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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荡气回肠的

我们现在必须暂时告别田园风光,告别那里淳朴可爱的人们以及他们所体现的浓浓乡情,重返伦敦去打听一下爱米莉亚小姐近来可好。

“我们对她一丁点儿兴趣也没有,”不知哪位字迹娟秀、使用粉红色封蜡加印戳缄函的通信朋友这样写道。“她这人毫无特色,乏味得很,”接着还有一些更好听的评语,若非因为它们对于那位小姐确实表示激赏,我是决计不会在此加以重复的。

亲爱的读者,你有在社交圈中周旋的经验,难道没有从心地善良的女性朋友那里听到过大同小异的评论?她们老是疑惑不解:斯密思小姐有哪一点这样吸引你?是什么促使琼斯少校去向那个汤普森小姐求婚?她蠢得可以,除了一张蜡美人的脸蛋儿以外一无可取,只会傻笑。这些可敬的女道学家会问:“两片桃红腮帮子和一双蓝眼睛真的就那么了不起?”她们会聪明地暗示,得天独厚的资质、超群的智慧、熟读门诺尔的《问答》[181]、有身份女子应当具备的植物学和地质学知识、做诗的诀窍、按赫尔茨[182]的路子弹奏鸣曲的能力以及诸如此类的条件,与过不了几年便会不可避免地消逝的短暂魅力相比,对于女性来说是价值要大得多的本钱。听女人发表美不足取和红颜易逝的高论,实在是极有教益的。

虽说贤德的优越性无与伦比,然而那些不幸天生丽质的可怜虫不得不时刻牢记等待着她们的宿命。尽管女士们倾慕的女英雄,比男士们愿意崇拜的心地善良、笑容可掬、胸无城府、温柔水灵的家庭小女神更加值得骄傲,更加光彩照人——可是后面那一类档次较低的女人一定可以告慰,因为男人爱慕的毕竟是她们;无论我们的诤友如何苦口婆心再三告诫,悉心卫护,我们还是不顾一切地犯错误,干蠢事,至死不改。就拿我本人来说,尽管我十分尊敬的一些人谆谆叮嘱我,布朗小姐是个无足轻重的黄毛丫头,怀特太太除了一张小脸蛋儿长得还可以外便一无所有,布拉克太太简直连句囫囵话也说不利落;然而我知道自己跟布拉克太太有过几次极其愉快的谈话(当然,亲爱的女读者,谈话内容不足为外人道),我也曾看到男士们里三层外三层把坐在椅子上的怀特太太围得水泄不通;而所有的年轻人都争先恐后邀请布朗小姐一起跳舞——因此,我情不自禁地认为,被别的女人瞧不起实在是女人的一大荣耀。

与爱米莉亚相识的年轻女子们在这一点上干得非常卖力。比方说,乔治的姐妹即两位欧斯本小姐在别的事情上可能和三位铎炳小姐意见相左,唯独在一点上看法完全一致,那就是:她们也认为实在说不出爱米莉亚有什么优点,而且想不通她们的兄弟能从她身上发现什么魅力。

“我们待她挺不错,”两位欧斯本小姐说。这是一对品位高雅的黑眉毛姐妹,调教和伺候她们的都是最好的家庭女教师、上门授艺的专课教员和衣帽服饰专家。她们对待爱米莉亚客气之至,极尽屈尊俯就之能事,处处以保护人自居,令她委实受不了,可怜的小姑娘在她们面前简直成了哑巴,看上去果真既呆又蠢,与她们心目中的形象契合。她作过努力,希望对她俩产生好感,因为她们是未来的姑嫂,从亲谊上讲必须把关系搞好。她曾和姐妹俩在一起度过好几个“漫长的早晨”——那可算得再乏味不过、最令人沮丧的上午了。她也曾随两姐妹正襟危坐在她们家的自备大马车上,在骨瘦如柴的修女型家庭教师沃特小姐陪同下出去兜风。两姐妹提供的娱乐通常是带她去听古曲音乐会和历史宗教题材的清唱剧,上圣保罗大教堂看慈善学校的儿童表演,对两姐妹的恐惧心理使爱米莉亚在那里老是提心吊胆,听了孩子们唱的颂歌也几乎不敢表示为之动容。欧斯本家的宅子相当气派;她们的爸爸对膳食十分讲究,也舍得花钱;与她们交往的都是有身份的正派人;她们的自尊心强得不得了;她们在育婴堂附设教堂有最好的包厢[183]。她们处处讲究排场,平时的习惯一点也马虎不得;她们的娱乐一律中规中矩,乏味至极。爱米莉亚每次往访过后总是如释重负,而简·欧斯本小姐、玛丽亚·欧斯本小姐和修女型的家庭教师沃特小姐则比过去更为惑然不解地互相问道:“乔治究竟看上这姑娘哪一点?”

善于发现矛盾的读者可能表示惊讶:怎么会这样呢?爱米莉亚在学校里有那么多朋友,人缘那么好,一旦出了校门与外界交往,怎么会让那些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姑奶奶挤对成这样?我亲爱的读者,在平克顿女校,除了一名上了年纪的舞蹈教师,压根儿没有男人;那些女孩子总不至于为了他反目吵架吧?而乔治·欧斯本,她们的一表人才的兄弟,吃完早餐就往外跑,一个星期倒有五六回不在家吃饭,所以难怪遭冷落的姐妹有点儿不乐意。最近两个社交季节,小布洛克(伦巴第街哈尔克与布洛克银公司的合伙人)一直在追求玛丽亚·欧斯本小姐;可是当他竟去邀请爱米莉亚一起跳法国花式舞的时候,你能指望玛丽亚小姐心里高兴吗?然而她愣要如此说,以显示自己器量大,不往心里去。

“你喜欢可爱的爱米莉亚,我太高兴了,”等到一曲舞罢,她郑重其事地对布洛克先生说。“她是我哥哥乔治的未婚妻;她说不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她是个脾气极好、十分单纯的姑娘;我们家里人人都那么喜欢她!”

我的姑奶奶!谁能测得这热辣辣的“那么”二字流露的感情究竟有多深?

沃特小姐和这两位对兄弟情深谊长的姑娘,正经八百地频频开导乔治·欧斯本,要他明白自己屈就爱米莉亚这一慷慨之举固然够浪漫的,但他作出的牺牲毕竟太大了。我甚至拿不准乔治是否当真会把自己看作大英帝国军队精英中的精英,从而在很大程度上是顺其自然而又心安理得地让别人把他捧上天。

尽管他如前所述天天上午出门,一周有六天正餐不在家里吃,他的姐妹料想这着了迷的小伙子准是让塞德立小姐的裙带给拴住了;然而不知怎么的,正当别人都以为他与未婚妻形影不离时,他其实并不总是和爱米莉亚在一起。肯定有过不止一次,铎炳上尉去看望他的朋友,简·奥斯本小姐(她对上尉向来很关心,非常爱听他讲军人的故事,还十分惦念他亲爱的妈妈身体可好)笑呵呵地指着广场对面说:“哦,您找乔治得上塞德立家去;我们这儿从早到晚不见他的人影。”听到这样的回答,十分知趣的上尉会尴尬地笑着把话岔到一些热门的题目上去,像歌剧啦、亲王最近一次在卡尔登大厦[184]举行的舞会啦,或者今天天气哈哈哈。

“你挺喜欢的这个铎炳也真够憨的,”上尉走后,玛丽亚小姐会对简小姐说。“你瞧见没有,他听到可怜的乔治在当班儿时,脸红得多厉害?”

“可惜弗雷德里克·布洛克缺少一点儿他这样的腼腆,玛丽亚,”做姐姐的把头一昂反唇相讥。

“腼腆?!你该说笨拙才对,简。有一回在珀金斯太太家,铎炳上尉踩着了你的纱裙,我可不要弗雷德里克把我的纱长裙踩出一个窟窿来。”

“弗雷德里克才不会呢!他怎么会踩破你的长裙?你没瞧见他请爱米莉亚跳舞吗?”

事实上,铎炳刚才脸红和现出一副尴尬相,是因为有一个情况他觉得还是不告诉两位小姐为好,即:他已经去过塞德立家,自然推说要找乔治,而乔治不在那儿,只有爱米莉亚这小可怜儿坐在客厅的窗边,一脸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样子。稍事寒暄过后,她鼓足勇气问上尉,据说他们团不久将奉命开往海外,这消息是否属实?铎炳上尉今天见到过欧斯本先生没有?

他们团还没有接到开往海外的命令;铎炳上尉也没有见到乔治。

“八成他和他的姐妹在一起,”上尉说。“要不要我去把那条懒虫抓来?”

爱米莉亚亲切而又感激地跟他握别,于是他穿过广场。爱米莉亚左等右等,可是乔治始终没来。

可怜那颗柔弱的心一直在盼望、悸动、思念,对心上人坚信不疑。瞧,这样的生活没有什么可加以描述的。其中少有通常被称作事件的内容。整天只惦着一件事——他几时来?也是入睡和醒来时萦绕在脑际的唯一念头。我相信,当爱米莉亚向铎炳询问未婚夫的情况时,乔治正在斯沃洛街和坎农上尉打台球,因为乔治是个善找乐子又爱交游的人,凡是各种讲究技巧的游戏,他都算得上一把好手。

有一回,他三天没有露面,爱米莉亚小姐戴上帽子,竟然闯到欧斯本家。

“怎么?把我们的兄弟撇在家里,自己上我们这儿来?”两姐妹说。“爱米莉亚,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快告诉我们!”

没有,他们确实没有吵架。

“谁会跟他吵架?”爱米莉亚说时眼睛里噙满泪水。她只是过来——过来看望她的几位好朋友;她们已有好久没见面了。那天她神情呆滞,像掉了魂儿似的。当她怏怏离去时,两位欧斯本小姐和她们的家庭女教师愣愣地目送着她,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纳闷:乔治到底看上可怜的爱米莉亚哪一点?

她们当然不明白。爱米莉亚如何能敞开自己的心扉,听任那两位小姐的黑眼睛毫不客气地直窥胸臆?这颗羞怯的心还是缩回去躲起来为好。我知道,两位欧斯本小姐是品评开司米披肩或嫩红缎子长衬裙的行家。特纳小姐曾把她的长衬裙染成紫色再改成一件短外衣;毕克福德小姐曾把她的一条白鼬裘皮披肩卷成手筒,余下的用作衣服的毛皮镶边——我敢担保,这些变更决计逃不过上述两位小姐明察秋毫的眼睛。但是,你瞧,有些事物的质地之精细致密超过毛皮和缎子,超过所罗门王的全部珍品,超过示巴女王的所有服饰。面对这些事物的美,许多行家却视而不见。有些可爱的小生命,你会偶然发现它们羞怯怯地在僻静的背阴处开出不起眼的花,散发淡淡的幽香。也有些园中的群芳领班,大得跟暖床的长柄铜炭炉似的,能瞅得连太阳都黯然失色。塞德立小姐不属于向日葵一类;我觉得把一朵紫罗兰画得像重瓣大丽菊那么大,怎么说也是不相称的。

说实在的,一个还在父母卵翼下的好姑娘,生活中不可能有许多惊心动魄的事件,通常只有传奇故事中的女主人公才少不了这些。罗网和猎枪可能危及出去觅食的老鸟;外面还有老鹰,有时可能躲过,有时则在劫难逃。然而雏鸟在羽绒和禾秆垫底的巢中过着舒舒服服、毫不浪漫的日子,直至轮到它们自己振翅飞翔的那一天为止。当蓓姬·夏普在乡下抖动自己的翅膀,跳跃于细嫩的枝头,躲过许多许多陷阱,毫发无损地成功啄食时,爱米莉亚稳稳当当躺在拉塞尔广场自己家里。即使需要出门与外界接触,也有长辈指引陪同,不会有任何灾难降临到她头上,为她提供悉心呵护的那个富足、欢乐、安适的家,也没有什么隐忧堪虞。妈妈早上照例忙这忙那,白天坐车出门高高兴兴地访友购物,这些便是伦敦阔太太的消遣,或者称作职业也可以。爸爸在市中心从事莫测高深的神秘交易:那些日子的伦敦城可是个热火朝天的地方。当时战争席卷全欧,牌桌上的赌注是一个个庞大帝国的兴亡。《信使报》的订户数以万计,今天的消息是维多利亚激战[185],明天的新闻是莫斯科大火[186]。报贩的号角在正餐时分响彻拉塞尔广场,吆喝的内容有:“莱比锡大会战[187]——投入兵力六十万——法国人一败涂地——二十万人战死。”老塞德立有一两次面色凝重回到家里,这并不奇怪,要知道这样的消息振荡着所有人的心,全欧洲的证券交易所行情都随之波动。

与此同时,布鲁姆斯伯里区拉塞尔广场的日子还是照样过,仿佛欧洲的局势纹丝儿没有被搅乱似的。莱比锡大撤退没有增减桑波先生在下房用膳的次数;联军涌入了法兰西,正餐开饭的铃声依旧五点钟打响。可怜的爱米莉亚恐怕根本不在乎布里安和蒙密莱尔之役[188]孰胜孰败,也不认真关心战争的进程,直至拿破仑皇帝被迫退位——那时她双手一拍,谢天谢地,全身心地投入乔治·欧斯本的怀抱,令目睹她如此热情奔放的每一个人惊诧不置。事实是:敌对各国已宣布停战,欧洲从此得以休养生息,那个科西嘉小子给赶下了台,欧斯本中尉所在的团也就不必出征了。这便是爱米莉亚小姐的思路。对她来说,欧洲的命运体现在乔治·欧斯本身上。乔治的危险过去了,她就唱感恩歌。乔治乃是她心目中的欧洲、皇帝、联盟各国君主和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乔治乃是她的太阳和月亮;为招待各国元首在伦敦市长官邸举行的盛大舞会灯火辉煌,城开不夜,爱米莉亚兴许还以为是专为乔治·欧斯本布置的呢。

我们谈到过苦命的蓓姬·夏普小姐是在权谋、私利和贫困这三位反面教员指导下受的教育。而爱米莉亚·塞德立小姐的最后一位导师则是爱,我们的好姑娘在这位颇得人心的老师指点下有了惊人的进步。在将近一年半的时间内,通过向这位卓越的深造导师焚膏继晷地勤奋苦学,爱米莉亚领悟到了许许多多的秘密,那是广场对面的沃特小姐和两位黑眼睛的欧斯本小姐乃至契绥克的老校长平克顿小姐连一点儿概念都没有的!本来嘛,这些操守谨严的贞女怎么会懂呢?对于P和W[189]两位小姐来说,爱情根本不存在,我甚至不敢把她们和爱情二字连在一起。诚然,玛丽亚·欧斯本小姐对于弗雷德里克·奥古斯塔斯·布洛克先生(哈尔克与布洛克银公司的合伙人)“有好感”;但那是一种光明正大的感情,她同样也可以嫁给老布洛克,因为像她这样一位有良好教养的大家闺秀,目光瞄准的自然是公园路上的住宅,温布尔顿的乡间别墅,一辆套着两匹高头大马、出入都有跟班的豪华私家车,还有声誉卓著的哈尔克与布洛克银公司年收入的四分之一——弗雷德里克·奥古斯塔斯便是所有这些好处的化身。如果当时已开创戴白色香橙花的风尚(这种象征处女贞操的感人习俗是从买卖婚姻比比皆是的法国传到我们这里来的),我想玛丽亚小姐定会戴上洁白无瑕的香橙花环,跨进旅行马车,坐在患有痛风病、长着酒糟鼻、早已谢了顶的老布洛克先生旁边,为了他的幸福心甘情愿地献出自己美丽的年华。只不过老绅士已经有了太太;于是,玛丽亚小姐便把她的青春和爱情奉献给年轻的合伙人。娇艳盛开的香橙花!日前我看见屈罗特小姐(今后自然要从夫姓了)头戴手捧白色香橙花,在汉诺威广场的圣乔治教堂门口飘然登上蜜月旅行马车,而一位高龄勋爵一瘸一拐地随后进了车厢。她放下车窗遮阳帘时的那份羞涩着实迷人。多么可爱的处子!前来参加婚礼的贺客如云,出动了名利场上近半数的自备马车。

对爱米莉亚的教育作最后润饰的爱,并不属于此类。爱米莉亚的深造导师在一年多的时间内把一个好女孩调教成了一个好女子——一旦吉日良辰来临,就是个现成的好妻子。这姑娘用她的整个心灵去爱一名为国王陛下效命的青年军官,对他我们已经约略有些了解(姑娘的父母鼓励并养成她这种崇拜偶像的浪漫痴情也许是很不明智的)。爱米莉亚一醒过来便想他,临睡前祈祷中提到的也是乔治的名字。她从未见到过一个男人如此英俊或如此聪明,骑在马上身段如此优美,跳起舞来步态如此飘逸——总之,这是她心目中的英雄!都说摄政王鞠躬的姿势如此潇洒,可是比起乔治来又算什么?她见过人人崇拜的布鲁梅尔[190]。这样的人怎能与她的乔治相提并论!所有常去歌剧院的时髦人物(当年一些公子哥儿真是戴了“歌剧院帽子”[191]去看戏的)没有一个及得上他。只有童话故事中的白马王子庶几近之;而他能屈尊俯就一个卑微的灰姑娘,实在太高尚了!如果平克顿小姐是爱米莉亚的密友,很可能会设法制止这样的盲目崇拜,但肯定收效甚微。这是某些女人的天性和本能使然。有些女人就是工于心计,有些则天生痴情;但愿本书读者中每一位可敬的单身汉择偶时都能物色到最合他意的那种类型。

爱米莉亚小姐在这种压倒一切的情感支配下,极其狠心地撂下她在契绥克的十二位好朋友不闻不问,人有了自私之心通常如此。当然,现在除了乔治·欧斯本她心中什么也装不下。索尔泰尔小姐这人不够热情,不适合倾心相告;对于来自圣基茨的巨额遗产继承人、鬈发如羊毛的斯沃尔茨小姐,也不宜把体己话和盘托出。爱米莉亚曾让小劳拉·马丁来她家度假,我相信她把小劳拉当作了诉衷肠的密友,许诺等自己结婚后把劳拉接来同住,还向劳拉介绍许许多多与爱情有关的感受,这些知识对于那个小不点儿来说想必新奇至极,也管用至极。呜呼!呜呼!可怜的爱米恐怕脑子出了毛病。

她的父母在干什么?为什么不保护好这颗稚嫩的心,别让它跳得那么快?老塞德立近来表情比较严肃,心思完全给他在市中心的商务占了去,对旁的事情似乎无暇顾及。塞德立太太生就大大咧咧的性格,从不查三问四,甚至没有做母亲的妒忌心。焦斯先生不在伦敦,有一位爱尔兰寡妇正在切尔滕纳姆想要攻克他这座堡垒。爱米莉亚成了拉塞尔广场宅子里唯一的主人——啊!有时候她觉得自己被遗忘了,倒不是心生疑窦;她当然理解,乔治有要事必须到白厅大街的总司令部去,他也不能老是请假离开柴忒姆的军营;即使到伦敦来,他还得走访朋友,看望姐妹,各处应酬(他到哪儿都能使聚会生色增辉!);他在团里的时候又太累,没精力写长信。我知道爱米莉亚把她收到的书信藏在哪儿,我能像依阿基莫[192]那样潜入她的闺房再溜出来——像依阿基莫那样!不,这是一个不光彩的角色。我只仿效月光无伤大雅地窥视这位忠诚、美丽、纯洁的化身进入梦乡的卧榻。

但是,如果说欧斯本的信只有寥寥数语,体现了直来直去的军人本色,那么必须承认,要是把塞德立小姐写给欧斯本先生的信在此照录的话,本书的篇幅将扩大好多卷,即使最欣赏柔情的读者也会吃不消的。爱米莉亚不光把大张大张的信笺写得密密麻麻,而且会把写下的统统划掉,教人怎么也猜不透个中奥秘;她还毫不手软地从诗集中整页整页地抄诗,在某些词句、段落下面狠命加上着重号,把自己的心态泄露无遗。她是个凡人。她的信中重复的地方到处都是。她写的文句有时语法上不大对头,她做的诗在韵律上完全随心所欲。不过,女士们,尽管有时句法不通,你们照样能打动男人的心;尽管你们还不是都懂得三音格与四音格的区别,照样有人爱你们——倘若非要先熟谙语法,精通格律不可,那就让一切诗歌统统见鬼去,让所有的语文教员个个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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