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颜汐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可恶,这都是他们欠她的。
“大神,你和笑影去把青云斋旧部的人找出来。告诉他们,斋主洛颜汐,自千丈崖归来。若还有人服,直接带到南苑,不服的……”停了一会儿,她才淡淡道:“就地……斩!”
莫觞点了点头,与笑影一并离开。
洛颜汐深吸口气,回头看向唐裔遥,道:“师娘,搭把手吧,我要把这间屋子拆了。”
唐裔遥立马起身,“成!咱们比比,看谁快!你先把房盖掀了,东南两面墙归老娘!”
洛颜汐笑得无害,随手一挥,下一瞬,房盖竟悄无声息连根拔起,瞬间消失。
“可以啊!这还用我搭什么手?”
洛颜汐嘿嘿一笑,“咱们比比,纯用内力把墙推倒,谁让地上这两位伤害小算谁赢,怎么样?”
“沾上的灰不算吧?”
“不算。开始吧?”
两人很有默契,齐声道:“三、二、一!”
最后一个数字刚说完,屋子里已经掀起了一波灰尘。
乐云天和乐云瑶距离十步之外,中了燎毒又废了武功的情况下是搞不出什么动作的。
四面墙同时坍塌,这个院子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有空间法则护着,洛颜汐随时可以避开那些灰尘。
她可以无形地向外边借来一处干净的空间,填补自己周围的空间,这样她就相当于身在世外,而灰尘在屋里。
洛颜汐用同样的方法为唐裔遥周身开辟了空间,让她同样纤尘不染。
“师娘,看来是你赢了。”
唐裔遥懒得看地上两个被灰尘埋没的人,“你说赢了就赢了吧。”
“洛颜汐,你有种就杀了我!”乐云瑶怒吼道。
洛颜汐乐了,“呦,怎么生气了呀?接着装啊?你不是最喜欢在你的云天哥哥面前装柔弱吗?想死还不容易?可惜,你没那个资格!”
洛颜汐一转身,看向乐云天道:“好歹一起长大,给你一条活路吧。”
就在乐云天以为洛颜汐的心软会拯救他时,他发觉自己大错特错了。
洛颜汐从乐云瑶头上拔掉了一大把长发,每一根都系着一把利刃。也不知洛颜汐是怎么做到的,竟让那些被头发系住的利刃凭空悬浮在他们头顶。
随后,她无声地在他们二人周身叠加了单向的空间屏障,只留出胸口处。也就是说,外界可以触碰到他们,而他们不能触碰到外界。
比如,头顶的刀落下来能对他们造成伤害,而他们只能躲,不能拿到其他工具庇护自己。两人不能将自己怀中的解药送给对方,对方却可以主动从另一人胸口处取出解药。
这样,除非他们从对方怀里拿出解药,否则只能承受燎毒的痛。
“给你们的时间只有七天。第七天夜里,你们若还没有得到解药,燎毒便会无药可解。好心提醒你们一句,本姑娘心情好,赏了你们一个名叫‘任人宰割’的结界。”
解释完任人宰割的作用,洛颜汐解了两人的绳子,拉着唐裔遥去了南苑。
南苑在青云山庄的南边,而她们刚刚拆掉的院子是东苑。
一路上,洛颜汐没说一个字,一直沉默着。
唐裔遥知道她心里难受,只是默默陪着,也不多安慰。
她是个坚强洒脱的姑娘,过多安慰反而会让她觉得自己矫情。
两人相伴走到南苑,莫觞和笑影已经带着一群青云山庄旧部站在院中。
洛颜汐并不知道在自己过来之前,莫觞已经替她做好了全部铺垫。
“属下,见过斋主!”
洛颜汐刚踏进院中,百来号人便齐齐向她行礼。
这情形是她意料之外的。
她以为自己会费一番口舌。
“不必多礼。事情的始末,相信大家也都知道了吧?”她走到院子中央,“现在,当着青云斋全部核心人员,我只有一句话要对大家说。此后,不管天灾人祸,还是情有可原,青云斋永不易主!”
这富有激情的一句话说出来,院中数百人齐声高喊了三句,“好!好!好!”
…
是夜,洛颜汐与众人畅饮,竟一人喝了整整四坛梅子酒。
梅子酒是北方常见的一种冬酒,清香甘洌,而且,特别容易醉人。
青云斋虽遍布四海,乐云天却早就下令召回了各地的总管,如今大家欢聚一堂,心知如此齐聚日后少有,便打开了酒量。
这一酒宴过后,洛颜汐一介女流,独自喝了四坛竟还能站起来,这一点无人不服!
原本青云斋就是被洛颜汐用谋略和计策争取来的,大家都对这位女斋主十分佩服,今日过后,敬佩之情便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斋主好酒量!贾某服了!”话音未落,那位姓贾的总管已经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然而,今日最能喝的女子并非洛颜汐,而是唐裔遥。
洛颜汐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师娘一个人是怎么过的,她只知道,独自一人的时候,师娘定是常常饮酒的,否则不可能喝了满满六坛还能如此清醒。
寻常姑娘喝个一两碗就会晕头转向,洛颜汐能喝四坛已经是女中豪杰了,而唐裔遥这又该怎么算呢?
“丫头,你酒量不赖呀!”
洛颜汐已经喝得舌头发麻了,“还是比不过师娘啊!”
洛颜汐左手提着一坛酒,右手挽着唐裔遥的手臂,去了青云山山崖。
“师娘,你知道世间为什么会有白天和黑夜之分吗?”洛颜汐已然微醺。
唐裔遥看着她酡红的小脸蛋,也不知怎的,突然就好心疼好心疼。
“不知道。”
“很多猛兽都选择在夜里活动,因为夜色可以掩盖他们不愿暴露的一身伤痛。白天,他们把自己伪装成十分勇猛的样子,吓唬敌人,也欺骗自己。只有在夜里,他们才能独自舔舐伤痕。自然给他们分出黑白,就是给他们养伤的机会啊。”
听了这话,唐裔遥更心疼了,“闺女,你难受不?难受了就跟师娘说。”
洛颜汐还是潇洒地笑笑,“不难受。现在想想还挺感激乐云瑶的。要不是她,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乐云天是那样的人。”
“你倒是想得开。”
洛颜汐面朝悬崖,高声呼喊道:“啊!乐云天——乐云瑶——!狗男女——!都给我去死吧!”
把所有的烦恼与伤感丢到悬崖大海;
把所有的昔日归还给过去的人;
悬崖会包容夜的所有悲伤,今后的日子将不再充满恐惧与慌张;
从此,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洛颜汐,迎接崭新的自己!
…
一家欢喜一家忧。
今日已经是洛颜汐重拾青云斋的第四天。
乐云天和乐云瑶已经被坠落的匕首伤了多处,浑身上下灰尘和血混在一起,好不狼狈。
“云天哥哥,你为什么不反抗?如果一开始她一进来你就动武,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啊!”乐云瑶极其不甘。
乐云天看着心爱的女人趴在地上苟且偷生的样子,心里多少还是痛的。然而,他此刻更多的是后悔。
怪只怪当初太贪婪,只怪自己起了歹心。
“云瑶,你觉得我们应该害她吗?”他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像是在问她,也像在问自己。
乐云瑶难以置信地看着乐云天,道:“云天哥哥,你说什么?”
乐云天闭上双眼,“当初,是她欺负你,我才会想害她。若非她那般对你……罢了,罢了。终归是我错了。”
吱呀一声,开门声传来。
乐云天以为是洛颜汐,忙看向门口。
来者,是莫觞。
“世袭怀远伯,乐云天。在下莫觞。幸会。”
同是一身白衣,乐云天肮脏不堪,莫觞纤尘不染。
乐云天看了看他,自嘲地笑了笑,道:“你是她的……未婚夫婿?”
莫觞微微一笑,道:“不敢。在下是她未婚夫婿的属下。今日前来,只想了解一下你们的事情。”
“属下?你不是江湖中人吗?”
“在下的主子是东阳东王殿下。”
一句话,最简单的解释,也是乐云天最难承受的打击。
原来,她的夫婿是那般优秀的男人。
“找我何事?”
“我家殿下要在下弄清楚洛姑娘的一切过往。在下认为,找你再合适不过了。”
乐云天始终靠着已然坍塌墙角,似乎充满了绝望,“你想问什么,问吧。”
莫觞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地道:“你们何时相识?”
“从她一出生,我们便相识了。我大她两岁。”
“听说你们最初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乐云天唇角泛起一抹苦涩,“是啊。最初是。护国侯洛枫有两个孙女,她是嫡出,日子过得却还不如她的庶出妹妹。她是个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对我也不例外。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经常是我安慰她,最后还反被她安慰。”
想起最初那段日子,两人真的无话不谈,可惜,洛颜汐始终没有真正对他敞开心扉。因为她的心,永远都是只对自己敞开的。
莫觞点了点头,“后来为什么会想杀了她?”
都到了这个时候,乐云天仍是摇头,“我从未想害死她。但我心里爱的人始终是云瑶。她那次对云瑶太过分了……”
这件事的始末叙述过后,乐云天继续道:“我只是不想再让自己心爱的人受欺负!我没想杀了她!她掉下去的那片山崖我甚至亲自下去过,横生的数枝很多,我本不希望她死的!”
莫觞虽认识洛颜汐只有三个月,却比乐云天对洛颜汐还要了解,她不可能是无缘无故欺负人的女子。
可是,他不打算解释。
“走到如今这样的局面,你可后悔?”
乐云天沉默了良久才点头,“她跳下去的那一刻,我便后悔了。”
莫觞不屑而笑,讽刺道:“怀远伯真是好智慧。你若不想她死,何故选在千丈崖逼她,还对她下剧毒?你若真心后悔,何故如今还在维护你妹妹?”
听了许久的乐云瑶终于不淡定了。
从小到大,她最介意的就是这个称呼。
妹妹。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我是他夫人,不是他妹妹!”
莫觞理都没理她,仍是看向乐云天。
“我不知道她身中剧毒!我维护云瑶,是因为我爱她,我不能看着她受委屈!”
莫觞残忍地说出了一个事实:“是你真的爱她,还是她能带给你身为男人的尊严?洛姑娘是个优秀得连男人都会嫉妒的女子,若在下没有猜错,你怕是见不得自己比不过她吧?换言之,你这是自卑。你只是在乐云瑶身上找到了你的男子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