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自天道城建城以来,欲修仙得道的人就源源不断地往此处聚集,一则是为了借着天道城得天独厚的灵气修炼来到此处,二则就是为了传说中的火神后裔,也就是身为半神的韩尘黎。
大多数人其实是听不进那个半字的,在他们的眼中,韩尘黎就是神,还是这天地之间唯一的神族血脉,修仙者大多深知天界这几万年的历史,便也就能知道天界自洪荒一战之后众神陨落,自此三界再无神祗,韩氏这一脉几乎是天界所有的希望,因故常会有仙人来韩府,也是因为这一点,韩府的门槛几乎日日要被踏破,多半是想借着拜访韩尘黎的名头实则是想目睹仙颜的人。
韩尘黎不会谢绝来拜访的人,但也极少接见他们,多半是将来的人推给管家陈叔,比起少言的韩尘黎,陈叔就极能推敲来人的用意,又凭借着他的口才将来人哄得服服帖帖的再送走,慢慢的,陈叔成了天道城的红人,也就少有人再去打扰韩尘黎。
外人只觉得这一脉是人界的荣耀,天界的希望,但只有韩氏一族的人才懂,这是他们几万年来的痛楚与耻辱。
自古三界殊途,几乎是人人皆知的事。
人与神相结合留下的血脉,即便是阴差阳错到韩氏这种境地,也终究是逆天而行,只不过套了一层遗脉的外衣,看起来光鲜几分罢了。
更何况,韩氏一族虽身上流着神脉,却没有一人显出神性,每一代都是凡人,韩氏一族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度过了几万年,尝尽了逆天的苦果,直到韩尘黎的出生,才给所有人带来了福音。
他的身上,终于重新显现出了沉睡了几万年的火神神性。
韩氏一族的人很爱护韩尘黎,天界也很看重他,除了保证他平安长大之外,也很担心韩尘黎的心性。
所谓物极必反,祸福相依,天界的人经历了几万年的光阴变迁,实在见过太多因一念之差而由善堕入邪道的例子。
但韩尘黎不负众望,他善良,儒雅,恭谦,深知自己担负的责任,也摆的正自己的位置。
韩尘黎给天道城众人的印象很单薄,除了爱笑之外,便是少言寡语,这听起来像是两幅样子,放在韩尘黎身上却一点都不违和。
韩府的下人虽然很多,但在韩尘黎身边的却没有几个,只因下人在韩尘黎手下实在无事可做,韩尘黎的起居很是简单,除了每隔几日便要受天界下来的仙家指点一二之外,便是在府中看书养花,几乎没有下人能插手的余地,最后他只留了陈叔一人在他身边,也只是为了挡前来的门客。
这日,陈叔四下寻不到韩尘黎,便一股脑儿往书房奔去。
谁知他踏进书房时,竟然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气。
他惊异地看着空无一人的书桌,便走进书房四处寻找,最后在一个逼仄的夹角看到了韩尘黎。
在外人眼中,韩尘黎温文尔雅,一袭白衣总是齐齐整整,在人前是一副面容光洁、笑若晨阳的样子,与现在人后的他,这个在角落抱着酒壶,衣衫不整,一头乱发的他,几乎是天差地别。
韩尘黎在一片迷蒙中,看到了陈叔怜悯的眼神。
他有些愧疚地别过头,抱着酒壶往角落里缩了缩。
过了许久,他才肯再抬起头,一双墨瞳寻不到半点光彩,只无力道:“夫人找到了吗……”
陈叔摇了摇头,“没有。”
“再去找。”韩尘黎将酒壶摔到地上,勉强扶着墙站了起来,“一定要找到她。”
陈叔上前扶住他,将他带到了书桌后的木椅之上坐下。“少主,容老朽多嘴一句,纵然少夫人还活着,她也决不会让你找到她的,已经过了半月了,如今,恐怕已经出了天道城也说不准。”
听完陈叔说的话,韩尘黎的眼中好似落了一层蒙蒙的灰。
“那就派人出去找,生要见人,死要……”
他话说一半,嘴唇突然有些颤抖起来,微张的唇瓣渐渐闭了起来。
“老朽明白了。”
陈叔走到角落,将地上的酒壶收走,便退了出去。他明白,韩尘黎未说完的是什么话。
外人都道韩尘黎爱笑,却不知他更爱皱眉,他总是喜欢拿额前的头发挡住眉头,因而他人瞧不见他蹙起的眉头,只瞧得见他上扬的嘴角。
但这些,陈叔都看得见。
上了年纪的人,总能体察到一些旁人察觉不出的东西。
所以后来,他又发现韩尘黎开始饮酒,开始夜不能寐,开始躲着埋头痛哭,而这一切,都从少夫人封悦失踪之后开始。
“祸福相依啊……”
陈叔看了看手中的酒壶,想起一些往事,便低下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2
天道城这三个字,唐祈安从前只听得他师父提及过几次。
师父说:“天道城这个地方,不好,不好。”
师父又说:“那地方是天地灵气聚集之处,你若是想更强些,就去那儿修道也未为不可。”
师父还说:“修道归修道,离韩氏一族的人远一点,丧里丧气,不喜庆。”
摘掉一些词句精简一番之后,唐祈安便只记下了天道城是个修道的好地方。
天道城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他与叶秋鸢踏入天道城地界不过盏茶时间,便觉神清气爽,浑身轻松,脑中一阵醍醐灌顶之感。
叶秋鸢看着唐祈安眉目间难得的欢喜,有些好奇的问道:“唐兄如此开心吗?”
“都道天道城是个修道的好去处,我如今才切身体会了一番。”唐祈安捏了捏额角,觉得自己又精神了几分,“没能早些来此处真是可惜。”
叶秋鸢虽也听过天道城在外的名声,倒也没有唐祈安这般福至心灵,只觉得心境纯澈几分,法力倒是依旧平平如常,无甚精进,但依旧还是附和着唐祈安说了句“我也是如此想的”。
两人走在天道城中,不免被天道城的景色所吸引,且不说城边四面环着高耸入云的山,傍着清亮明澈的水,就连城中都是开阔的大道,全然不见狭窄扭曲的小巷。这般造筑与前些日子所呆的灵水镇相比,虽各有风味,却依旧是将其狠狠比了下去。
世人都说无巧不成书,唐祈安如今才深谙其中的奥妙所在。
他脸色黑了黑,问面前的掌柜道:“当真只有一间房了吗?”
掌柜的十分诚实地点点头,“当真,比珍珠还真。”
见唐祈安在原地垂首犹豫不决,叶秋鸢望了望身后排成长龙般的队伍,便走到了唐祈安身边,脸上不知为何有些泛红,“我们去下一家看看吧。”
掌柜的也是个心善的人,便好意提醒他们道:“客官一看就是外来人,今日你们来的还算早,才有幸得了这么一间房,其他的客栈估计也是这么个境况,若是来的再晚些,身后这些人即便是睡在楼梯之上,也是极为愿意的。”
唐祈安一再往外观望确认如今是正午而不是半夜,听完掌柜的话,便断了想去别家客栈的心,扭过头看着叶秋鸢,神色为难。
叶秋鸢咬着下唇的牙这才松了,淡淡说道:“既然如此,随处找个林子休息一晚也未为不可。”
叶秋鸢虽说的风轻云淡,掌柜的却听着很是凄凉,为了不让眼前这瞧起来孱弱无比的小姑娘住在林中喂了恶犬恶狼,便一善善到底又好意提醒道:
“二位客官若实在不愿意住在一间房内,便去韩府碰碰运气吧,那里都是同少侠一般为求仙问道而来的人,总有几个能颇得韩府的赏识在里面住上几日。”
唐祈安幡然醒悟,这才想起师父的话中,曾提起韩府这么个地方,只是依旧记不得具体是如何描述的。
二人听了掌柜的话,一路问一路问方才寻到了韩府的去处。
立在韩府门前,看着若市的门庭,他们二人方觉得很是熟悉。
叶秋鸢指着韩府的门庭对唐祈安淡淡道:
“唐兄,这不是你进城时惊叹的这是谁家娶亲如此热闹的地方吗?”
唐祈安首肯地点点头,这才发现此处是他们进城时叹过的那座府邸。
韩府的门前比起方才的客栈乃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不同的是,此处没了客栈那般的嘈杂,几乎到了是落发可闻的境地。
唐祈安二人既到了此处,为了晚上不睡在林中喂饱蚊虫,便也加入了面前井然有序的长队之中,他有意往面前的人群瞧了几眼,同掌柜的所说一般无二,此处几乎都是修道之人,且资质比他高的大有人在。
越过面前的队伍,便能瞧见在门口之处有一位约摸四五十岁的老者正在笑盈盈地接待来拜访之人,只是进去的虽多,大半是不过一会儿便被送出来的。
唐祈安见面前之人看着面善,便谦逊低声问道:
“这位兄台,你可知上面那位老人家是谁吗?”
那人拿十分震惊的眼神打量唐祈安,“你连陈叔都不知道?”
唐祈安便更恭谦道:“我们也是初次来到此处。”
那人便端出了一副夫子般的模样说道:“我们来此处,多半是想见见韩府少主韩尘黎的,只不过如今的韩尘黎实在不同于前几代的韩氏接掌人,他向来不爱见人,便把我们推给了陈叔,不过这倒也无妨,见了韩尘黎的都说不如见陈叔,他见多识广,我们从他身上反而能知道更多问仙寻道之法。”
唐祈安面露难色,凑近那人低声道:“敢问兄台,这韩尘黎,又是谁?”
那人看唐祈安的眼神本就奇怪,听他能在天道城说出这么一番话,就更加震惊地睁大了嘴道:“你连韩尘黎都不知道?还来天道城?”
震惊之后便发了好心,以韩尘黎呱呱落地为始顺带牵连出韩氏一族几万年来的正史野史,最后还不忘感叹一句“波折颇多”。
唐祈安十分感谢地作了一揖,叹道:“兄台真是见多识广,想必此番定能为韩府赏识收作门下客。”
那人听了唐祈安的话,觉得受用无比,露出十分得意的笑容。
他们谈话之时,队伍已悄无声息地前进许多,待他们谈话完毕,面前这人就被陈叔笑盈盈地带了进去。
不过一会儿,又哭丧着脸被陈叔带了出来。
“学识至此也不得韩府赏识,看来我们今晚要睡林子了。”
唐祈安扭头与叶秋鸢提个醒,两人就被陈叔双双领进了韩府。
韩府的格局与天道城的格局如出一体,也是宽敞的道,几乎见不到什么七拐八拐的长廊,他们由陈叔领着走过一片无人的前庭,来到了大堂之中。
唐祈安与叶秋鸢双双席地坐在陈叔所指的蒲团之上,而陈叔则坐到了他们的对面。
陈叔笑盈盈地问:“不知二位少侠想问些什么?”
唐祈安与叶秋鸢面面相觑,忍住了嘴角尴尬的笑容。
他们委实不能说是为了寻个住处而来此,实在丢面。
于是在唐祈安佯装沉思实则想对策时,突然感受到了陈叔炙热的目光。
他十分激动地起身走到唐祈安身边转来转去指指点点,嘴中唠唠叨叨,一会儿“这这这这这”一会儿“那那那那那”,良久之后终于在唐祈安身侧停下,一把握住了唐祈安的肩指着他身后所背的佩剑问道:“你这把剑从哪儿得来的?”
唐祈安便十分有礼地将佩剑从背后取下交于陈叔观看摩挲,又道:“这是我师父赠与我的。”
陈叔便更加激动起来,拿着佩剑的手颤抖得有些握不紧,他便将佩剑交于唐祈安,又以几近勒令的语气说道:“你在这呆着,我马上回来!可千万不许走!”
叶秋鸢不明地问:“陈叔怎么了?”
唐祈安将佩剑放在面前的矮桌上,笑道:“这次大概是师父的功劳,看来我们可能不用睡林子了。”
过了一会儿,陈叔便领着一个白衣飘飘,风姿俊朗的男子走了过来,大老远便能听到陈叔十分激昂的语气。
“奇闻奇闻!那个老不死的居然也收起徒弟来了!我就说他不靠谱,诶!我带你见见他,就在这儿就在这儿!”
唐祈安看陈叔身旁男子的装扮气度,与方才某修道者说的一般无二,便能肯定此人便是韩尘黎了。
韩尘黎到了大堂,对着唐祈安有礼地抱了一拳问道:“敢问兄台可是师承苏州云鹤隐门下?”
唐祈安也对他抱回一拳点头答道:“云鹤隐正是恩师。”
陈叔便在此时神神秘秘笑盈盈地凑上来问道:“你可知你家恩师与我们可是旧识?”
唐祈安摇摇头。
陈叔便登时气上心来,一口啐道:“呸!我就知道那个没良心的早就把我们忘到九霄云外了!世态炎凉,世态炎凉啊~”
韩尘黎笑着上前抚了抚陈叔的背以示安慰,又对唐祈安说道:
“理论你还得叫我一声师兄。”
唐祈安不解,陈叔便忍着怒气说道:“我家少主也是云鹤隐的徒弟,不过比你早些入的师门,你看你的佩剑尾端系着两条品红剑穗,我家少主也有一把相同的佩剑,不过上面只系了一条。”
唐祈安突然忆起从前师父信誓旦旦十分激愤地对他说他这辈子只收了自己这么一个徒弟,不免脸黑了黑一阵苦笑。
陈叔便在此时叹道:“当初这个老家伙信誓旦旦地说只收我们少主一人为徒,害得我们少主受了诓骗便委身与他做了关门弟子,谁想到啊!如今又为少主添了一个师弟,真是人心不古!人心不古!”
唐祈安的脸色便更加黑了。
陈叔说话本是如此,韩尘黎就也习惯了,只是听到“委身”二字时还是着实面色一僵。
虽说这个师父委实不靠谱,不过唐祈安总算能凭着这一层关系入住在韩尘黎府中,睡在床上总比睡在地上安逸。
只是一路上,便免不了师兄弟之间的一番寒暄。
唐祈安记得,师父说看到自己第一眼就觉得自己资质甚高,是为关门弟子的不二人选。
韩尘黎便在这时说:“当初师父见到我时便一眼相中了我,虽说陈叔一度认为师父是江湖骗子,但我还是被师父打动了,被他收作了关门弟子。”
嗯……唐祈安觉得有些痛心。
他记得师父还说,赠与自己的宝剑乃是天上地下三界之内唯一一把绝世好剑。
韩尘黎便在此时又说:“我们所佩的剑还是师父当初借了府内的玄铁所打造而成的,不过他多打了几把,离开的时候说是卖了也能赚些路费,看来是早有打算为师门添人。”
嗯……唐祈安觉得心更痛了。
他又想起师父说,他教自己使的御剑之诀,乃是他的独门秘技,换做别家是没有这样的口诀能御剑御得这般行云流水的,因此只传与自己一人。
韩尘黎果然不负他望,转头问他:“那御剑诀师父教你了吗?”
唐祈安决意摇了摇头,他再也不想听这位师兄再“败坏”师父在他心中的伟岸形象了。
果然世上有师父扶不起的徒弟,便也就有坑徒弟的师父,叶秋鸢跟在他们身后看着唐祈安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不免嘴角笑意盈盈。
韩尘黎此时便又开口问:“师父还安好吗?”
唐祈安略怔了怔,点头说道:“安好,还是如从前一般,闲云野鹤,自在逍遥。”
然则,云鹤隐实已仙逝多时。
唐祈安听师父说过,人之生死,实属平常之事,生非乐,死亦非悲。他虽没有师父那样的境界体悟,大抵也能懂得各种一二,也知道若他泉下有知,是断然不喜他人为他而悲的。
韩尘黎不知内情,听完很是满意地笑了,谈话间已领着他们来到后院的厢房,便指着面前两间空房说道:“这间是师弟你的,叶姑娘住在旁边这一间,东院的下人少,若觉得缺些什么喊陈叔就行,他会为你们打点一切。”
唐祈安道了句“多谢师兄”,只是师兄二字出口时,他还是觉得心中有些别扭。
韩尘黎便又道:“天道城有助于修习道法,你不妨在此处多待几日,若是遇到什么难处,我也会好好指点你。”
唐祈安点了点头,一把在心中推翻了他人所说韩尘黎少言寡语的印象,不过与韩尘黎相谈时,他嘴角的笑意倒是与外人所说一般,如春风春阳,煞是暖心。
3
韩府总共分为东西南北四个院落,每个院落的格局大体都是一致的,其他的族人分别住在西南北三个院落,韩尘黎一人住在东院,基本上除了门客之外鲜少有人打扰,因此静谧非常。
叶秋鸢入住东院的第一心得就是:此处很大,可以练剑。
故此入了夜之后,她便提携佩剑寻了一处隐蔽空旷之处,将平时所学的剑法再融会贯通一遍。
虽说她与唐祈安共为除妖师,但论资质,她还是处于下风的,虽自小以来她就勤于他人,但天道酬勤四字在她身上却没什么效果。她本以为来了天道城之后,能借着天道城的灵气精进一番,可是令她未曾想到的是,命运又浇了她一盆冷水。
勤不能补拙,亦不能借着外力修习,她几乎再想不到该如何让自己变得更强。
她不想拖累唐祈安。
夜星如斗,叶秋鸢踏着月影整整练了一个时辰的剑方才停下手,盘坐在地面运气调理。
只是正是在这个空当,她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她冷冷望向身后的假山,仿佛那令她不适的感觉便是从假山之后传来,漆黑的光影中,她仿佛能感觉到一双十分瘆人的眼睛在盯着她。
叶秋鸢握紧佩剑,一步一步向假山处逼近,想要一探究竟。
借着月色,她看到了那人白色的裙角。
她再往前时,看到了一个孱弱的背影,那人身着白衣,正蜷缩在角落不断地发着抖。
那人仿佛察觉到了叶秋鸢的靠近,猛地转过头来。
“轻茉?!”叶秋鸢瞧清了那人的脸,不禁叫了出来。
白轻茉见是叶秋鸢,瞳孔倏地放大,没有多想便要逃跑。
“轻茉,你怎么了!?”
叶秋鸢紧紧拉住了她,但白轻茉依旧拼命挣扎着想要逃离,叶秋鸢一把捏住她的双肩,将她揽到了自己身前。便是此时,白轻茉似突然失了力一般,任由叶秋鸢钳住了她。
白轻茉喘着粗气,力气已不如方才那般大了,却依旧一下一下地拿手捶打叶秋鸢的胸口,嘴中无力唤道:“秋鸢姐……放开我……快点……”
叶秋鸢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往日灵动的双眼如今却寻不到半分光彩。
“你到底怎么了??”
“放开……”白轻茉极力想要推开叶秋鸢,却体力不支滑落在了地上。
叶秋鸢想要抱住她,却在此时松手兀地惊立在原地。
庭院中月光虽不亮,但她分明看见白轻茉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阵又一阵凶煞的红光,分明看见白轻茉的脸边露出了若隐若现的筋络。
白轻茉也察觉到了自己已是到了穷途末路,她拧眉撇了叶秋鸢一眼,撑起身子从地面歪斜站起,却又身子一歪倒了下去。她已经不太看得清眼前的路,身子也如同被抽空一般无力,但内里却觉得如同被火焰灼烧通身一般,疼痛难耐。
顾九霄说的没错,妖力亏损对于妖怪来说,是无法忍受的极端痛楚,而白轻茉如今已深切地感受到,她即将就要失控。
如今她这副样子,叶秋鸢多半应该已经猜到她是妖了,只是如今既已藏不住身份,也千万不要伤了她才是。
然则她再次撑起身子时,叶秋鸢却一把拉住了她。
“放开。”白轻茉冷冷道,想用这般态度威逼叶秋鸢放手。
“你很难受对不对……”
看着叶秋鸢温情的眼神,白轻茉心中有了些触动,但还是依旧冷冷喝道:“叶秋鸢!放开我!”
叶秋鸢咬着牙,几步走到白轻茉面前,按住了她的双肩道:“吸我的精气。”
白轻茉怔在原地,听到这句话时直觉自己将从清醒跌入混沌之中,抗拒的意识便从这一刻开始被席卷而来的渴求感尽数吞没,白轻茉此时已没了意识,脑中只有对精气无穷尽的吸食之欲。
韩尘黎被院中的异动惊醒赶来时,正看到叶秋鸢被白轻茉吸**气的一幕。
“叶姑娘!”
韩尘黎大惊失色,一剑便要朝白轻茉劈去。
叶秋鸢惊觉,一把推开白轻茉厉喝一句“快走”,又将自己拦在醒转过来便闻言逃跑的白轻茉的身前。
韩尘黎见她这副架势很是不解,欲绕开她去抓白轻茉,但又一次被叶秋鸢拦住。
“韩大哥,不要追了。”
“这是为何?”
“不要追了……”叶秋鸢说完,身子一软,力竭倒了下去。
韩尘黎将她抱在怀中,再看她时叶秋鸢脸上已无任何血色,甚至已经开始发黑,但依旧强撑着一丝气力揪住韩尘黎的衣角道:
“不要……不要告诉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