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我们就山居于此吧,
胭脂用尽时,
桃花就开了。
——与谢野晶子
晨琳醒来时,又是一个早晨。
此刻的残月像是块失去光泽的鹅卵石,被弃置于天空的角落,从地平线泛起的几道光亮穿梭于微憩的间隙,逐渐浸透了浅蓝色的天幕,显得婉转而漫长。四散的曙光被大海上所有的棱镜映照出一条条波纹,窗外的枝条间亦缓缓着泻落稀疏的日光。
晨琳睁眼时便望见了冷白色的天花板,和悬挂于床头上方的输液吊瓶,此刻她所处的房间显得格外空旷而安静,而仅能察觉到的,也只有耳畔呼吸机规律运作的声响。
她略微侧眸时,却望见了站在病房窗前的顾北城,他此刻斜靠着窗台,左手轻握着一支高脚玻璃杯,杯中残留着些许苦艾酒。
顾北城穿着一身浅咖的细格纹大衣,黑色的内搭显得简单却不平庸,西裤和大衣则同属于一个色系,熨烫妥帖的西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裤线愈发显得笔直。他向来讲究穿衣风格,却从不盲目堆砌时尚元素。
顾北城此刻稍微背对着她,手里轻晃着杯中透明的蓝绿色液体,却没见他喝过,他略微抬手时,肩颈和手臂的线条轮廓显得分外硬冷。
晨琳向床沿侧去,她开口,嗓音有些低哑道:“北城,是你吗?”
顾北城所处的窗台离她不远,他分明听清楚了她说的话,却并未有任何要转身的意思,只是适才轻晃着酒杯的手立即停住了。
良久,顾北城伸手将酒杯淡淡地搁在了窗台上,玻璃杯底接触着瓷砖,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侧身朝晨琳走近,却在离床沿约莫还有一米的位置停了下来,仿佛是在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顾北城低眸时,神色淡漠地看着她。不知怎么,晨琳忽然觉得,他方才站在窗前望云时,仿佛离云很近;而此刻看她,却像是隔着远山微茫。
“北城,”此刻气氛略微压抑的病房内,晨琳犹豫着开口,问他道:“我在这里…是躺了多久?”
“从你摔跤那天算起,现在已经是第四天。”顾北城仍淡望着她,半晌,不冷不淡地道:“我还以为,你要在这里一躺不醒。”
晨琳闻言,只是略微愣了愣,此刻忽然想起了那天摔跤后的情形来,她很快伸手抚向小腹,好在孩子没有受到影响。
晨琳有些释然地松了口气,抬眸时,却发现顾北城看着自己的那双长眸愈发冰冷透彻,他的眼中只是那样望去时,仿佛萦绕着无限近似于透明的苍蓝。
顾北城忽然走近了她,略微俯身按响了设置在床头的电话,大衣在不经意间垂了下来,他身上散发的气息显得内敛而神秘,就像是在雨夜望见了穿着黑色绸缎的带刀刺客,刀锋泛着寒光,眼神冷峻。
电话很快就通了,前台的护士礼貌地接听道:“您好,顾先生,请问病房里是有什么状况吗?”
“过来拔针。”顾北城淡声说罢,重新直起了身。
护士挂断电话,即刻就来到了晨琳所在的病房,仔细替她拔好针后,顺带取走了覆在晨琳面上的氧气罩。
做完这些工作,护士还稍微问了些关于晨琳身体方面的问题,随后便关上门礼貌地离开,病房内再度恢复了此前的寂静。
也许是躺了太久的缘故,晨琳伸手扶着床边的栏杆,想要起来坐一会儿时,却见顾北城不动声色地靠近了她。他俯身扶着晨琳的胳膊和背部,帮助她不费力地起身,同时伸手取了旁边的两个抱枕,让晨琳靠在了上面。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顾北城很快就松开了手,他的右手划过晨琳面前时,晨琳望见了他手背上残留的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痕。
“这些伤口是怎么回事,北城。”晨琳此刻抬眸望向他,问道:“是不是被玻璃划到的,怎么也不去处理一下?”
“没那么严重。”闻言,顾北城淡淡道,随后他将那只受伤的手插进了大衣的口袋内。
“北城。”晨琳略微顿了顿,抬眸对顾北城道:“那天我在路口等你,只是因为忽然下起了雨,陈真才会脱下外套替我挡着,他现在已经回国了,我们…”
“够了。”顾北城此刻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他的神色无波无澜,只道:“我对这些事情,还不至于太感兴趣。”
“好,那我不说这些。”晨琳的眼底划过一抹黯淡,心里却尚且残存着几分希望,对他道:“北城,之前我就一直想告诉你,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