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白色的衬衫影子在我眼前闪过,应声倒地的男子随口骂了一句“妈的”便一个咕噜爬起来。
我吃痛的趴在地上。
“你谁啊?”男人暴怒,扯起拳头就要打下去。
“等一下。”一个声音响起,男人的手停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去,或许那个声音对他有震慑力,他愤愤地把手放下。
我艰难地抬起头才看清楚居然是派我们发传单的那个人,他就站在我面前。
刚刚图谋不轨的一伙人中站出来一位尖嘴猴腮的黄毛嘴里叼着一根牙签,是他们的头。
“有话好好说,打人干什么?”他一脸奸诈的笑容盯着那个人说。
那个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又抬起头看看他,“什么年头了,还强抢民女。”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笑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黄毛没有退一步的意思,他步步紧逼,走到那个人的面前,“这年头也不流行多管闲事吧?”
那个人俯身把我扶起来,拍拍我身上的土,又慢条斯理地从那伙人手里拉出来秦悦,他们眼里冒着火,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松手。
黄毛咬咬牙,一口吐掉嘴里的牙签,几乎用咬牙切齿的声音和他说,“留,一个。”
我心惊胆战,下意识的紧紧扯住他的衣袖,抱着秦悦的胳膊的手又紧了几分。
那个人随意笑笑,缓缓地摇摇头,“还是别了,这几天查的多严啊,水还是少蹚比较好。”
黄毛和他们一伙人貌似注意力都离开了我俩,只与那个人针锋相对。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牙签,顺手就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我们被他护着带走,我壮着胆子回头瞄了一眼,黄毛和打我们的人都用恶狗食人般的眼神死死盯着我们。
我突然有一种掉进地狱的感觉。
那个人一路上漫无目的地走,我们在后面紧紧地跟着,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突然转过身,问:“还跟着干什么?”
我一时语塞,秦悦看看我吞吞吐吐地说:“我们没地方去。”
少年无可奈何地咬着嘴唇一笑,像看着一场笑话一样看着我们,我觉得这是我这辈子最羞愧的时候。
他自顾自点点头,“你们这个年纪应该在读书。”
我和秦悦沉默片刻,他说:“好啊,跟着就跟着吧。”
秦悦率先跟上,我紧随其后。
穿过拥挤的人群,繁华的街市,我们慢慢走到昏暗的街道,这里的路灯摇摇晃晃闪烁着明黄色的光线,街道边坐着喝到烂醉的酒鬼咿咿呀呀唱着磨牙的歌曲,小贩在道牙上整理着没人要的菜叶子,把它打包起来。
秦悦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而我反而淡定了许多,这些人和事是家常便饭我习以为常。
他一声不响的在前面领路,穿过一个狭窄的小巷子,房子的屋檐上还滴答着水,这里静得可怕,一滴一滴水有节奏地砸在砖瓦上的一滩水里然后无声无息的融入进去。
此时此刻我只能听见我们三个急促的步伐。
他哗啦啦解开卷门的大锁,一把推上去,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小巷子里久久回荡,震人心魄。
隔壁的人从窗户里冒出头,咒骂着:“仇天!你小子回来能不能动静给老子小点!”
少年不管不顾地扯着嗓子回应:“知道了!”
接着又是一声巨大的开门声。
我们从不足一米的门缝里钻进去。
仇天抹黑钻进去拉开了灯,这时一个不怎么宽敞的房间出现在我们面前。
一个木头的桌子摆在角落里,门口有横竖两张沙发,紧挨着桌子就有一张单人床,沙发对面有一个很小的电视,房顶上的节能灯年限长了,变得很昏暗,房间的其他两个小屋分别是厨房和厕所,都是挤得下一个人的大小。
“进来吧。”他把钥匙随便扔在桌子上。
我们俩把箱子拖进去,坐在沙发上喘气,外面崎岖不平的路,秦悦和我基本都是提着箱子走,仇天一下都未伸手。
一切貌似尘埃落定,可我的心还在悬着。
仇天钻进那个狭小的厨房不知道在做什么,秦悦给我递了一个眼神,示意我一定要小心。
厨房的烧水声越来越大,秦悦仔细打量着房间上下。
不一会仇天出来了,手里端着两个冒气的纸杯,或许因为是刚烧开的水,他被薄纸杯烫的呲牙咧嘴的,慌忙捏捏自己的耳垂。
“给你们喝点水吧,休息休息今晚,明天再走吧。”他面无表情地把水往我们这里推了推,然后就坐在单人床上眯着眼假寐。
秦悦慢吞吞地走到他的床边,我握在手里的水杯也慢了一分。
“我们……没有地方去,我想……”
仇天没有醒来的意思,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睡觉。
我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可不可以……”
秦悦尴尬地看着床上的人,又回头看看我。
我明白,她想乞求人家收留我们。
可是,凭什么呢?
他看上去也就是一个刚成年的哥哥而已。
仇天沉默了一会儿,在秦悦打算放弃的时候开了口。
“你们应该回家,读书,上大学,结婚生子,而不是离家出走放弃人生。”
他的话字字诛心,我没骨气地湿了眼眶。
秦悦抿抿嘴唇,回到我旁边,“回家?还不如死。”
我心惊。
仇天饶有兴趣地坐起来,从床上的一个包里掏出了一包所剩无几的烟盒。
打火,点烟,顿时云雾缭绕。
他淡淡地笑笑:“怎么,你年纪不大,我看经历未必少。”
秦悦闭口不谈,我见状给仇天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别问了。
他故意避开我的眼神,还是紧追不舍,“你不说,我这里也不收流浪儿。”说罢,反身又躺在床上。
我不想秦悦的心理再受到任何冲击,我拉拉她的手给她一个安慰的笑,“明天再去找地方吧。”
她推开我执意地摇摇头,冷静了一会儿,说:“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爸,有狂躁症,习惯家暴,我实在受不了了,只能出来。”
秦悦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嘴角微微颤抖,一句一字的说出来就花费了她很大的勇气。
仇天的后背动了一下,一句话没有说。
我心灰意冷,秦悦也是,豆大的泪珠滚下烫伤了我的手。
“明天,和我走,只能让你们暂时不饿肚子,其他的,我管不了。”
简单的说了一句话,他蒙头便睡。
但是,这是今夜最温暖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