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半月之后，归湛和珠珠终于行至洛阳附近的金水镇。
金水镇离洛阳不过十几里路程，在吃了半个月的白馒头之后，归湛竟大发慈悲要请她去酒馆中开荤！
珠珠欢呼雀跃，只差没买几个炮竹庆祝庆祝。
归湛挑的这家酒店，宾客爆满，人声鼎沸。
一入得内厅，就见花厅中已是坐满了人，肉香酒香扑鼻而来，勾得珠珠口水都溢出了嘴角。
不远处，有说书先生正手持抚尺在唾沫横飞地说着城中怪谈，旁有一名女子在弹着琵琶，倒也颇有几分惬意。
立马有小二迎上来：“客官这边请。”
归湛与珠珠随意挑了一地坐下。
归湛便道：“小二，上一壶烧酒，三两花生。”
“好咧！小的这就去准备。”小二点头，快步离去。
此时，又听那说书先生道：“传闻三日前，在城中东隅发生了一桩离奇案件！一位生龙活虎的妙龄少女，一夜之间竟成了一具干尸！传闻那干尸奇臭无比，浑身上下血液都已被抽干，便只剩一副骨架子，模样十分诡异！此事实在可悲可叹。”
珠珠听闻这些描述，忍不住缩起了脖子，往归湛那边靠了靠。
原来洛阳人都这么重口味的吗？喜欢在用膳的时候听这些？
不多时，小二已将烧酒和花生呈了上来，一一摆在归湛面前。
归湛听着故事，神情自若地剥出一颗花生，送进嘴里。
琵琶声凄厉而起。
周遭的食客也纷纷议论了开来。
“如此凶残手段，一定是妖怪做的！”食客甲说道。
“哈哈，太平盛世，哪里来的妖怪？”食客乙发笑。
食客甲：“你定是个外来的吧？咱们洛阳城中便有一只……这可是举城皆知的事情！谁不晓得赵员外的千金曾救下一只受了重伤的妖怪？”
食客乙沉吟：“竟真的有此事？”
食客甲哈哈一笑：“那岂能有假？所以我打赌，此事定是那妖怪做的！”
经他这样一说，不少人都起了哄。
珠珠气得拍案而起。
愚钝的凡人！
“妖有好坏之分，人也有好坏之分！并不是所有妖怪都会杀人的！”珠珠掷地有声的说道！
她这个可爱的小香猪可不想背这个黑锅！
珠珠的一番言辞，惹得满大厅的人全都睨向了她。
“无稽之谈！”
“你这个小姑娘，看着倒是伶俐可爱，怎么会说出这等话来？”
“妖就是妖！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普天之下的妖，都是一个德行，都是要剖人心肺拿去吃的！”
“说这等荒谬之言的人，说不定是那妖怪的同党！这等人就应该送到官府去！”
“对，送到官府去！送到官府去！”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将珠珠骂得体无完肤。
方才还互相打赌争论的几派人，一下子全都把矛头指向了珠珠！
珠珠撸起了袖子，还欲再与她们唇枪舌战一番，归湛此时突然挡在了她身前，把她护在了他的身后。
归湛的身子伟岸高大，这一瞬，珠珠心头一热，感动万分。
呜……没想到这个时候，归湛竟然还愿意帮她！
正感激涕零之时，突然又听见归湛斯斯文文开了口。
归湛蹙眉，义正言辞：“诸位兄台抱歉了，这位是贱内，她这里有一点问题，所以时常会控制不住自己，说出一些疯言疯语，还望各位海涵。”
说着，归湛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唉声叹息。
“原来如此。”食客甲望着珠珠，眼底颇有几分同情之色。
食客乙感叹：“哎，原来是个傻子，年纪轻轻的，实在可怜。”
“兄台，真是难为你了……”食客甲一脸怜悯地说罢，还伸手拍了拍归湛的肩膀。
珠珠：“……”
如果说上一刻她有多么感激归湛，那么这一瞬她就有多想掐死他！
这臭捕快！果真是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好话！
归湛却并未发现她此时的不悦。
说书先生讲完了故事，食客也慢慢散了开去。
归湛微微一笑，信步走向那旁正在收拾东西的说书人。
“请问，这位先生，你方才所说的那位不幸遇难的姑娘，她住在哪里？”归湛问。
说书先生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之中露出些许讶色。
很少会有人过问他故事中之人的住处，毕竟这些怪谈，多半都是添油加醋，没几分可信度。
“这位公子是外来的吧？”说书人问。
归湛点头：“正是，我是从京城而来的。”
说书人笑道：“我劝这位公子还是不要贸然前去比较好，那地方邪乎得很，如今周围的住户都已经搬走了，便更是阴恻恻得厉害。”
归湛笑眯眯地道好：“那，请问，她的尸身如今身在何处？”
说书人道：“如今安放在了衙门里，每日都有人守着，听闻要在三日之后用火焚之，如此方可超度她的亡魂。”
归湛抿了抿唇，感激地开了口：“多谢先生解惑。对了，先生，再向您打听一件事情，请问，洛阳城中最美的千金是哪一位？”
说书人沉吟片刻：“自然要书赵员外家的千金，赵蓉儿了。”
归湛又问：“那赵员外家有钱吗？”
说书人笑了：“那是当然。赵员外可是洛阳城中首富！”
“多谢了！”归湛抱拳告谢，说完之后，便拉着珠珠出了酒楼去。
出了酒楼，珠珠问：“归湛，你要去哪？”
归湛露出一脸沉思之神情，手托着腮帮，似是在深思熟虑：“嗯……我也不知，是该先去衙门好呢？还是先去赵员外家好呢？”
珠珠打了个哈欠，这两个地方无论哪里都和他们要做的正经事没有关系好吗？
归湛忽而问：“珠珠，你有铜钱吗？”
珠珠：“有倒是有。”
“借来一用。”归湛伸手。
珠珠虽觉得好奇，却也没有过问，这便掏出一枚铜钱给他。
归湛接了过来，忽然高高抛起，随后又稳稳接在了掌心之中。
他双手合并，吹了口气，再度摊开掌心时，就只见铜钱的正面朝着天空。
“我方才已经将命运交给了这枚铜钱，若是正面，便去赵员外家，若是反面，则是去衙门，嗯，决定了！就先去赵员外家！”归湛笃定道！
珠珠：“……”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即便这枚铜钱是反面朝天，他也定会选择去赵员外家蹭吃蹭喝！
珠珠这双睿智的眼睛早已看穿了一切……
无论去哪里，找个大户人家蹭吃蹭喝这正是归湛平日里的作风！
“走……我们去赵家！”归湛拍拍手，率先往前走去。
珠珠漫步跟上，陡然又想起方才他在酒楼中所说的那个词：“对了！姓归的，贱内到底是何意思？”
为何他说她是傻子，别人会顺便连他也一起同情？
归湛唇边扬起了高深莫测的微笑：“这正是夸你的意思。”
珠珠化成人形才不久，凡间的许多词语她都不太明白。
虽然如此，但她却能感觉到，贱内定不是夸人的词！
“不对！”珠珠忽然又想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归湛分明说了要请她去酒楼中开荤！结果到头来……她却连一粒花生米都没吃上！
肉啊！她心心念念的肉啊……
“珠珠，你还在发什么楞？”归湛回眸，“再不走，便赶不上赵家的晚膳了！”
此地离洛阳还有十余里路……步行至少需要一个时辰，待等到了赵家，的确是快到晚膳时间。
珠珠一咬牙。
为了吃的！她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