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毫无关联的存在\却出现在彼此的生活\躲不开——歌词来自《出现又离开》
遇见张晨阳时,是2013年9月。
那是南城6中开学的日子,我第一次和张晨阳呆在同一个空间里。
教室里熙熙攘攘,同学们打打闹闹,很多学生都着穿白衬衫,白衬衫是南城的统一校服,校服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新希望。
我坐在第四组靠窗的地方,之所以选那里,是因为那里有阳光有风。
坐在那儿,一转头就能看到窗外被阳光照得发亮的草地,草地上男同学踢足球偶尔大声欢呼。
学长学姐在红色的跑道上挥汗如雨,球场外零零星星的学生提着外卖盒慢慢踱步。
夏日微风从窗户吹进来,似乎能吹散我到新环境的所有烦躁。
选好座位后,老同学和后桌男同学说说笑笑,我用诺基亚玩俄罗斯方块玩贪吃蛇,玩了很多局,企图用游戏掩盖格格不入。
那个时候,其实已经有很多同学拥有智能机,俄罗斯方块终究没有智能机好玩。
我烦躁地把诺基亚扔进抽屉,老同学仍在和后桌男同学聊得开心,无事可做的我只能掏出课本预习。
老同学看见出声调笑,天啊付乔光,这才开学第一天,你怎么这么爱学习?
我有些尴尬摇头笑笑,没有出声搭理她。
窗外吹进来的风卷起了轻薄的鬓角,鬓角遮挡眉眼,我低着头面向课本,眼神飘忽神思不属,手中的笔不知所措。
许是看出了我不自在,老同学有意无意地拉我加入聊天队伍。
因为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我也只能偶尔回应几句。
高中之前的我一直是个乖乖女,乖乖地努力学习,乖乖地不吵着要智能机,乖乖的只是偶尔玩玩电脑。
没有智能机不经常接触网络,我不知道暴走大事件也不知道微博,更不懂动漫。
我没有那么丰富的精神生活,他们聊的我都不懂,更没有勇气参与聊天。
我是来自南城边缘小镇的无知姑娘,他们是生活在灯火阑珊城市的无忧少年。
我模糊地意识到,我们是不一样的。
我在身边砌起一道墙,别人很难了解我觉得我无聊孤僻,而我亦很难了解别人。
直到后来文理科分班,班里同学的名字我都没能记全。
真正见到张晨阳时,是在上语文课,我正摆弄哥哥送的智能机,耳边只听女老师叫了张晨阳的名字,视线里的同学闹哄哄回头看。
我亦好奇回头看,那一刻,我的眼中,他的身后光芒万丈,他像带着风逆光而来。
周围的女孩子都很兴奋,他似乎很受欢迎。
我也同样心情愉悦,心脏砰砰跳动,十几年来从未心动过的少女心,终于悄悄开出了花骨朵,弥漫馨香。
他的座位在第四组靠窗,早晨的阳光从他的左侧照射进来,微风吹动他的白衬衫。
同桌沈佳慧也看向他,我没有问他是谁,只是随着他坐下,自顾转回头继续摆弄手机,暗想下次老师再叫到他时再‘光明正大看。
我像一个隐藏的偷窥者,却又无比怯懦。
我没曾想,因为自己一次怯懦,没敢问他叫什么名字,竟错过他半个学期。
第二次周围同学闹哄哄回头看,我亦满怀期待转头,看到的还是同样逆光站立的白衣少年,却没有了第一次那惊鸿的一眸。
那男同学语气吊儿郎当,脸上长着几颗青春痘,我皱眉转回头心里隐隐失望。
我以为这就是当初那白衣少年,以为曾经见到的眉眼干净少年变了模样,以为那次初见只是一时情肠。
于是之后的日子,即便周围闹哄哄,我都再没有回头看,我就这样鲁莽地不再关注坐在第四组的任何男同学,也错过了他之后半个学期的模样。
那个长着青春痘语气吊儿郎当,被我误以为是张晨阳的男同学叫陈建,陈建原来坐在第四组,后来换座位成了我的长期后桌。
我是个很懒的人,而早课又太早,常常不梳头就赶到教室胡乱绑上胶圈。
陈建真的人如其名及其‘贱’,在那个半个学期里,经常上课时突然扯我的头发或者把胶圈扯开。
我每次都很生气红了脸,因为以为陈建就是当初见到的那温润少年,我对他的无理格外宽容。
后来只要陈建一拉我的头发,我只会回过头一把抓住对方的手,用桌子上的钢笔在对方手上画鬼画符。
我没有暴躁直接打他,我的眼神暗含警告,而陈建显然没有当做一回事。
最后的爆发是在一次政治课上,老师在讲台上讲题,陈建坐在后桌扯我的胶圈。
我不想理他,自顾拿过胶圈重新绑上,而他却又继续扯,接连扯了好几次。
我紧握政治课本脸色阴沉,同桌和前桌看看我又看看陈建,不说话。
一下课,我拽着卷成一捆的政治课本回过头,用尽力气往陈建身上砸,嘴里狠狠叨叨,让你扯我头发,好玩吗!
周围同学寒蝉若禁,我打了几下停手坐回桌位脸红无比。
周末放假的时候我回了家,我和妈妈说,我想剪短发。
妈妈诧异问,为什么?
我倔强的不愿意把学校里发生的事说出来,只是回了一句,没有为什么。
我好说歹说,妈妈就是不同意。
最后我哭出声来,闹着就是要剪短发,妈妈拧不过只好同意。
那是我留长发以来第一次剪短发,我坐在理发店的旋转椅上,妈妈坐在等候区翘着二郎腿一脸不赞同。
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黑色剪刀咔嚓一声合闭,黑色长发像是被施了慢动作缓缓落下。
从此高一(9)班少了一个清秀少女,多了一个‘樱桃小丸子’。
周日晚上,我顶着短发回到学校,周围同学好奇问我,怎么剪短发了?
我摇摇头回道,想剪就剪了。
后桌的陈建嘴贱,哟,怎么剪头发了。我无声朝后面的陈建甩了一记白眼,心里却洋洋得意,总该不能扯我的胶圈了吧!
果然在之后的周一一整个白天里,坐在我身后的陈建都没有机会再使幺蛾子。
下午放学,班主任带来了一张电子调位表。
整个班的同学都伸长了脖子,眯着有些近视了的眼睛瞅投影屏上的新座位表。
看见桌位表上陈建的名字从我名字的周围消失,我静坐在原位暗暗可惜。
可惜了被剪掉的头发,作用发挥还没到一天就夭折了。
随着假‘张晨阳’从我周围消失,真张晨阳也随之来到我的身边。
人生如戏,人被剧本安排着走,好像无论遇上什么人,碰到什么事,都是被安排好的。
有时候感叹,命运真的好奇妙,甚至奇妙得有些狗血。
六年后的今天,我依然记得那天的自己穿着一件桃红色外套。我抱着一摞书气喘吁吁,搬到了第三组最后一桌。
张晨阳坐在我前桌,我没有看到他的脸,只是盯着他熟悉的背影。
我沉寂了半个学期的心,又开始悸动。
周围同学吵吵嚷嚷,可我却觉得安静无比,我用笔戳了戳他的后背,他回了次头又转了回去没出声,我不死心鼓起勇气又戳了戳他。
他回过头。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嘴巴动了动说了几个字,我没听清,他又转回了头。
我的心脏突突跳,猝然瞥见桌子的书堆上放着一本草稿本,我迫不及待抓过,再次戳了戳他的后背。
我小心翼翼地问,你可以把你的名字写到这上面吗?
他犹豫着把草稿本和笔拿了回去,我紧张得揪紧手指盯着他的后脑勺,我的眼神越过他的肩膀,看着他虚握着笔慢悠悠地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
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把笔和草稿本都还了回来,又转回了头。
激动的心缓缓落下,我看着草稿本上的名字。
那字谈不上好看,也不算难看中规中矩,而就是这样中规中矩的名字,却占满了我至此之后的几乎整个青春。
在那忘不掉的六年青春里,少年终于有了名字:张晨阳。
……
坐在离开南城的出租车上,眼睛有些灰淡的平静,我淡淡望向窗外,思绪不知飞往了何方,车外气流被车带得呼呼响。
我不知道的是,开学那天后桌的那个男同学竟然是他的初中同学。
如果可以提前知道,我想自己一定不会那么懦弱,勇敢参与他们的聊天,然后,提前认识他。
如果知道会遇见他,那天的我一定会穿上白衬衫,因为在那三年的漫长时光里,他一直钟爱着那件白衬衫。
他穿着白衬衫,人人都穿白衬衫,却只有他穿着最好看,很像电视剧里的校园男主。
后来那件白衬衫也成了我最钟爱的白衬衫,我一共买了五套,一天一套轮着穿。
如果……
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只剩下结果。
他喜欢的一直都是成熟的女孩子,可爱从来不在他的名单里。
也许,可爱根本就不会被偏爱。
车窗暗淡,映着我的身影。立交桥上车来车往川流不息,耳机里几首情歌不断循环,波澜起伏的悲欢如洪水般泛滥。
我怎么能够,让他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