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甄懿眸里甩出不齿之色,那个找“猫”的无赖纨绔子弟。
“正是在下,姑娘别来无恙。”傅峥人模人样地朝着甄懿行了礼。
还别说,一混账无赖穿上人衣,学几下装腔作势,还真像个人。
慕容清松开傅峥的衣领,狠狠地瞪住傅峥。
“女傅,我叫甄懿,今日刚入的官学。”甄懿远远地朝李安然作揖,“此间怕是有误会,公主一拿到卷轴便将题脱口而出,我在一旁也是无心听听,一时之间便对了出口,公主聪慧,便一时来了灵感,方才有了这个答案。”
慕容清听着甄懿的说辞,顺水推舟道:“女傅,这傅峥小肚鸡肠,成天没个好心眼,他与我早有过节,定是故意报复!”
傅峥敛敛神色,圆场道:“那想必是在下在远处听不太清,听错些了,公主,在下给您赔罪。”
“罢了,既然无事,那便进去吧。”李安然道。
只见傅峥上前,对了卷轴里的答案,进去时还朝甄懿这边意味不明地看上几眼。
“他今日也不知是不是磕错什么药,在别人面前逢场作戏倒是一流。”甄懿自言自语着,对着手中的空白卷轴若有所思。
半晌,甄懿抬步朝李安然走去,捆着周遭乌泱泱一群人的目光,牢牢站立,道:“女傅。”
甄懿将卷轴递给李安然。
李安然接过卷轴打开,脸色一滞。这实属属下纰漏,竟然将空白卷轴混了进去。
李安然心中念头一转,好奇心骤起,望着跟前的女子,语气犹疑:“你心中可是有了答案?”
甄懿歪了歪头,反问:“女傅,难道我的答案不好吗?甄懿才疏学浅,实在不知有何可以改进的地方,还望女傅不吝赐教。”
李安然被甄懿的瞎话怔到,不明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把答案写入这卷轴里?”
甄懿煞有介事地郑重点头。
青天白日的,还睁眼说瞎话?
莫不是想混过去?
“这上头可是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李安然摊开卷轴朝众。
舆论又是一片哗然,各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更加。
“方才听你介绍,你叫甄懿,对否?”李安然确认道。
“不假,正是。”
“那我倒要听听,你这破格而入官学之人,该如何解释这空白卷轴里的题,又有何过人之处?”李安然大手一挥衣袖,广袖的宫装卷起轻风刮过身边人。
她李安然一向不屑于仅凭世家身份而自视甚高之人,左不过说难听些便是个依靠家世的纨绔子弟,就算入了官学也不过走个过场,眼前的甄懿,竟能由圣上亲自提携,莫不是借了公输先生的光?
甄懿轻笑,如山间清风,湖中朗月般的声音滴在每个人的耳畔处:“这卷轴以空白为题,我自以空白作答,有何不对?万物皆虚,须臾间不能以一瞬,空白如徜徉,道尽万物皆在其所中,这便是我对此题的理解。”
满堂顿时鸦雀无声。
李安然幽深得眸子里亮起惊愕而又无比满意的样子,她这般说辞,着实令人意外。
这般语气,这般说辞,这般心性······倒很像她的一位故人······
李安然大气地鼓掌两下,毫不吝啬地赞扬:“此一解甚妙,果然是公输先生身边之人,名师出高徒。”
堂下依旧鸦雀无声。
听不懂的人不敢多问怕失了面子,听得懂之人自是心领神会。
慕容衔薄唇边噙着极浅淡的笑意,面上仍不动声色。
李安然侧身,示意让甄懿入内。
“李女傅,对着空白卷轴,我倒是另有一番见解。”只见慕容衔身子一动,转眼间便移到了李安然身边,将自己手中的空白卷轴递给了李安然。
李安然打开卷轴时内心是呆滞的,她万万没想到,这种纰漏会同时出现两个。
不过方才的甄懿解得不错,那她便再看看三殿下解得如何。
李安然双手一摊,将空白卷轴展示给了下面的人看。
竟又是一副空白卷轴,形如无题。
“不知三殿下又要如何解?”
慕容衔半步开落定,缓道:“吴丝蜀桐张高秋,空白凝云颓不流。空白,天也。即为,空山。”
慕容衔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在此卷轴里,画一片空地也可。”
李安然微笑:“此也算得上是另一妙解。”
三殿下答得出来,本是意料之中之事。
内堂里陈列着宽敞的书桌数十桌,乌漆的沉香反弹出幽光,室内书卷气息浓郁,点着名贵的香料,布置的极为讲究。
甄懿刚一踏入内堂,慕容清就兴冲冲地起身招呼着:“我都在内堂听见了,瑄仪姑娘可真是惊才绝艳啊。”
还好慕容清声音压得低,内堂里也没几个人,司遥这一番阿谀奉承,快要把她夸上天了。
“你呀。”甄懿无奈地白了慕容清一眼。
慕容衔、慕容铳相继入内,没得选择得坐在了慕容清身旁。
慕容清心里小九九:若是这三人哪个不比我好,待会儿李安然若是提问,我就有恃无恐,妙哉妙哉!
转眼间内堂里陆陆续续地进来几个人,依次找了位置坐下。
“原来你叫甄懿。”
甄懿不想抬头,这是傅峥的声音,她可不想又被恶心一遭。
“上次在濮阳王府匆匆一见,还未问得姑娘芳名,今日我们在官学重逢,想来也是我们之间的缘分。”
傅峥刻意加重末尾几个字,语气暧昧得不行。
傅峥炙热而戏谑的目光毫无遮拦地在甄懿身上流连,心痒难耐。
这么一个带刺儿的美人,很难让人没有征服欲。
“傅峥公子如此有雅兴,想来是上次的教训还吃的不够,要想再尝尝不是?”甄懿冷着脸不去看他。
“我这不是······”傅峥凑过身子来。
正当傅峥那张猥琐的笑脸快要凑近时,从甄懿侧边横飞过一支笔,快速从甄懿眼前划过,不偏不倚地正中傅峥的脑门。
“唔······”傅峥脑门上砸了狠狠一击,后劲十足,整个身子猛地后退好几步。
“谁呀!”傅峥吃痛地嚎了一声。
“对不住,手滑了。”
“司玄······”傅峥脸色极为难看地“缓和”下来。
甄懿回头一看,慕容衔正一脸淡定地翻阅书桌上的典籍,好像无事发生的样子。
慕容衔稍稍扬起眸子,墨瞳里幽深湖光摇曳:“我一时忘了,那是先帝所赠的笔,劳烦你了。”
“这······”傅峥脸上笼上一层寒霜,愈发难看,他瞟了一眼摔在桌角的笔,踌躇片刻,弯着腰捡了起来,又硬着头皮给慕容衔递了过去。
甄懿心笑,慕容衔这是故意给傅峥个教训,先帝御赐之物,哪里能如此轻易糟践?但堂堂三殿下亲口所说的,就算是假的,也得当做真的来。
甄懿饶有兴致地回头冲慕容衔挑挑眉,背地里给他竖了竖大拇指。
原来千年寒铁,也是会整人的。
这时,从门口迈入一个旖旎靓丽的身影,娇艳绝伦,高贵优雅,不为陌生。
傅柔嘉。
甄懿暗骂一声,先前在院子里也没见着她,想来她应该是把自己记下了,先前在她面前被慕容衔坑了一把,怕是误会不已了。
不知道为什么,甄懿对上傅柔嘉总有种心虚得很的感觉。像是······被捉奸了一样······
好吧,这自然是子虚乌有的事。
甄懿默默舒了口气,不露声色地低下头。
傅柔嘉经过堂下时艳眸一扫,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她心心念念的慕容衔而是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甄懿。
傅柔嘉美眉一蹙,又以极快的速度磨平,没落在了旁人的眼里。
她早知甄懿被圣上破格批准入了官学,也知道这是慕容清和公输渊共同作用下所成,但心里还是不由得一怒,危机感悄然而至。
“她怎么来了?”慕容清一言难尽地瞥了瞥傅柔嘉,小声嘀咕。
“傅小姐······以前不来的吗?”耳尖的甄懿凑过去。
慕容清耸耸肩,很是嘲讽道:“大小姐的脾气,皇室公主的架子,在我父皇和皇后那没少一副端庄得体的样子,我可是见着过她生气时训丫鬟的样子,啧啧啧······”
甄懿怏怏地收回了头。
一眨眼,李安然已经拿着书卷,开始了今日的学堂。
“在座各位也是清楚的,半月后的,也就是我们称之为‘内考’的官学大考,圣上颇为重视,各位都是世家子弟,出身名门贵族,家学渊源,相信对于你们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经圣上特许,翰林院首批,此次内考第一者,可得四品以下官职任选,文武皆可,男女不论。”
“女傅!”从门口突然冲出来一个声音。
李安然的话语被人匆匆截断。
“在下钟子期,今日大理寺中有事,略微耽搁了些,还望女傅见谅。”钟誉上气不接下气地倚靠在门旁,累得满头大汗,衣袂被外头的风翻飞得上下舞动。
“钟誉,你可知你迟了整整一炷香,可是将本女傅不放在眼里?”李安然不怒而威的气压猛地怔住全堂,偌大的内堂静的只剩下沙沙的灌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