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海。
顾氏集团。
“顾总，”许言走进顶层办公室，道：“季氏连夜紧急召开了股东大会，公司在我们来之前已经派代表参加了。”
“把媒体最新的报到给我。”虽然经历了昨夜飞行的劳顿，但顾北城自抵达上海后就没有任何休息。
“顾总，这是属下刚刚整理出来的报道。”许言将平板递给了顾北城。
顾北城翻看了前面几则新闻，目前季氏已经全面撤下了宋然的代言，同时对公司副董季烬尘挪用公款一事进行了停职调查。
顾北城浏览着相关报道，微微蹙眉，色淡如水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顾氏多年来是季氏集团的大股东，握有季氏百分之三十四的股份和百分之百分之三十九的表决权。而季氏此次代言人宋然陷入丑闻，同时对象是季氏已婚的副董事，迄今为止已经给季氏集团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今日美股收盘，季氏集团股价重挫百分之七，市值一夜蒸发近二十亿美元。同时宋然作为娱乐圈的顶流小花，被爆出插足他人婚姻的新闻，导致网络上群情激愤，部分网友声称决定不再购买宋然代言的所有产品。
而作为季氏集团持股超百分之三十的大股东顾氏，此次亦受到了强烈波集，自今晨开始，顾氏集团的股价开始出现小幅度下降。
“宋然那边出动危机公关了么。”顾北城将平板搁在桌面上，淡淡问道。
“顾总，宋小姐工作室方面暂时还没有回应这件事。”许言道：“但据属下了解，宋小姐现在正在联系律师，主张先追究偷拍者的法律责任。”
“在传播学里，突发事件舆情的处理讲究的是黄金四小时原则，而从事情发生到目前为止，已经过去了十一个小时。”顾北城冷笑道：“她的工作室已经倒闭了么。”
“宋小姐的团队主要在观察网络上群众的反应，再……”许言话还未说完，被顾北城打断了。
“告诉宋然，演员做腻了可以换。”顾北城的语气冰冷得不带半分柔情，“作为网络危机公关，第一要务就是降低热度，而不是反击，控诉诸如此类。如果她执意要先追究偷拍者的法律责任，网络上的热度就会越高，到最后事情发酵成什么样，完全不是她的团队可以控制。”
“好的，顾总，属下马上去转告宋小姐。”许言收起平板，犹豫片刻，问道：“顾总，那我们在季氏的股份您打算怎么处理？”
“止损。”顾北城伸手移动鼠标，刷新了电脑屏幕上季氏集团股价走势图，对许言道：“把顾氏买入季氏集团亏损幅度达百分之五的个股全部卖出。”
“可是顾总，”许言欲言又止，“季氏集团虽然此次遭受了风波，但毕竟曾经的实力尚存……”
“许秘书，”顾北城遂向后靠着椅子的靠背，淡声道：“你应该很清楚股票交易中的鳄鱼法则。”
假定一只鳄鱼咬住你的脚，如果用手去试图挣脱你的脚，鳄鱼便会同时咬住你的脚与手。越挣扎，就被咬住得越多。所以，万一鳄鱼咬住你的脚，你唯一的机会就是牺牲这只脚。
“鳄鱼吃人听起来残酷，但股市其实就是这样一个残酷的地方，每天都有人被它吞没或是黯然消失，买入季氏大份额的股票算我看走了眼。”他淡淡看了一眼屏幕上不断波动的股价走势图，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所以发现自己的交易背离了市场的方向，除了止损，任何的延误和侥幸都是不存在的。”
“顾总，属下知道了。”许言点了点头，但不免有些担心，“但如果我们现在卖出，顾老爷恐怕不会同意。”
“爷爷这些年没有再处理商务，当然不会同意。”顾北城眼底平静地掀不起丝毫波澜，“但就目前我们所看到的，由于季氏集团长期合作的代言人林穗棠近期的结婚以及消费者趋于年轻化，季氏于今年五月宣布任命年轻女星宋然担任其在中国区的代言人，这一行为本就为季氏股票走低埋下了隐患，况且近年季氏集团迎来多个策略性投资者，让季氏试图在公开市场有更多表现和表演，导致在主营业务美妆上持续低迷。”
顾北城顿了顿，“以目前美妆行业的趋势和变革，加之此次新闻的影响，季氏很可能会正式走向没落。”
“顾总，您说的有道理。”许言道：“属下这就去安排股票的抛出工作。”
由于季氏危机公关反应的迟缓以及新换代言人无法支撑季氏集团庞大的代言，季氏集团在后期资金运转愈发困难，股市低迷。半年后，这座传承三代的帝国大厦开始逐渐倒塌。
鉴于顾氏集团在网络舆论肆意传播之际迅速卖出持有的季氏股份，原本在外界看来是天文数字的亏损，与继续被股市套牢的损失相比，不过是顾氏在投资方面一小笔的金额流失，这让顾氏集团在山雨已来之际化险为夷。
顾北城抛出股份的举动看似简单，其实执行止损实际上是一个血淋淋的过程，是对人性弱点的挑战和考验。人性追求贪婪的本能会使人不愿意少赢几个点，更不愿意多亏几个点。
经历此次季氏集团的风波后，顾北城再也没有放松过对市场行情的观测，他逐渐在集团内部建立起了一个涵盖集团的信息流、资金流、物料流信息的全方位管理系统。在本年度的购物热潮到来之际，顾北城建议将顾氏最经典的五款香水制做成迷你款以礼盒形式出售，以及将香水搭配口红销售，收效了极可观的利润，即便后来其他的香水公司试着效仿，也没能超过顾氏集团在这一年中创下的业绩。
在华尔街有一句经典的名言：市场会想尽一切办法证明绝大多数人是错误的，你能经得起市场的这种种考验吗？
至少顾北城已经经历过了，而事实亦证明，他是一个能经受得起市场风浪考验的人。
在过去一年里，《财富》杂志发布的世界500强企业顾氏集团位列94位，而顾北城本人亦以相较于去年两倍的净身价位列福布斯富豪榜的第29位。
他得到了。
他也失去了。
记不清是那一夜，纽约的唐人街华灯初上。酒店的落地窗帘被风无意掀起一角，此时窗外的夜空绽放着一簇簇斑斓的烟火，把夜晚照得如白日般耀眼，于顾北城而言，却无端增添了几分寂寥。
烟火照得他一身清冷，他下了床，走到落地窗前，一双眸子像是隔着层峦山壑，穿过透明的玻璃，望向绚丽的天幕。他的瞳眸凝成了幽蓝暗色，微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斜飞入鬓的眉毛在凌乱发丝的遮盖下若隐若现。
无眠眉敛念朱颜，倚窗淡淡七分寒，忘了人间。
夜深烟散，空中星河莹莹。
却再不及贝拉焦小镇那夜的星空。
还记得曾经陪你看星星的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