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三人不知,在身后,他们前脚刚离了小镇,后脚白青惠便到了小镇。
此去九龙坡只有五十里,山路却异常难走,并没有现成的道路可行,唯一的小道也是时断时续。
说是九龙坡,其实是一个山间峡谷,只是向阳的南坡地势平缓,植被茂盛,坡下又是一大片平原,一条小河从平原里流过,两山之间,有此佳处,胜却人间仙境。
九龙坡之名,也只是谣传,并没有流传很久,什么有黄龙落于山坡啦,又有黑龙来救,一番民间传说,李药师自是不信的。自他来到这个世界始,除了他师父的“尸体”化为流萤,他还没看过其它超自然的事情。
只是九龙坡里却藏着毒蝶,各种各样的毒蝶万万千千,所以才没人敢来此居住,也只有那养驴的娘子,敢在此独居。
一个寡居的娘子,养着一大群驴,想着有点玄幻。
三人走到中途,阳光已经大好,雾气渐消,待得三人来到峡谷边上时,煌煌大日悬在头顶,眼前绿树红妆,蝶儿飞舞,河流蜿蜒,几间草庵建在山坡之上,掩映在绿树之中,山坡下面,建着一所草庐。
一个浑身皆白的妇人,在草庐边喂驴,脸上蒙着面巾,在她身旁,好大一群驴子,或悠闲的吃着草,或两两以头相抵,还有那不要脸的叫驴骑在草驴身上,身下露出……(此处省略528字,读者自己体会),当直是羞死个人了,可那娘子,只是喂着身边的几头小驴,也不管不顾。
那几头小驴,大大的耳朵直楞楞的支着,像是大号的灰免,可爱极了。
三人沿着峡谷边的小道来到山坡下的平原上,在小河边洗去风尘,又沿着小河向草庐边走去,三人边走,张仲坚边说道:“也不知如此偏僻的环境,一人独居,为何还蒙着面巾?,真是奇哉怪也”
“也许是挡着毒蝶的吧,你看对面山崖边上,虽是毒蝶,可是也当真漂亮”
徐洪客边走,边看着平原对面山崖边的蝴蝶,方人道士都爱天下奇物,奇物天成,有和天道,与道人所修之道,正好相得。
按理说李药师也是出身道门,只是他一没道籍,二没入过道观,如果硬说李药师也是道士,只能说,他是个无证的野道士。可是有证无证,于天道无碍,于人间之道有碍罢了。
李药师说道:“我看未必如此,只是不想被人认出来而已,你们俩还别不信,俺老李有诗为证。
轻罩黑纱剑光寒,夜行短打墨衣衫。薄履踏花无声至,如燕点水落檐端。
这个娘子,白天养驴,夜间为盗,白天一身白,晚上一身黑,做那飞檐走壁的无本买卖,我想定是如此“
张仲坚和徐洪客二人给了李药师一个大大的白眼,那意思好像是说,你可算了吧,好好的一个养着神驴的奇女子,偏被你说的似小小盗贼一般,游侠儿一诺千斤,自有风骨,你也太埋汰人了。
李药师的本意当然不是如此,只是他看着养驴娘子的装扮有些眼熟罢了。
三人来到草庐边上,那养驴的娘子仍只是喂着他的小驴,头都不抬。
三人也都默默的站着,微微向前躬着身,双手结于腹前,微微的垂着,不发一言。
原来远观时,只见她一身白衣,蒙着面巾,走到近旁,才发现她腰间悬着三尺长剑,戴着草编的斗笠,只是那斗笠也全为白色,不知是何草织成。
她是一个侠女。
她微微的蹲着身子,仿佛与草庐,草地和身边的植物花草,飞虫走兽融为一体,她就是这天地中的一份子,裙摆轻轻的舞动着,手拿着新鲜的草料,像是一幅绝美的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那几头小驴吃的饱了,斜斜的躺在草地上打盹,那娘子才起身说道:“三位远来是客,请草庐里安坐,待我收拾一番,煮茶论剑“
她仍是背对着三人,她起身时,长长的秀发掠过削瘦的肩头,直垂到膝盖。她的秀发又密又多,黑的发亮,上面结着小花,几个辫起的小辫儿混在秀发之中,在缕缕轻风和温煦的阳光里,仿佛泛着人影。
她并没有看三人一眼,只是喂罢小驴,让三人安坐,便顺着小路向草庵的方向走去。她走起路来,飒爽而婀娜,高挑的身姿在小路上,在矮树间,像是飘飞在绿色海洋里的鸟儿,翩翩身姿共着温暖的日光,便只觉天地间也仿佛多了一种颜色。
待她走远,张仲坚说道:“女子当如此“
徐洪客也捋着本没有胡须的下巴说道:“世间多有奇女子,以美貌者只能是艳,以才华者多为不俗,而风尘里,其淡如菊的侠女,不成想,今天倒是见到了一位,幸甚,幸甚”
李药师就有些大杀风景了,他说道:“奇女子与绿鲤鱼与驴,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没准面巾之下是个老太太“
真是大杀风景之至啊。
李药师看那二人又要翻白眼,便抢先说道:“你二位爷先别翻白眼,俺老李也有诗为证。
轻汗微微透碧纨,明朝端午浴芳兰。去年一点相思泪,至今未到耳腮边。
怎么样,古人诚不我欺也“
徐洪客说道:“我也算是熟读经史,遍览古籍,怎么就没看过你的这两首诗,莫非是你自己杜撰来糊弄我等的“
张仲坚也说道:“李药师啊,你学坏了“
李药师说道:“非也,非也,天下间能人异士多如牛毛,善于为文而又名声不显的也有很多,两首小诗耳,你没听过太正常不过了“
徐洪客点头颔首,说道:“师弟所说,也是正理,可是总觉得你小子是在糊弄我啊”
三人之中,李药师最小,少年人心性本就捉摸不定,两人也只好当做是一场笑谈了。
不消一刻,那养驴的女子,便从草庵里走出来,手边垮着个竹篮子。
那养驴的女子,走进草庐里,先是把竹篮子里的器具一一的摆在桌案上,三人看他纤纤玉手如穿花蝴蝶一般(也可能只是李药师一人),不消一会,桌案上已满是煮茶的器具。
那煮茶的炉子像极了一个小鼎,三足,胖胖的腰身,里面满是木炭,上面一个铜制的茶壶,旁边四盏陶杯,还有那盛茶叶的铜罐子,竹镊子……,一应器具都显着精致。
先烧开了一壶水,女子提着茶壶满浇了茶具,又重新添水添茶再煮,当中的间隙,女子说道:“我看三位不似行脚的商人,倒像是江湖里的游侠儿,不知是喝茶还是寻仇,我都接着便是”
他说话的声音淡淡的,像是一缕轻烟飘在天空里,既使是说到“寻仇”,也丝毫看不出她有半分的波动,虽然他戴着面巾。
张仲坚先说道:“女侠或是有所误会,我们是慕名而来,只为神驴,不成想还有香茶可饮,多累了”
“神驴?”
女子思考了半晌,轻笑着说道:“你们所谓的神驴,是指它们吗?”
女子玉手点去,又轻轻的唤了几声。
三人只见,几头似驴非驴,似马非马的动物,小跑到草庐边上,昂着头,轻声的叫唤着。
李药师一看,便笑了,所谓的神驴,原来是几头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