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电话里苏瑶的声音软软的。
林澄澈不清楚自己对这个妹妹的态度，但母亲说她和苏瑶一起长大，两人感情十分要好。
可这并不是自己一次又一次为苏瑶提供血液的理由，甚至还要为她捐献骨髓。
“瑶瑶，姐姐等会儿就回去。”林澄澈把长裙换下来，穿上自己的衣服。
“好的姐姐，路上注意安全。”说完，那边的苏瑶就挂了电话。
房间外的白杨依旧在游戏里热火朝天。
林澄澈拿着棕色的长裙，她想起昨夜奇怪的楚暮。
自己以前真的和楚先生认知吗？明天把裙子还给楚先生，正好问问他。
她到卫生间里，打了一盆水，开始手洗裙子。
裙子浸了水，用肥皂开始擦拭出白白的泡沫。林澄澈发誓自己真的是在小心翼翼的洗裙子，可裙子上的薄纱太过轻柔。她一不小心就给洗坏了……
完了!这是当时林澄澈脑袋里最先跳出来的想法。
她懵懵的，脑袋乱成了一锅浆糊。楚先生好心好意借给我穿，我却把衣服弄坏了，怎么办?
林澄澈把裙子挂在阳台上，等待太阳出来晒干。
没办法，今天回家在商店找找有没有同款吧。
她又乖乖地提着包，回到林家。出门的时候，白杨的排位赛还没结束，所以林澄澈也不好打扰她，告了别，就自己出了门。
林家
苏瑶挂了电话，她羸弱的小脸十分惨白，白色长裙加身，更称得自己病弱，惹人疼惜。
“妈，林澄澈回家来了。”她咳了咳，脸色微红。
一旁在看肥皂剧的苏君君吐掉嘴里的瓜子“瑶瑶，那妈妈让王妈先带你去医院好吗？”
“你又不能让林澄澈甘愿为我输血，去医院干嘛。”苏瑶拒绝，她纤细的手有意无意拨弄着盘子里的瓜子。
“那林澄澈现在可把我当做妈妈，她当然会听我的话。”
苏君君心里忍不住得意，要是死去的王晚安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认别人当妈，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可万一林澄澈病突然好了怎么办?”苏瑶蹙起好看的柳烟眉。
“医生说她得了阿尔茨海默病，也就是认知障碍，大概这辈子都好不了。”
苏君君心下暗爽，那林澄澈得病之前野得不行，从来没给过自己好脸色，这下生病了还不是乖乖喊妈。
“反正林澄澈回来了，医生说再过半个月你就可以更换骨髓。”苏君君见自己女儿白净瘦削的脸蛋，心疼得不行。
“瑶瑶，快去医院吧，只需要再忍半个月……”苏君君抹了抹眼泪，直到苏瑶离开，她才平复下来自己激动的情绪。
不一会儿，门铃响了起来。
苏君君起身，以为苏瑶落下什么东西。
“瑶瑶，你落什么东西了？”她打开门，慈祥的笑容僵住。
“澄澈，你回来啦。”苏君君重新堆起满脸笑容，但与刚才的笑相比却显得虚假至极。
林澄澈站在门口，哑着嗓子，那声妈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眼前这位年轻貌美，衣着华贵的妇人，怎么也和自己内心关于母亲的影子重合不起来。
“澄澈，你回来的刚好，你妹妹她又犯病了，你作为瑶瑶的姐姐，能不能……”
后面的话，苏君君没有再说下去，但却无声地抹眼泪。
林澄澈懂了，她没说话走到一边的壁炉旁。
壁炉上摆着一张全家福，照片里的她和苏瑶并肩站着，脸上是天真无邪的笑容，苏君君和林炎并肩坐在一起。真是幸福的一家四口。
这张照片里的林澄澈看起来很小，八九岁的模样。
她的指腹滑过照片上自己的笑容，这就是以前的自己吗？
林澄澈目光柔软，说：“我答应你去医院，不过这是最后一次。”
不是因为苏瑶和苏君君，而是因为自己的良心。
这一次之后，苏瑶的死活就与自己无关。
林澄澈跟随苏君君到医院里，她跟在苏君君身后，按部就班地填报告，到抽血室。
护士用黄色皮管勒住林澄澈的手臂，黄色皮条勒得很紧，有些疼。
“是林澄澈吧?”护士问。
护士拿蘸了医用酒精的棉签，在静脉上擦拭，凉凉的。
“恩。”林澄澈已经说不出话了，她怕极了任何形式的疼痛。
细长的针插进细细的静脉里，因为长期抽血，林澄澈的静脉非常细，很难找到。
护士把针头调整位置，微疼但还能忍受。
“林澄澈，你都好久没来了。”护士说话试图转移林澄澈注意力。
“你认识我?”林澄澈疑惑。
“那是，你以前可是我们这里的常客，隔一个星期来一次。好了，你别乱动。”护士终于把针头调整好。
林澄澈眼见自己鲜红的血液从青色的血管里抽出，再流到透明的袋子里，她别开头，不愿看。
眼前发暗，头晕，额头不住地冒冷汗，心里闷闷的想吐，嘴巴里全是铁锈味。
一旁的护士见她这样吓了一跳，连忙把针拔了。
“林澄澈你这身体这么差，怎么还来抽血，不要命啦。”
林澄澈此时已无法回答护士，她缩在椅子上，冷汗不住地往外冒，过了好一会儿，眼前才恢复清明。
“你家人也真是的，二女儿是人，大女儿就不是人吗？”护士也忍不住说几句，要是出事了到时候谁来负责。
林澄澈没说话，她礼貌地点头，然后起身走出门外，脚步虚浮。
苏君君穿着高跟鞋哒哒地走过来，嘘寒问暖“澄澈，这么快就出来啦，真是难为你了，回家让王妈烧点猪肝汤给你喝，补补血。”
林澄澈露出虚弱的笑容，她心里虽然对苏君君的感觉很陌生，但却并不能改变她们有血缘关系的事实。
她的心里总是会忍不住期望可以多得到一点爱。
苏君君见到护士拿了血袋，眼睛一亮，也不再管身旁随时要倒下的林澄澈。
“澄澈，我去照顾你妹妹了，你自己回家吧。”至始自终苏君君都没正眼看过林澄澈。
林澄澈失落地点头，转身离开。
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去奢求，幸福从来不是她应该得到的。
林澄澈觉得自己好想立刻倒在床上，大睡一觉。
就这样一路走神，朦朦胧胧间就撞到了别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习惯性地道歉，说了很多次的对不起。
“你生病了?”声音低沉，隐藏着关切。
咦，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她迟钝地抬起头，入目的是楚暮那张精致到无可挑剔的俊脸。
她一惊，想起自己做的亏心事又低下头，声音糯糯的。
“楚先生，你怎么在这？”
“家人在这住院。”楚暮看见林澄澈这副鸵鸟的样子，把自己当成陌生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林澄澈向来嘴拙口笨，她想安慰楚暮几句，却怎么组织不起来语言。
语言功能障碍，是阿尔茨海默病的典型症状。
替楚暮去买感冒药的白祝此时正好过来，他谦和地向林澄澈打了招呼，站在楚暮一旁。
林澄澈瞄到袋子里的感冒药和退烧药“楚先生，你发烧啦?”
“恩”一副不愿交谈的样子。
林澄澈觉得，此时最好还是不要把自己弄坏裙子的事情告诉他为好。万一病情加重怎么办?
林澄澈仔细地想了想，打算告别楚暮。
“林澄澈，你又被抽血了?”楚暮很突兀地提起这件事。
“你怎么知道?”林澄澈吃惊地望着楚暮，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湿漉漉的。
“你也不看看你这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遇到了鬼。”楚暮忍不住气气她。
林澄澈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可以形容，外加昨夜一宿未睡，眼黑眼圈浓重，脸色又白，黑色的长发随意散着，的确和鬼一样。
一旁的白祝屏气凝神，努力缩下自己的存在感。
“……”林澄澈能怎么办，是不是病人脾气会变得不好。
“楚先生，你有微信吗？”林澄澈十分真诚地问。
如果真的买不到那件衣服，她就只好还钱给楚先生了。
“有。”楚暮下意识回答。
“你扫我，还是我扫你?”林澄澈惨白的脸多了一些红润。
“你来……”说完扭扭捏捏地把手机递给林澄澈。
是不是林澄澈看上自己了?楚暮心里在想，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加深。
林澄澈加完微信，把手机还给楚暮。
“楚先生，那我先走了。”灿烂的笑容，好像已经忘却刚才抽血的不愉快。
“林澄澈，不要相信林家的人。”楚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提醒她。
林澄澈脚步一顿，回头对楚暮笑笑“谢谢楚先生，您真是个好人。”
再次被发好人卡的楚暮“……”
“楚先生，林小姐好奇怪。”白祝见林澄澈走远，忍不住对楚暮说。
这林小姐以前性格可不是这么傻白甜，尤其对林家人那是恨之入骨，怎么还会替苏瑶献血。
“你去查查她这五年在国外究竟发生了什么?”楚暮又恢复平常的模样，满眼寒星，冷若冰霜。
当年事发突然，林澄澈突然和自己翻脸，连他们的孩子都没留下。
自此他恨极了林澄澈，恨林澄澈欺骗自己，甚至流掉他们的孩子。
他永远不会忘记他抛弃一切尊严跪在林澄澈面前，求她不要打掉孩子，离开自己。
可林澄澈回应他的只有冷笑和嘲讽，最终还是走向了手术台。此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她像是一场瘟疫，席卷着他的生活，把一切都侵袭，等他病入膏肓再毫不留情地毁掉他。
他一开始以为他会一直恨她，可五年后再见到她时，依旧忍不住心动，忍不住对她好。
把她带到他们曾经的住所，试图破镜重圆。然而他怎么都未想到，他已经成为了林澄澈世界里的陌生人。
林澄澈，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