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如今大势,却只论情在心间,自从五晋回来之后,我便一直惦记着小妹。
“小妹,近日怎么喜欢到这香愁园中来了,莫非心中有事?”
“哥哥不也一样吗?”
“我,我可不一样,这园中的苓茯草一直都是我种植管理的,固然要细心些,再者,这些苓茯形似妖娆,正好可赠予你玉娇姐作个首饰。”
“整天玉娇长玉娇短的,一点也不关心我。”
“小妹,你和玉娇都是我最在意的人,如何说我不关心你呢?”
小妹开始争辩,说我就是不关心她,她每日都被困在那偌大的英华宫,除了那些婢女,就再也没人来过,我也没有来看看小妹,看样子,小妹是无人与之为伴,寂寞了,甚至她还倒要反过来问我是如何关心她的,年岁到了,自然也就保护不住了。
“这个,小妹,哥哥承认,最近确实有些忽视你了,哥哥知错了,只是,小妹你无论有什么事,大可以来找我,别把什么事都放在自己身上。”
“还不是因为你政务繁忙,我可没那么狠心,倒是哥哥你,不曾多休息便来了事,要注意身体。其实,哥哥,有一事妹妹很早就想说了。”
湛红的嫩容不由得我做出警示,些许春意的洋溢更加确定了我的猜测,我说小妹最近怎么看她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了,该不会是有了心许之人?
“我,我,其实差不多就那意思吧。”
“哦?快跟哥哥说说,是哪家的公子,我定当亲自登门提亲。”
“你就这么着急赶我走?”
“不不不,小妹,你误会了,我这是高兴。”
“好吧,暂且信你,只是并不是哪家公子,一介儒雅之士,好诗,喜琴……”
“够了,不用说了,我不同意。”
“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哼。”
我语重心长的对小妹解释,也不是我不让她开春,只是,这一介书生,如何能护小妹的周全,对我来说,其实自己是为小妹着想。当今乱世,别说江湖,便是在塞外,也恐有不测,那厮难道要用一张利嘴舌战百万雄狮不成,简直是胡闹,我劝小妹听取自己的话,趁早断了这份念想。
她说自己偏不断,还指责我每天都在说乱世乱世,可如今,自己不还是活的好好的,小妹自认为她这一生,别无他求,只念一知音,能伴在自己左右。那厮会掌琴,会赋诗,会作曲,这正是心之所向。她还说自己并不是我,即便是流着一样的血脉,即便是她也不喜欢打打杀杀,但她只想过淡雅的生活。
我又反过来劝小妹,作为兄长,就必须要保护好自己的妹妹,她总是这般斯文,又如何逍遥江湖。犹记得小时候,我与小妹一同朝夜冥想,确实快活,可如今,大稽灭了,一切都回不去了,又何来的淡雅之说。如若这天下太平,我又怎会这般阻拦,江湖内外,小妹又岂会不知危机无时不存,自从家父告明小妹的身世后,我便下定决心,自己在世之年,必护她周全,小妹,也请你体谅哥哥,其实我也很向往那种生活,只是我这双沾满血的手不配拥有。
“哥哥,其实你也可以尝试着去成为一个普通百姓的,不如放下一切,和玉娇姐共寄情山水,岂不闲雅?”
“不,我是在为天下百姓谋取太平,因为这是我的宿命,逃不掉的,我想,玉娇会理解我的。”
“宿命并不等同于生命,你以为自己可以让这天下太平吗,扪心自问你的胜算到底有几成,试问,若天下一心,陈陌又如何得以篡位?”
“谁,何人在此妄言?”
“哥哥,是他。”
“小妹,你,太胡闹了,此乃重地,外人不得入内,你不知道吗?”
“谁说他是外人,他是我的人。”
“你……来人,把她关回闺房,不得出宫门。”
“哥哥,你会后悔的,哥哥。”
“你可以出来了吧。”
只见那厮从一处树后渐渐浮现出来,并问我作为她的哥哥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还说小妹本身没有错,一听到他对小妹的称呼,便对其反感到了极致,以为柔情似水吗,哼,也难怪小妹会看上他这等废物,趁着他没有走过来,我还是奉劝他了一句,多情易满,还是多去找些夜鬼快活吧,也不枉他在这世上走的一遭,至于为什么,便不劳他操心了。
“你倒是很狂妄,那我敢问君,知之者几人哉?”
“论天下谋,志为同,道为合,上下共议之人,此乃知心者哉,何以数之?”
“你错了,此知心非及志道,乃心知也,此人可为君心中所念所想,彼此互知,敢问此者君几人也?”
“大胆,敢如此对本王无礼,信不信我一剑结果了你?”
“哦?只怕是此人还未现于君吧。”
“凡夫俗子之辈,拿命来。”
我纵身一跃,飞于空中,转势而下,剑已出鞘,只待惊鸿,惊鸿一出,只死无伤。然而,我始料未及,那小子竟然有神功,以一掌之力轻抵惊鸿,势破长虹。
的确,那厮的功夫在我之上,趁着间隙,夸赞了他一下,不曾想,他说过奖,作为小生自愧不如,惊鸿一式实乃致命之武,若不是他尽了全力,怕是早已……
“哼,既已无力,何必再故作沉稳,看我取了你性命。”
日落三中,园落三秋,那人内力好生了得,纵以万式,也难近其身。须臾,我停下来,真想不到他还有两下子,待我蓄力,他却准备要放弃了。
“君且慢,我既已会武,为何仍要灭我?”
“因为你骗了她,我承认,你武艺已然在我之上,但我觉不容许一个骗术者接近她。”
“我说过,我们彼此相知,纵使骗取,也难抵一片深情,而你的她,如果换作是你,你还当如此吗?”
“我……”
“君不妨虽小生游走一番,可好?”
“也罢,反正你也没多少时间了。”
他说,自己本来自名门望族,只因先父直言不讳,动了大臣们的气焰,这才招致沦落,先母改嫁,后遭追杀,至今生死未明,唯家老养我至弱冠之年。作为小生,确实不才,也谈不上什么奋笔疾书,只为重振自己家族名望,以昭告天下清白,怎奈功成名就之时,陈陌夺权,他观此人皆有暴君之兆,失意至此,幸得遇小妹,适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我反问他可知自己是何人?当然,问了也是白问,小妹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他了,只是他看这四处非常森罗,便猜测我的心怀已表露之。
“你且说是何名门?”
“正是先朝重臣,李景明。”
我感叹他竟然是李景明的后人,长辈曾说他乃绝世奇才,精通观象之术,这才有了后来的倾墨书阁,他即是后人,按理说应该待在倾墨书阁的,为了释疑,他说自己自幼与众不同,生的这般文弱,手无缚鸡之力,先父弃之,便未习得法术,从文投笔,族人耻之。
“难得世上还有这么命苦之人,现族人几何?”
“已无一人矣。”
听到此番话,不禁放宽了心,毕竟,在宗善投奔到这之前,我就已经听说了倾墨书阁私下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还好不是李景明的后人干的,否则,面前的这位,无论如何我也会拼尽全力将他除掉的,即便是他的武功在我之上。
“这个你且放心,陈陌那厮命不久矣,待我攻下汴州,还尔等名节,只是你当真要与小妹相守?”
“若如此,小生愿以微命换之。”
“算了吧,你这条命还是留给小妹吧。”
“你同意了?”
“怎么,要我反悔吗,不过话放在这,你若不以真心相待,本王便以你之血肉来祭祖,以天下耻之,若是伤得她半点,以断肢偿之,万劫不复,你可依?”
“愿得一知己,纵使千难万难,如何不依!”
“好,是条汉子,虽生的这般娇弱,却也是有血有肉,不如你我在此结义,如何?”
“好,我泠羽愿与君结为兄弟。”
临走之前,我说。
“别忘了,你欠我一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