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尤劲的侃侃而谈，李凝思不禁摇头道：“你不觉得这是在损害彩赞的形象？”
“损害什么？”
见尤劲丝毫不认为有问题，李颂言跟着摇起了头：“这个行业，还是新兴行业，圈子本来就不大。你颁出这种必然会被理解成变相降薪的手法，圈子里会有什么反响？彩赞资金出状况了？玩不起了？”
这一层，尤劲当真没考虑过。
看到尤劲终于没话说，李凝思没好气地补了一句：“用考核来强迫这些老油条拿出干劲……以为只有你想得到？”
却见尤劲眉毛一挑：“既然如此，把这举措归结为我的个人行为不就好了？”
“啊？”李凝思当然听不懂。
“我说，为免于影响彩赞的名声，把推出考核的举措，归为我的个人行为。”
“真是笑话，公司又不是你的，颁出什么条令怎么可能会被别人看作你的个人行为？”
面对女孩的不屑一顾，尤劲呈上了认真的表情：“你把我的职位恢复成招商部的部长，我来推行考核。考核机制形成后，适应的人，也就适应了，适应不了的那部分人，我来亲手淘汰......”
“你再怎么亲力亲为，这场风波，都会被理解成彩赞本身的动荡。”李凝思显得愈加不屑，“别人都会说，没有我的授意，你怎会这样折腾？”
尤劲嘴角一勾：“所以，等风波平息之后，你一定要站出来指责我自作主张造成动荡，并给我来个惩罚性降职。”
这话，说得连李颂言都愣住了。
他目光复杂地盯着尤劲看了良久，又缓缓转向李凝思：“这小子，坏得很啊……”
李凝思却有些不置可否：“苦肉计......拙劣了点吧？”
“是不高明......不足以彰显李总关怀员工的拳拳之心。”尤劲嘿嘿一笑，“不过，用来抵消那所谓变相降薪的负面影响，差不多了。”
李凝思白了尤劲一眼：“说来说去，你为什么就不能支持我用更加正面的方式去激励他们呢？”
“你刚才也承认，用一个蔡浩宇带大家唱唱高调，主要作用不过是形式上的......而我这招，是从根本去解决问题。”
“可是，你这么升职降职的......在圈子里的名声......”
“现在想到我名声了？你上次降我职的时候在想什么？”尤劲端出了问罪架势。
李颂言却嗤笑道：“思思，尤部长的名声，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是一点看不出他对名声的爱惜。”
刚被尤劲呛住的李凝思，像是得到了父亲的提醒一样：“也对哦……反正他不要脸。”
尤劲只有苦笑：“不计名声，和不要脸，区别很大的，好吧？”
次日，招商部早会行将结束时，李凝思手握两张报表，面色阴沉地站到了众人面前。
零星的窃窃私语，顿时消失。
“尤劲，我降你的职，你是不是有情绪？”
知道李凝思这是在演戏，尤劲摆出了一副确实有情绪、偏不承认的态度：“情绪？不敢。”
李凝思冷笑一声，又看向了涂文海与田源：“你们两个升了职的自问一下，在新岗位上算不算称职？”
平心而论，这两位得到支部长头衔后，工作即便谈不上出色，也不至于失职......但面对李凝思明显的质问腔调，两人又实在不敢拍着胸脯说“称职”。
见他们低下头，李凝思垂脸看了一眼手上的两张报表：“今年的七八两月，较之去年同期，优质商户增长率差了很大一截，有谁可以来解释一下，大家最近都是在干什么？”
这一点，其实谁都能解释：今年优质商户的开发空间，比之去年小得太多......称得上优质、却尚未合作的商户，已然所剩寥寥。
张天硕担任大客户专员后，近两月的优质商户谈判成功率，相对前几个月，实际已经有了点起色。
故而，客观点说，七八两月的优质商户增长率，并不该被问责。
只是，大凡脑子正常的职场人，都不会用客观原因去回应领导的问责。
毕竟，领导不可能不知道客观原因......明知道，还问责，无非就是要手下人硬着头皮将责任归咎于自身不足。
蔡浩宇在这时，心中酝酿着说辞，脸上自是一副准备开口的样子。
不过，职场经验更丰富的田源，这次抢了先：“娱乐支部优质商户近期增长缓慢，是我的领导责任......”
被动承担领导责任，是背黑锅......但主动承担领导责任，却是种既能给上级消气、且可在下级面前攒情份的聪明反应。
李凝思向田源与涂文海发难，等的就是要他们承认“领导责任”。
田源既然上套，李凝思便不动声色地转了方向：“涂文海，你说呢？”
有了田源的打样，涂文海只能拷贝：“服务支部，责任也在我......”
听到想要的回答，李凝思缓和了神色：“你们两个，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公司培养干部，还是有耐心的。”
但当将脸转向尤劲时，李凝思的脸又沉了下去：“倒是你，尤部长，你是降了职，就索性撂挑子了？”
尤劲现在做的事，本就和降职前无甚区别，可既然是演戏，他的回答就是戏里的台词：“李总，这不叫撂挑子，而是只挑我该挑的担子。你总不能让我一个餐饮支部的支部长，去对其它支部指手划脚吧？”
“李总，部长最近，对我们支部还是很照顾的......”田源赶紧圆场。
涂文海亦附和：“是，我们很多问题，还是要向他请教学习。”
李凝思冷哼一声：“说他照顾你们，娱乐和服务两个支部的优质商户增长，为什么比餐饮支部差这么多？”
作为核心板块，餐饮支部的人员质量和数量，皆优于另两个支部之和。
餐饮市场的基数，也更大。
又何况，张天硕还算是餐饮支部的人，他优先协助的，肯定是餐饮板块。
这些李凝思必然知道的因素，依然不是田源他们敢于回应的理由。
田源与涂文海，只好闭嘴。
李凝思自是紧逼尤劲：“成了以前部下的平级，你是乐得看他们笑话吧？”
“我看笑话？”尤劲故作无奈地指指那两位，回李凝思道，“你问他们，我有没有搭手。”
“搭手的结果呢？尤部长？你不是最喜欢拿结果做文章吗？”
“搭手，能搭出什么结果......”尤劲讪笑，“可我现在的位置，顶多也就是搭手，让我真的全盘指挥......李总，不够名正言顺吧？”
“所以说......”李凝思冷笑起来，“你还是在纠结降职一事。”
“不是我纠结......小田和文海是给我面子，大小事都和我商量。可是，我总要摆正自己的地位吧。”尤劲苦笑道，“李总，我们隔壁公司的人也对你很客气，老说要向你学习......但是，你会跑去隔壁指挥人家工作么？”
这话一出，对面众人居然发出一阵哄笑。
“有什么好笑的？！”李凝思叱了一声，而后转向尤劲，“好了，你嫌不够名正言顺，我就让你名正言顺......”
话至此处，李凝思清清嗓，朗声宣布道：“尤劲，现在开始，你的职务，恢复成产品招商部的部长。”
尤劲一皱眉：“李总，别冲动......”
“李总说话的样子，一看就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田源立时打断了尤劲的阴阳怪气，“部长，你不坐那个位子，我还真不习惯！”
“好了，你们不用在我面前扯皮。”李凝思对着尤劲晃了晃手中的报表，“再没起色，我看你还有什么借口！”
言罢，李凝思扭头就回总经理室。
总经理室的门尚未合上，田源便带头鼓起掌来：“祝贺部长！”
情商正常的众人，即刻跟着田源鼓掌，就连高地上的财务、设计、技术三部人员，都站起身来加入祝贺行列。
彩赞能有今天的业绩规模，大多没有“先见之明”的人并不会清楚意识到首功在于时势......带领营业部门的尤劲，才是同事们默认的头号功臣。
尤劲微笑着向身后高地挥挥手，头刚转回正面的一班手下，就听张天硕调笑道：“尤部长，是不是该请客了？”
“请客？”尤劲咯咯笑出了声，“庆祝我官复原职么？”
张天硕喜形于色：“官复原职，也是升官......”
话说一半，张天硕的表情逐渐僵住......只因对面的尤劲看似还在笑，可两眼射出的目光，正在变得凌厉。
“你们当我是立了什么大功，才升官的？”他再开口的话音，亦变得瘆人，“不好意思，各位，我回到部长位子，是来救场的。”
田源发觉苗头不对，赶紧接话道：“我们一定支持部长......”
“一定支持个屁！”尤劲猛地咆哮一声，“招商部，尤其是老资格的一批人，哪个敢说支持我了？！”
整个产品招商部，那方才经田源发起、张天硕推动而出的喜庆气氛，顿时因尤劲毫无预兆的翻脸而降至冰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