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重行行。
时光飞逝,肖季然不知道其他学校是什么样的,但她们学校是一直都有高二学农的传统的。
学农的日期定在暑期里为期一周,班主任每回趁着下课就说一点注意事项和需要带的东西。
一切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在学农前还有期末考!
距离期末考还有两周的时间,各科老师每天发下来的试卷跟树上扯树叶似的一扯一大把,季然的头发落的厉害,她一度怀疑自己会不会真的秃掉。
陈禾每天都在翻阅各类害虫书籍,着重于防治方面,不停找着防蚂蟥的点子,十足一个被害妄想症深度患者:“然然,你说要不咱去买个十瓶八瓶的敌百虫、倍硫磷,等到了全都倒进田里,怎么样。”
季然正在奋笔疾书,少了何止燃的帮忙,她现在真的是被试卷十面埋伏,恨不得多长双手,被她闹得不行企图泼冷水终止她的焦虑症:“秧苗,那你可能会被农民伯伯绑在乡下,然后抵债嫁给村里的二傻子。”
陈禾心里惆怅惘然的很,没反应过来她的冷幽默:“什么鬼?”
“大哥,你的生物课难道真的都还给老师了?一瓶农药加水稀释可以浇一块田,你一块田来个十瓶八瓶的,杀虫还是杀庄稼?亦或者杀人?人农民伯伯本来是希望你能帮忙收庄稼的,结果你却毁了人辛苦大半年的收成,想想都刺激。”
......陈禾把头埋进臂弯里,声音闷闷的:“我不想去,只要一想有虫子可能爬进肉里吸血,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要不考完试下楼你推我一把吧。”
推一把??!!肖季然有些哭笑不得,陈禾的思维也是够了的。
世上最蠢的事就是自己吓自己,照生物书上讲,最好连水都不要喝了,空气也不要吸了。
肖季然叹了口气:“我记得去年回来的学姐们说秋收的稻田里是没有水的吧。”
走近死胡同里的陈禾眼前一亮,一下就恢复了生机,熊掌啪地一声拍在肖季然肩上:“对啊。”
季然写字的手臂一抖,那一笔滑的老远,满脸黑线。
陈禾嘿嘿干笑,从袁圆的笔袋里摸出透明胶:“来来来,我帮你沾掉。”
晚自习结束,肖季然瞧着那一张张待写的试卷有些绝望,一天累一天,天天都在写,就是不见写完过。
她的初中历史老师曾讲过一个诙谐故事,以前中国物资紧缺,国家颁布了商品计划分配。某一家人每月能分配一百五十斤粮食,但第一个月就出现了不够,缺了二十斤,那时候可以在分配处借粮的,但第二个月分配时要还,这家人每个月都在补上个月的亏空,月月循环,最后属于自己的粮全没有了,全是借的。
当时她是什么反应来着?好像是轻笑了一声,但是笑什么她不知道。
此时的试卷就像那时的分粮,天天都在写,天天都在叠加,那声轻笑现在想来该是无可奈何吧。
三人并排走在教室前的走廊上,陈禾的精神劲儿总是好的很,边上走过的同学她都能调戏玩笑两句。
季然手臂勾在袁圆肩上,叹息再叹息:“明明都是同等的量,怎么我就感觉陈禾跟个没事人似的。”
袁圆低低的笑:“因为你的狂草不过关。”
鬼画符和她是没有缘分了,字迹这东西是经年累月的习惯,尤记得最开始学字,她就是写了一个倒画笔,李女士的戒尺来的那叫一个快。
“哎——那你呢,我感觉就我时时刻刻都在写,真是要了老命。”
“因为以前有人帮你分担,你写字速度没练上去。”陈禾的声音在边上响起。
肖季然:“......”
要不?就?找皮蛋再帮忙写写?
陈禾嬉皮笑脸把她揽过来。
自打年后又长高了,她看全班女生都成了俯视,于是特喜欢勾别人的脖子,用她的原话是‘我现在觉得自己男友力爆棚,勾谁都觉得对方小鸟依人,感觉不要太爽’。
“爱妃,都下课了还想个屁啊!不是我说,爱妃你离秃子不远了,寝宫的扫把啊,一滑,上面的头发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
肖季然笑着横她一眼,抬手拍在她的熊掌上,就势握住她的手腕:“滚犊子,哀家是你妈,你个逆子。”
脖子上的手臂收紧,陈禾笑眯眯凑近她的耳边:“我妈?”
季然握着她手腕的手不逞多让,也用了力:“是啊,哀家当朝太后,可不就是。”
“嘶——”陈禾这口冷气吸的极长,好家伙手劲儿见长,坚持了一会儿率先败下阵:“得得得,太后太后。”
肖季然喜滋滋放开她:“小样!”
肖季然在第二天下午午自习逃去上厕所的路上遇见了近来“十分忙碌”的自燃兄,如同饥饿已久的人看见了肉,目露精光,拉着双手湿淋淋的他躲到墙角边。
拉的时候还没怎么在意,一放开手上湿漉漉的,她十分自然的无耻的在他校服上擦干了,然后朝他咧嘴。
何止燃喉结混动了一下,面前这只黄鼠狼绝对没安好心。
季然笑意盈盈,先用怀柔政策和他绕两圈:“皮蛋啊,近来忙不忙?”
何止燃心里咯噔了一声,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还好。”
肖季然点点头表示知道,继续:“我都好久没看见你了。”
何止燃眉毛一抖:“早上课间操不是还见过吗。”
废话,她要的是看他一眼吗!她看他干屁。
有什么在何止燃脑子里一闪而过,可惜太快他没抓住,于是在听见她下面一句话,他十分后悔没认真抓住机会。
“课业繁忙吗。”
果然,何止燃抬手佛在额头上,唇角失笑。
何止燃回到班上,同桌见他从口袋摸出好几张折叠卷子,挑眉笑骂:“靠,自燃兄,你还真是好学啊,这是从哪儿弄得什么卷子。”探头过去一看,咦了一声:“你做这种卷子做什么?”
他们的卷子都是老师四处查找的典型题,像这种浅白的卷子老师都懒得出出来浪费时间,做了真没什么意义。
就在他回答她还行,就瞧着她从校裤兜里摸出了这一叠试卷,帮写了这么多年,他立时便是知道她惦念已久,揣在身上时刻就等着他。
对上好友的目光,他轻笑:“忽然想看看自己的基础,不行?”
同桌嘴角抽了抽,这么多模拟卷待写,真心有魄力,他朝他竖了大拇指:“你强。”
学农基地位于C市三十公里外一个山清水秀的县城周边,周围丘陵环伺,蜿蜒的河流清澈到可以看见河底的沙石,一块块方块中金灿灿的稻谷绵延一片。
到达学农基地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第一天主要是规整好住的地方,学生太多,尽管学校提前打点了,也显得有些兵荒马乱,学生几个几个住进农户家。
夜晚的乡间空气清幽,她们这一群人百分之九十以上,在浅白的十几年生命里都没见过这样的情景,一切显得那么新奇。
“啪”一只蚊子壮烈牺牲在稚嫩的手掌上。
小院里学生和农户搬了椅子凳子坐在地坝上乘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个个鲜活的面孔都是一脸新奇。
农户们见怪不怪,年年来的学生一开始都是这样兴奋,最多两天热情就消耗的差不多了。
啪啪声时不时想起,一条条生命在掌间消失。
肖季然呲牙把手递给面前的人都看一眼:“我就没见过这么贪心的蚊子!我不想杀它,结果这家伙屁股都已经冒血了还吸,还有这是什么鬼品种啊,比扎针还痛。”
她的比喻生动,围坐的人都哈哈大笑,
陈禾大笑嘴欠:“老实交代多久没洗澡了,这么香。”
“啪!”季然一巴掌拍在她小腿肚上,陈禾疼的龇牙咧嘴她把手递到她眼前,一副我只是打蚊子,笑眯眯欠:“你这比我还多的红疙瘩,怕是只多不少。”
瞧见她腿上的蚊子,陈禾抬手笑眯眯要拍回去,季然躲得极快,颇为傲娇:“小样,能这么轻松让你打回来?”
院子里你追我赶“伤及无辜”热闹极了。
草丛里的蛐蛐声稻田里的蛙声伴随着少男少女笑意交相映称。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这首词是辛弃疾被贬官闲居江西时所做,放在这里也有异曲同工的妙处。
从前在书上看过的很多描写田园句子,在这一刻画上了对等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