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最近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苏贵妃和兵部尚书最近似乎安静得有些不正常。”林甫神色看向外面漆黑的夜色，声音里有着浓浓的疲惫感。
“前些日子，我宫里有个小太监替我收拾书房时翻倒了茶水，当时我觉得他的神色不太对劲，但因为只是怀疑，我只是把他遣了出去，不许他再进我的书房，事后我把书房里的东西翻了一遍，没发现少了什么也没发现多了什么，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林甫说了长长的一段话，他觉得自己最近的压力太大了，草木皆兵。
在宫里，似乎除了太后之外，便连自己身边自小侍候的宫人也都怀疑他们是否忠于自己，吃饭时，他会把宫人都遣下去，然后用银针试毒，隔一段时间就会服用一颗林适的师父调配的解毒丸，生怕那些饭菜里试不出毒性却是潜伏的毒药。
这样长期下去，他真怕自己没撑住等到结局的那一刻就已经倒下了，身心的疲惫令他终日不得开颜。
林适的眉头轻轻拧了一下，想了想，说：“我看是时候了，我也觉得苏贵妃最近一段时日过于平静了，反常即有妖，不能坐以待毙，我们一直收集着的那些资料，可以先抛出去一部份，就先拿你被刺杀的事情来开个头，让坊间传出去，不管圣上对此事是什么态度，只要有御史上奏，不会不管。以前是时机不成熟，但现在兵部尚书暗地里调兵，把自己的势力都往京都周围调唤，此事非同小可。”
林甫神色微沉，父皇虽然不喜他，但碍于他的太子之位与太后，还是让他学习着处理一部分朝政，尤其是父皇近两年来身体时常有恙，朝政之事有时会让他全权代为处理。
后来苏贵妃进言，圣上便也让大皇子插手处理一些朝政，却因为遭到太后与御史的反对才罢休了。
因此，他自然也知道兵部尚书在私底下将自己的人马插在重要的位置上，兵部尚书本身的职位重权力大，即使他明知道有问题，但仍然无法阻止，而父皇身体每况愈下，加之对苏贵妃的宠爱和对兵部尚书的信任，他曾隐晦地提出，但父皇并没有看重与理会。
此时，能跟兵部尚书的职位与权力同样发挥着重要性的其实还有一人，那便是荣王，父皇的亲弟，他的亲皇叔，也就是林适的父亲。
父皇宠爱苏贵妃，但也并不是个昏君，相反，父皇登基后的政绩还很卓越。
他登基三年，便已经灭了北边缕缕进犯的坻族，收复了在太祖时吃了败战而丢失的三座北边城池，更在北缰因为战绩丰厚而因此建立了他们乾朝的绝对威望，以至多年来一直生活在北缰的几个游牧民族不敢再来侵犯他们乾朝的领域，如今就只剩西北边塞地区的战争一直持续不断。
而荣王，虽然因为他宠妾灭妻的原因导致他的名声在朝中与世人眼中并不如何，但父皇对他却是绝对的信任，因此才会把京城防卫的事务都放心地交给了他
——而这原本是兵部尚书职权的范围，荣王手里掌握着的京城精锐部队三万的兵力，是京城周围最强的一支军事力量，可以说，这支军队是保卫父皇的最后一道屏障。
所以即使是苏贵妃，兵部尚书，也不能不把荣王当回事。
在宫中，太后可以与苏贵妃持衡，在朝里，兵部尚书可以调动从粮草到军队，以及官员的任命，若不是还顾忌着朝中部分官员的反对，他兵部尚书的权力可谓是使得一路畅通了。
而林适，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四个月前从军中回京以后，父皇并没有给他以合适的职位，只是有时候让他到外地去监察百官又或是调查某些事情，这也让林甫一直觉得想不通，因为父皇虽然不喜他，但对林适却是相当的疼爱看重的。
所以有时候他就会想，是不是因为父皇不想让他当这个太子了，所以不想给林适一个重要的职位而成为他的助力。
“我此次出来，其实还有一事，”抛开这些烦恼，林甫笑道：“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
林适听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只是微微垂了下眉。
林甫说：“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都不想让我们给你庆祝生辰，所以连皇祖母也都从来不提，只是每年都叫你进宫陪你吃顿饭，”他顿了顿，“但今年不一样，今年，是你的二十岁生辰，我也没什么送你的，只有这块随身的玉佩，是母后留给我的，我就把它送给你当生辰礼吧。”
林甫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泽润无暇的白玉，微笑着递过去，神情很是柔和。
林适看着他，缓缓伸手接了过来，低着头摩搓着玉佩上的精致云纹，他并没有说话。
林甫微微笑了一下，看着外面，时辰已经不早了，他的声音显出一点沧桑：“我就只有你和皇祖母，其实我的心里，对坐上那个位置并不过于看重，但是，那是母后为了维护我而付出了生命的，我若失去了它，既辜负了母后，苏贵妃也不会让我们留着性命的。”
没待林适说话，林甫便站了起来，“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宫了，你也早些休息，还不知明日，苏贵妃又有什么招等着我接呢。”
林甫抬脚沉重地向前走去，而林适手握着玉佩站了起来垂着眉头恭送他。
又过了两天，宫里的十二皇子的病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太医吩咐只需休养几日便可完全痊愈，皇上也就住回了自己的承元宫，连上朝时也都有精神多了。
而今天的朝会里，除了商议重阳节过后的秋狩的具体细节，还有以谢御史为首的几个官员将近日京都坊间传闻的太子几次遇刺事件都与大皇子有关的新闻也郑重地摆到了朝会上。
一时间殿堂之上鸦雀无声，谢惠厉言厉色，言语铿锵，言里言外无不指向就在殿堂之上的大皇子林渊与兵部尚书苏厚稽，而向来能言善辩的兵部尚书苏厚稽却是只微微笑了一下，似乎并不生气。
像这种情况，保持中立的官员自然不敢随便发言，以免惹祸上身，只是悄悄抬起眼角观察了一下皇上的神色，便又垂了眉头像只鹌鹑一样地站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