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不语,他先行离去。
在这乱世中,离愁堪言。琅玖丢失了,祖父走了,父亲母亲含冤而死,战争以揠苗助长的方式让她一夕之间成长,却将她所挚爱的人一个个夺走。而如今,就连他也不得不离开。此次一别,生死未卜,她却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
天色有些阴沉,夏日的第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天公竟也不作美啊,离愁时刻偏生阴雨。
章明枳提起毛笔,在他磨过的砚中轻点,挥手便落笔。
江城子
天晴难忘酒心人,碧落琼,雨花石,墨衣微敛,何酿此杯许?远山烟雨复胧雾,不忍去,意彷徨。
清琴原去几里青,孤雨笑,君知否?绵绵雨幕,何故不相思?玉带白裳少年郎,不忍忘,绪茫茫。
她忆起,二人初相识时,祖父刚逝未久。她执意为祖父戴孝,墨裳加身。而南砚,亲手为她设计了暖棠园,种上大片大片的海棠。那是她回国后最为快乐的时光。她就在阁上抚琴,而他就在身旁饮茶。
有一日他竟备了酒,就着朦朦的山雾,与春日暖华,共醉于暖棠园。二人醉倒在花海中,她枕着他的手臂,被他轻拥,次日起来,晨露洒了满衣裳。
那时的春景历历在目,而战乱残忍,直教生离死别。
往事只能回味啊,烟雨楼台与白裳少年此景之下,早已是不可兼得。
也只好作诗一首,将回忆存储在过去的光景里。
章明枳叹气,一时之间想起了许多人许多事。那一年救起琅玖,成为莫逆之交,再后来她迫不得已随祖父出国,与琅玖断了联系。之后国内发生的一次又一次变革,将华夏改动得面目全非,在反清大革命中,琅玖的消息彻底被断掉。她这一转身,便是从八岁到十五岁的变迁。
雷声自远空而来,轰隆隆的,一声又一声砸在心口上,沉闷的空气被彻底划破,片刻不停,大雨倾盆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