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夏天里井水的温度都要比地上水低许多，就算是不加硝酸盐，也能将绿豆汤冰镇到一个令人觉得凉爽的程度。
高秦便是这么想的，先用井水将绿豆汤冰镇一会后，再向水中加入硝酸盐，这样效果会更加理想一些。
他将六个陶碗一一摆放在装有井水的木盆中，等用井水泡了小半个时辰后，才将硝酸盐慢慢溶进了水中，其间不管雪凝儿在一旁如何催促，高秦就是不动，着实是让这黑皮小萝莉又急又恼。
而当他刚刚把硝酸盐加进去时，雪凝儿的双手立马就伸进了水中，不一会的功夫，脸上全是享受的表情。
高秦知道说她没用，所以也没去阻拦，只是叮嘱她玩够了之后要记得洗手。
于是，两人就这样隔着一个木盆蹲坐着，雪凝儿的手一会往这移一下，一会又挪到那去，总之，是哪凉快就在哪待着。
至于高秦呢，他一边往盆里加硝酸盐，一边就在心里盘算着各种条件的优化，比如什么井水的量啊，每次加入硝酸盐中间间隔的时间，还有什么最好是把陶碗换成铁碗，然后木盆周围能缠一圈布条保温就更好了。
哎，没办法，职业病又犯了，前世的时候，甚至连做个鸡蛋汤，他都要考虑搅拌速度对最后的味道有没有什么影响……
高秦正想着这些，耳旁传来一句不怎么谦虚的请教：“喂，为什么把这……盐放进水里，就能变得这么凉快啊？”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还问那么多干嘛？”
“哼！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雪凝儿这次很反常的没有逮住一个问题一直问，而是狠狠地白了一眼高秦后，又开始问其他的事情了：“这大热天的，竟然能让水越来越冰冷，真是难以想象，太神奇了！你究竟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我生下来就会啊！怎么，你不知道吗？”
这些硝酸盐的制作过程，都是雪凝儿看着完成的，所以高秦自然不会去装神弄鬼，扯一大堆有的没的来显示自己天命不凡什么的，当然他也不会正儿八经的给一个宋代小姑娘解释溶解过程是吸热还是放热的物理知识，能糊弄就糊弄吧，省的跟刚才一样，浪费口水交流不了还惹得一身麻烦。
可雪凝儿听了这话，稍稍愣了愣后，疑惑道：“可没人告诉我啊？姐姐和李叔也都不懂，你为什么就能知道呢？”
高秦见这小姑娘竟然还把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当真了，于是便又想逗逗她了，笑着道：“那可能就是我过奈何桥的时候，孟婆见我好欺负，给了我一碗掺过水的孟婆汤吧！让我没把前世的东西忘干净。”
“啊？孟婆汤里面还能掺水的吗？”
“连这个你也不知道啊！”高秦看着雪凝儿，故意扮出一副很吃惊的模样，接着道：“那孟婆高额头薄嘴唇，头发都白了还梳得那么油光滑亮，一看就是个奸商，她要是往汤里面掺一些水，不就能卖的更多了吗？”
“是这样吗？不会吧，那为什么前世的事情我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呢？”听高秦这么说，雪凝儿还真的就皱起眉头，开始去拼命回想了，似乎只要她再想一会，就能记起孟婆是什么模样了一般。
高秦见雪凝儿这么较真的样子，也不禁笑了起来，开始宽慰她道：“那孟婆汤啊，就跟酒一样，小孩子只要喝一点就能把前世的事情全都忘了，大人呢，经历的事情多一些嘛，自然就要喝的多一点咯，孟婆往汤里面掺了水，你喝两口就够了，但我喝一碗还不行啊，你说是不是？”
“哦！原来是这样！”雪凝儿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可随即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哭丧着脸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前世的时候，很小就死了吗？”
“咳！当然不是！还有女子也是不善喝酒的啊，喝一点就醉了，不信你问问你姐，保证她也不记得前世的事情，所以你们姐妹二人前世都是文雅女子，和我这个酒肉大汉不一样！”
听了这个解释，雪凝儿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眼中的沮丧神色渐渐消退了，不过才安静了没多久，她的好奇心便又起来了：“那你还记得孟婆汤是什么味道吗？难道真的是和酒一样的味道？”
“当然不是了！”
“那到底是什么味道？”
“嗯......百种愁苦，千种滋味吧，我也说不清楚！”
“你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吗？”
高秦笑了笑，没再接着往下答了，孟婆汤的味道，他自然说不出来，但生活，不就是百种愁苦，千种滋味吗？
“我听说，奈何桥下的水都是黑色的，真的是这样吗？”
“假的，奈何桥下的那条河叫忘川，水很干净的，孟婆汤就是用忘川的水做的，怎么可能是黑色的呢？”
“哦，那过了奈何桥又是什么呢？”
.........
说起科学，雪凝儿一定不懂，也问不出什么来，但说起神仙鬼怪，她的问题就越来越多了。
也是，这个时代的小孩没有手机平板，没有抖音快手，也没有吃鸡荣耀，晚上天黑之后唯一的乐趣，恐怕就是听长辈们讲故事了，对于这些神话传说，只怕她们比后世的小孩懂得还要多。
高秦小时候其实也和她们差不多，虽然已经有电视机了，但夏天夜晚，更多的时候还是一家人在外乘凉，抓萤火虫，数小星星，听父母和爷爷奶奶讲那些古老的故事。
虽然时隔千年，但两人听到的故事是一样的也说不定，毕竟都是一脉相承流传下来的。
高秦回答雪凝儿的那些疑问，比如绿色的雾气和月光，满是骷髅的鬼门关，守门的牛头马面，还有忘川河上的摆渡人什么的，也不过是在后世影视剧的基础上加一些自己的想象而已，但这些具体且系统的描述，确实让雪凝儿这个连皮影戏都没有看过的小姑娘很是诧异与着迷。
两人就这样一问一答，断断续续的说了将近半个时辰，一直到高秦手里的硝酸盐全部都溶进水中了，他才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对雪凝儿道：“好了，再等个一刻钟吧，冰镇绿豆汤就做好了，你手上的动作轻点，别把盆里的水溅到汤里面去了。”
“你都说了好几遍了，烦不烦！”不再聊地府那些事的雪凝儿又对高秦失去了耐心，说话也变得毫不客气了。
“这不是怕你把汤给污染了吗？中毒了怎么办？”
高秦像个长辈一样的训斥了一句雪凝儿，可抬起头来，才发现雪落就站在厅堂正门处，正静静的看着这边，就像方才在内院打井水时那样，既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任何言语。
高秦也看向那个身影，可碍于有帷帽纱帐相隔，他并看不清雪落现在是何表情，只知道她在看了这边片刻后，便又不声不响的转身离开了。
一样的场景在一个时辰内连续出现两次，不禁让高秦也觉得，雪落最近似乎真的是越来越奇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