楞了,她不知道李三这是怎么了。
这边,李三走出几步后,突然停了下来。
他停在原地,一动不动,风吹过他的道袍,吹乱了他的长发,他没有在意,依然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突然,他转过身,又走回了游莹心身边。
游莹心看着他一系列奇怪的举动,有些懵了。
李三来到她身边重新坐下。
犹豫了一会后,李三才开口说道:“四十三,我们是好朋友吧。”
游莹心有些奇怪,他不知道李三为什么要这么问,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当然是啦。”
“好朋友,就应该无话不谈是吧?”
“嗯。。”游莹心更懵了。
李三咬了咬牙,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
“那好,那我就告诉你一件事,这件事,我从来没别人说起过。”
游莹心看他一脸严肃,忙点了点头。
李三看着前方,神情复杂的说道:“如果,我母亲和姐妹们在天有灵,那她们也一定不会保佑我。”
游莹心疑惑的看向他,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这么奇怪的话。
李三看着游莹心的表情,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他接着往下说道:“我父亲只是个普通的农民,重男轻女的思想在他心里根深蒂固。”
游莹心有些奇怪,她不知道李三为什么要说这些。
“逃荒的时候,我们的食物很少,到了后面甚至只能靠吃树皮来维生。父亲重男轻女,所以每次给我和哥哥的食物都要比姐姐和妹妹更多。”
李三停下说话,他的声音开始有些沙哑,他哽咽的说道:“我知道父亲分配的食物不一样,但我当时却什么也没说,因为,我也很饿,我也怕会被饿死。”
李三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了,他带着哭腔说道:“姐姐和妹妹,本来就还小,身子也羸弱,没过多久,她们就先后饿死了。”
游莹心神情复杂的看着李三,没有说话。
李三哽咽了几下后,又接着说道:“可就算是这样,我也依然熬不住,她们死后没几天,我就饿晕了。”
“在我昏迷遗留之际,我只依稀的记的,我母亲在我耳旁说道:“三儿,你不能死,你一定要撑下去。”
李三说到这里,后,停了下来,他深吸了几口气,想要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那后来呢。”游莹心看李三半天没有再说话,小心翼翼的问道。
“后来,等我从昏迷中醒来时,母亲就已经不见了。我也问过父亲和哥哥,但他们都没有回答。”
说到这里李三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大声的哭了出来,他边哭还边说道:“我知道,我能活到今天,都是靠她们几个的命换回来的,所以我一直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活下去。”
“我也知道,就算她们在天有灵,也一定不会保佑我,我今天会变成这样,也是她们在天上诅咒我的。”
“你千万别这样想,她们当然是希望你平安无事了,就是因为她们保佑你,所以你才能活到现在。”游莹心忙安慰道。
李三没有理会她,继续放声大哭。
游莹心看着李三伤心的样子,心里也很难过,但这个时候,她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李三。
忽然,她伸出手,将李三搂入了怀中,李三被游莹心搂入怀里后,哭的更伤心了。
李三紧紧的抱着游莹心,仿佛找到了一处可以庇护的港湾。
这些年来,李三不管受到什么样的磨难,都没有在人前这样大哭过,有些事,在他心里压抑了太久,现在一下子全部释放出来,他就再也无法控制住了。
李三靠在游莹心怀中,放声的大哭,哭声打破了青苍山,夜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