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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坦然的

寄身格朗姆也迎着圭明跑了起来。

它就像小孩子一样甩着胳膊,关节似乎消失了,小臂毫无滞碍地甩向后面。

圭明吐出一口气。

枪械对它不能造成伤害,但是动能还在。寄身格朗姆扑到圭明身前三步。这邪魔张开嘴,人类的五官倏的变形。那嘴一瞬间涨大到半张脸大小,里面伸出肉色的口器。

圭明抬手开枪,一瞬间打光弹鼓。

他要一击建功,废掉这怪异一条腿!

双方都在高速移动,但是圭明弹无虚发。五发子弹全点在脚踝上。第一发子弹入肉,却被黑色的纤维包裹住。那原本是肌肉的东西鼓动着,想要把这异物挤出去。但是子弹接踵而至,并不粗大的脚踝被金属挤满。原有的子弹被挤向深处,新子弹隔断纤维。那纤维心有余力不足,一时间纠缠在一起。寄身格朗姆一脚迈出,身子却向一边倒下去。它的脚踝一时间竟然被这区区五发子弹锁住了。

建安都看呆了。“哪里来的兵王。”他喃喃道。渊行者已经去翻圭明的信息了。

然后他也呆了。

【特性:善于奔跑·特殊,热武器使用·上·特殊,搏斗·刀·特殊,人体专家·特殊】

“四个保留特性?”他不自禁说出口。建安听到这话,又吓了一跳。

进游戏时这家伙特性栏空空如也,可现在他简直是大公司捧出来的高玩!

渊行者把这个疑问分享了出来,建安眉头紧锁。“刚开始。。。。数据没同步好?”

渊行者信服地点点头。

那一边,圭明几乎是压着寄身格朗姆在打。

在人类的搏斗中,你能做到的最糟糕的事是摔倒。因为那意味着居高临下,意味着你的对手可以用体重而不是臂力把你摁住然后往死里打。

寄身格朗姆不是人类,可是它选择了人类作为躯壳。它倒下去,挣扎着要爬起来,一整只口器都因为愤怒狰狞毕露——然而相比于圭明的僵尸脸,它就像小孩子在呲牙咧嘴。

圭明一脚踏在了它后背上,寄身格朗姆双手向后猛抓,它不存在所谓关节。人的十指赫然已经被一层锋锐坚硬的角质包裹,那似乎是它的分泌物,因为男人的脸从一开始就不断向下滴油状的黄色液体。液体凝固在地上,竟有金属的质感。

圭明迅疾无伦地俯身挥刀把其中一只手切断,然后把小刀插在了另一边的肩胛骨里。他把断臂扔走,同时用力踩了几下刀柄,锋利的刃口撕开毛发一样的纤维。他弯腰伸手调整了一下刀的位置,然后再一蹬。哧的一声,像撕开布帛,寄身格朗姆的一只手臂就脱离了身体。

那黑线从断口探了出去,想要重接手臂。可是圭明一边玩命踏着寄身格朗姆不让它乱动,一边轻轻一脚就把那条胳膊踢飞了。

“拿走!”他高声叫道。

渊行者反应很快,赶紧跑过来把那条手臂拿走了,脱离了主体的手臂软塌塌的。渊行者从断面往里面一看,里面除了骨头,就是无数黑色的线虫不断蠕动翻滚着。

他一阵恶心,把这东西远远抛给了建安。建安没敢接,那东西掉在他脚边,他后退一步。

渊行者看着建安,建安平静地回望着他。一副我就是觉得恶心我不想接的表情。

圭明低头去捡刀,寄身格朗姆瞅准机会口器一张就要咬他的手掌。可圭明像逗他一样,手掌往上一扬,轻巧躲过这凶狠的咬噬。他紧跟着一脚,轰在了它颈部的后斜角肌上——如果它有的话。

圭明此时穿的是靴子,踢人相当有劲儿。颈骨在这一脚下碎成块状,扭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寄身格朗姆想扭回来,可是它动不了了。

这是圭明的第二枚锁!一块碎骨卡住了它的脖子。它可以凭借黑色纤维强行扭转头部,但是它必须付出半个脖颈被碎骨切掉的代价。

现在这鬼物成了待宰的鱼肉,有圭明在的地方就是它的砧板。年轻的杀手又一次弯下腰去。

“小心!”渊行者爆喝。

寄身格朗姆双腿骤然涨大,然后黑线破开皮肤涌了出去,沿着圭明的躯体向上蔓延。它尖声嘶叫,强行拖离宿体对它来说也相当不好受。圭明被扯得站立不稳。黑线的伤害比他预想中要大,它们破开皮肤,勒紧血肉,所过之处血肉模糊。

圭明紧紧抿住嘴,在剧痛中他双手握刀。

寄身格朗姆挣扎着扭动了一下,然后就此了无声息。

他把那刀从口器硬怼了进去!圭明颤抖着把手抽出来,刀只剩刀柄。同时他的左手也烂得只剩骨头。

这玩样在最后用黑线紧紧裹住了圭明的手,生生剥下了他手上筋肉。

圭明后背一下子就湿了。黑线慢慢干枯,圭明向后踉跄着,这些坚韧的东西竟然一碰就化为飞灰。

他一跤坐倒。

渊行者和建安已经跑了过来。“漂亮!”建安拍了一下圭明的后背。然后他发现这个年轻人牙齿紧咬,面色青白。他显然是极痛,全身都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他左手有伤。而就在刚刚,这怪物让他伤势加重。

渊行者把住他的肩:“你怎么了?”

圭明咬牙:“伤!两周了。”

渊行者和建安面面相觑。

“我没听懂。”建安说。“你在现实里养了两周的伤?”

圭明艰难点头。

渊行者问:“这个伤和游戏有什么关系?”圭明喘着气摇头,他把那只剩骨头的手举到眼前,想摸而不敢摸。

建安自己做出了理解:“他是不是没有调低触觉设置。”

渊行者悚然,如果是这样,那他现在该忍受着怎样非人的痛苦。

“你快强退!”他大声说。“你会留下精神创伤的。”

圭明一直在摇头,他神智都有些模糊,嘴唇瓮动。渊行者把火把交给建安。微弱的光线中,他附耳去听。然后渊行者直起身子。

“他说他强退不了。”渊行者说。

两人都有些沉默,寂静中只有圭明痛苦的喘息。

“其实。。。”建安想说什么,然后就后悔的想打自己嘴巴子。渊行者已经看了过来。“你有办法。”

建安一瞪眼。“怎么着?是,办法有,可是凭什么?这家伙自己硬出头,自己看不爽那姑娘被怪物吃。。。。”

他声音弱了下去,因为他自己都觉得圭明还挺有男子气概的。

最后,他一咬牙。“十万。”

“我先给他付。”渊行者平静说。痛快的让建安愣了一下。

“你不怕他坑你钱?”建安问。然后渊行者的眼神就让他闭上了嘴。

那是不在意钱财,坚信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眼神。

建安抿抿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冰蓝色的东西。那好像是钥匙,上面旋转着宛如活物的花纹。

一个【种子】。

建安低声说:“这是我们公司还不知道具体来源的种子。”他停顿了一下。“也就是说,可能会变成一团毁三观的东西,连游戏都没法玩了。”

渊行者把那东西接过去,放在圭明面前。

圭明抬头,虚弱地看着那东西。渊行者给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圭明舔舔嘴唇。

他隐约觉得如果自己在这一刻接受它,他会失去自己的本质。

【人类】的本质。

这次事件太奇怪了,跳过抽取人物卡的阶段直接进入。明明用的是假身份人物卡上明明白白是自己的信息。

他在失血。他知道自己会死,而且说不定活不过来。可是。

他想到建安的脸,想到那溶解一样的肌肉。

他想到惯能打人对【月兽】的形容,“一丛胡子一样的肉色触手。”

想到惯能打人说建安后背不停开合。

想到建安说:“很难受。”

百分之十的触觉设置,是好像后背被虫子挤开。那一个正常人的体验,应该是一双手把后背扒开吧。

然后他想到自己要死了。

“一言为定。”圭明说。他笑了一下。

坦然而认命。

渊行者把【种子】塞进他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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