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遗憾吗
你敢不敢回答
又是一年盛夏
会偶尔
想我吗
—汪苏泷《耿》
聂愚好似做了一个梦,就好像置身在大海里,身体柔软的不断下沉,任由海水侵染着自己的身体。
她又梦到了那天,梦里的场景再次呈现在她眼前,痛苦的回忆又再次侵袭这着她的五脏六腑,聂愚觉得自己就像被搁浅的鱼,明明向往大海,大海却把她拒之门外。
梦里再次回到三年前。
“是聂小姐吗?我是席暮的姑姑,你能过来一趟吗?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好”
突然接到这通电话,聂愚是毫无准备的,席暮从没给她主动提起他的家人,因此她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那天是安宁去国外考古的日子,她一大早的就开始给她收拾东西,好在前几天一直在准备东西,多多少少也整理了一部分,真是收拾起来也没有多少东西,聂愚把她的行李还有要带的东西都分类装进了收纳袋,最后把所要带的东西整合在一起,安宁的要带的也只有一个行李箱而已。
安宁树袋熊式的抱着她,厚脸皮的说:“阿愚,你真是太好了,亲亲”
聂愚把头扭到一边,避免与她的嘴唇碰到,又费力的把她从自己身上拉了下来。
“好啦,别玩了,小心你迟到”
说完聂愚就拿着自己的包,推着安宁的行李箱,外加拽着一个恋恋不舍的安宁出了宿舍楼。
聂愚把安宁送到校门口,临走的时候聂愚把一顶帽子扣在了安宁的头上,把行李箱拉到她的身边,说:
“照顾好自己”
安宁不舍的拥抱了一下聂愚,还装的像个长辈似的,顺顺她的头发,假哭道:“我走了之后,我家小鱼儿怎么办啊?”
“戏有点过了哈”
聂愚看着安叔已经开车在门口等了许久,就拍拍她的肩膀,好心提醒道:“再不走,你可真要晚了。”
安宁以为聂愚在骗她,准备抬手让聂愚看看手表。
“啊啊啊啊啊!”
“都这个点了,完了,教授估计要吃了我”
“小鱼儿,我先走了,记得想我”
安宁发出一连串的猪叫声,拉起行李箱已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安叔的车,完全不顾脚下穿的是7cm的高跟鞋。
坐在车里还不忘给聂愚来个飞吻,安叔向她点头示意了一下,同样,聂愚也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吧。
车子绝尘而去。
安宁所在的院系,是比较冷门的考古系,而且里面有位姓杨的教授,,不仅脾气古板,而且性格暴躁,也因此他的课上座率不高,几乎没人敢当他的学生,可安宁是谁啊,偏不信邪,非要去试试,她不仅要选修杨教授的课,还要让杨教授当她的导师,结果………
她去上课的第一天就迟到了,好巧不巧,那一堂课刚好是杨教授的,她硬着头皮上完了第一节课,本以为会蒙混过关,结果临走时被杨教授叫住,迟到的后果就是:让安宁去清扫那些刚出土的文物。
聂愚清楚的记得,那一晚安宁是凌晨一点回来的。
从那以后,安宁再也不敢在杨教授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一旦有杨教授在身边,安宁就乖的像个猫一样。
用安宁的话来讲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聂愚对于安宁风风火火的性子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世人都说,人是会变的,可聂愚完全没在安宁身上看到“改变”两个字。
送走安宁后,聂愚看了眼手表。
今天爸爸妈妈回国,她答应爷爷要早点回家,看着天气逐渐转凉,原来是秋天快来了,聂愚本想回宿舍拿件外衣,再打电话给周叔,让他来接她,却被人叫住。
一辆劳斯莱斯停在聂愚面前,打开车门,是一位和周叔差不多年纪大的管家,做了个“请”的姿势,语气恭敬道:
“聂小姐,请上车”
聂愚本想问他们是谁,突然手机响起。
“是聂小姐吗?我是席暮的姑姑,你能过来一趟吗?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语气强势,容不得聂愚拒绝。
聂愚还想再说什么,对方却没给她机会,便挂断了电话。
“请上车”管家再次邀请。
“好,麻烦你了”
聂愚就这样上了车,任由他们把自己带到目的地。
聂愚从小就是个做事沉稳的人,遇事不慌,爷爷说她的脾气很像奶奶。
他们把聂愚带到了一座庄园,聂愚下了车,天气似乎又比刚才阴沉了一些,走在庄园的花廊里,可以看到廊子四周种满了玫瑰,白色居多,玫瑰的品种都不一样。
聂愚心里不由得佩服,因为H市常年多雨,土壤较为湿润,在这里能种活玫瑰,并且还长的这么好,可以看出园主十分用心。
突然聂愚在花廊的最末端,发现了一株浅绿色的玫瑰,她的长势喜人,已经长到了聂愚的脚踝处,那颜色令人忽视不得,聂愚突然想要蹲下身伸出手碰碰它,却被管家打断。
“聂小姐,这边请”
聂愚知道迟到不是很好,尤其是长辈邀约,更是马虎不得,连忙起身,却被脚踝处的玫瑰花刺蹭破了皮,聂愚没在意,急忙跟上管家。
管家把聂愚带到一座建筑前,建筑的四周种满了各色的花,花的藤蔓顺着墙壁向外蔓延,像一个花房,忽略层层的花藤,这座建筑看着从外观上看,已经有些年头了,屋顶还设有一个阁楼,总之房子的外观设计让人觉得很亲切。
推开门进去,房内环境整洁,暖黄色的柔灯照射下来,给人温馨舒适的感觉,聂愚作为一个设计学院的学生,看到室内设计也不由得震撼一番。
管家把聂愚带到了最上层的阁楼里,上了楼梯,到达最顶层,他把聂愚带到最里面的房间门前。
敲了敲房门,语气恭敬道:“夫人,聂小姐来了”
又转身对她说:“聂小姐,夫人在里面等你,请进”
说完管家便退了出去。
聂愚先敲了敲房门,得到了门内主人的允许后,旋转了门把,走了进去。
屋里十分明亮,家具也十分简洁,只有一张桌子,还有一个沙发,墙上挂了一副油画,画的内容是一片玫瑰花田,一个女人拿着一束白玫瑰,笑靥如花,她的笑容让聂愚十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房间里隐隐约约还有一些焚香的味道。
一位妇人坐在轮椅上,背对着聂愚,聂愚心想:“这应该就是席暮的姑姑吧”
聂愚作为晚辈,理应问好,便打破了屋内的平静说:“您好”
背对着她的妇人,右手操控了一下轮椅,轮椅接到指令,转了一下,聂愚看到了席暮姑姑的脸。
聂愚见到她的第一感觉就是,和席暮太像了!席暮的剑眉和他姑姑的简直如出一辙。
岁月似乎一直在善待着眼前的女人,她皮肤白皙,透过保养的姣好的面容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姿,她虽坐在轮椅上,却不怒自威,穿着剪裁合体的墨绿色长裙,戴着珍珠耳环,和珍珠项链,更加的雍容华贵。
“聂小姐,请坐”
她操纵着轮椅,来到桌子旁边,似乎她早已算好了时间,桌子上放着两杯茶,还在冒着热气。
席姑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家里不常来人,没有牛奶,聂小姐不介意喝茶吧?”
聂愚在她面前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听到她的话,连忙说:“阿姨,喝茶就好”
看来,她的生活习惯已经被她所了解,来者不善啊。
席姑姑把茶杯放到手心里,说:“聂小姐知道我今天叫你来这件屋子的用意吗?”
“不知道”
聂愚总觉得席姑姑对她有一种莫名的敌意,但她很疑惑,明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她的这种感觉却很强烈。
“这件屋子是席暮的妈妈在世时的一间画室,她经常来这座阁楼里作画……”
“她最喜欢的花是白玫瑰,这个庄园是席暮的爸爸专门为她建造的……”
“席暮自小就失去双亲,他是我一手带大的,他的脾气我最了解……”
席姑姑好像陷入了回忆里,手里依然握着杯子手指摩挲着杯子的边缘,眼神却飘向了某处。
聂愚不知道她今日带她来这里的目的,因此,当席姑姑给她讲起席暮的父母时,她一直都在认真听席姑姑说话。
怪不得她看着画上的女人有些眼熟,如果没猜错的话,画上画的应该是席暮的妈妈,这个房间因为是席暮妈妈生前曾经的住所,定期焚香也在所难免,也许刚刚聂愚闻到的焚香就出自于此。
“聂小姐听我讲个故事吧”
“好”
席姑姑就这样开始和聂愚讲起了故事………
“十几年前,一个女孩结识了一个男孩,这个男孩腹有诗书,谈吐不凡,举手投足间深深地吸引着女孩,不久,他们相爱了,开始了谈婚论嫁,这个女孩为了这个男孩和家里闹翻,私自跑了出去,准备和男孩私奔,当她冒雨跑去找这个男孩时,她却看到这个男孩抱着另一个女孩。原来这个男孩为了家族利益,试图利用这个女孩来为家族谋利,而条件就是为了和他怀中的女孩结婚,听到实情的女孩心灰意冷的站出来,质问这个男孩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伤害她?却换来这个男孩的更大背叛,当这个女孩离开时,他命令手下的人驱车撞向这个女孩,导致这个女孩双腿截肢,最后这个男孩心愿以偿的和他爱的女孩结了婚,还生下了一个孩子………”
“你说,这个女孩该恨吗?”
聂愚专注的听她讲故事,猝不及防的被她一问,愣了一下。
抬头看了一眼席姑姑,她的神情不似刚才的平静,眼中毫不掩饰的出现恨意,脸上的表情十分愤怒,仿佛她是她故事里的主人翁。
“阿姨,你……”
聂愚本想出声提醒,却没来得及,在席姑姑面前,她完全处于下风。
“聂小姐,离开席暮吧”
说这句话时,席姑姑的神情又很快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那个满眼怒意的女子不是她,而是聂愚的错觉。
“为什么?”
聂愚问完这句话突然有些后悔了,她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总觉得席姑姑说出来的话会让她被宣判了死刑。
老人说,人生处处充满了过错和错过。
她和席暮就是这样,没有等到错过就已经充满了过错。
时间不对,背景不对,相遇也不对。
她也不知道那天她是怎么离开的庄园,只记得她满心悔恨,自己今天不该来,不该问。
阴狠的话语还充斥在她耳边:“因为我的双腿就是被你父母夺去的”
她跑出庄园时,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天色蒙蒙,看不到一丝天光。
秋雨已来,秋季将至。
凉风袭来,聂愚抱紧自己的胳膊,试图给自己一些温暖,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双手冰凉,不停的抖动。
?流星划过浩瀚天边
像一颗带着光的泪
落在岁月和我的心间
so where went yesterday
Where did you go
Where did you go
我还会梦见你的脸········?
直到手机铃声响了第二遍,聂愚才接起,她漫无目的的在路上走着。
“小姐,少爷和少夫人出事了,现在在xxx医院”
“周叔,你在说什么啊?你在骗我对不对?”
“丫头,是真的”
聂愚起初听到周叔的话还不相信,知道爷爷的声音传来,聂愚大梦初醒般,拿着手机奔向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天空下起了磅礴大雨,聂愚坐在车里,不停的摩挲着手上的手链,那是爸爸去加州之前送给她的,说他们会很快回来,还说会给她带礼物。
当她到达医院时,却只看到盖着白布的两具尸体,缓缓的从手术室里推出,她看到医生对爷爷摇摇头,然后就离开了。
聂愚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她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一场可怕的噩梦。
聂愚突然觉得脚踝处传来阵阵刺痛,大脑不听使唤,眼前的景象慢慢的开始变得异常模糊。
原来玫瑰是有毒的。
她无力的看着父母的尸体被推走,她多想最后拉一下他们的手,对他们说一句:我爱你。
最后聂愚跌进了黑暗里。
她闭眼的一刹那,想起的竟是席暮姑姑说的最后一句话:
“席暮父母的车祸,不是意外,而是人为,是你父亲一手策划的,你说,我该不该恨?你说,席暮知道后还会愿意和你在一起吗?”
怪不得,怪不得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来见她了,怪不得她打电话他不接,原来他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不愿意再见她了。
也罢,既然成了过错倒不如一直错过。
当聂愚再次醒来时,周叔告诉她,她父母的车祸是因为发现车牌号后面有人跟踪,她父母为了甩掉跟踪车辆,发生了追尾,车子翻下了悬崖。
“车牌号为xxsl108”
听到这,聂愚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死咬着嘴唇,满脸都是泪。
她离开庄园时,刚好看到这辆车开进庄园,驾驶车辆的人说了句:“席夫人,事情已办好”
原来有些相遇就是一场过错,如果相知相爱便是大错特错,罪无可赦。
聂愚痛苦的闭上眼睛……
草木光阴,羊朝北去,马首向南,就如云在青天,水在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