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秦悦经常去离学校不远的公园溜达,两个人手挽着手,我很想一辈子都这样美好。
因为我们是闺蜜啊。
“晴晴,你准备去哪个中学啊?”秦悦停下来问我。
我不禁笑了,这有什么可考虑的。
我说:“和你一样,你去哪我去哪。”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从幼儿园就亲密无间,我喜欢蜘蛛她也喜欢,我喜欢吃面包她也喜欢,我讨厌妈妈我没有妈妈,她也一样,我们就像两个复制品,除了样貌一样,其他都不可置否的相同。
她顿了顿,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我隐约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我爸,让我去市里的贵族中学。都是外国人的那种。”
她语气很轻,犹如一根鱼刺,扎在我的心上。
外语中学学费很贵,我拿着低保和孤儿院的资助,根本只能吃饱饭而已,其他的压根没戏,别说是贵族学校,普通的资料费都是从我牙缝里一点一点挤出的。
我心慌意乱的问:“那我呢?”
她慌乱的解释道:“雪晴,我......我一定找时间找你,我不会放弃和你做好朋友的!”
秦悦那慌乱的神情让我心疼,她又何尝不是在痛苦中挣扎的小飞虫,我们是一样的。
我突然脑海里印着儿时那只被我摔在地上的蜘蛛,它最后在风雨里绝望的死了,没有网,它活的艰难。
我觉得我变成了蜘蛛,没有网,没有家,风雨飘摇。
“好,记得。”
我愿意相信她,她是我的希望。
小学毕业的最后一天,我们和以往一样在校门口等家长接,秦悦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我们谁都怕梗在心里的泪会开了阀门。
秦悦的爸爸来了。
秦悦开车门,慢慢上车。
天很阴,阴的深沉。
“孙雪晴,拜拜。”车窗被摇下来。
秦悦很郑重的和我说。
然后车窗渐渐淹没了她的脸,只剩下一双眼睛的时候,我发了疯的冲上去扒着车窗仅剩的缝隙,泪水充斥双眼。
秦悦的父亲多恶毒,我至今都记得,他把车提了速,我重重的摔在冰冷的马路上,任由雨水在我身上撒野,刚刚还只是阴天呢,为什么会下雨。
在我躺在泥水里挣扎时,我清晰的听见秦悦的尖叫声混杂着哭喊,离我越来越远。
我头一次感觉到绝望是什么味道,苦,咸。
然后我发了三天高烧,躺下宿舍里,没有人管我。宿管阿姨三番五次来催我,但是看我难受的不成样子,就买了一盒药给我,宽限我几天养病。
等我退烧后,我搬离了这里,住到了一个阴冷的地下室。
我被安排到的中学,没有住宿地方。
很久后,秦悦没有联系过我,我也不知道她过的怎么样,或许思念和牵挂就是这样浅浅埋在心里的。
2005年,初二的一天,我放学回家,诺基亚震动了一下,我收到一个短信,没有署名。
“你在哪儿?”
我犹豫了一下。
“谁?”
现在还没到缴费的时候。
对方很久没有理我,我打算放弃,肯定就是一个发错的短信的人。
等我把诺基亚揣在兜里,它又开始震动。
“东湖公园等我。”
我心头猛然一震,是秦悦。
我急匆匆的扔下书包赶到公园。
我一眼就看见了穿着单薄衣衫的她,躲在湖边,肩膀一抖一抖的,脆弱的哭泣。
我脚步轻轻的,把手抚在她发抖的后背上,才发觉,她后背一片冰凉。
“雪晴,我好害怕。”她隐忍着哭意和我说。
这是我们分别一年多后,我第一次听见她叫我的名字。
她长高了,眉目也清秀了许多,只是眼里濯着泪,弄花了她的脸。
秦悦和我说了这一年多她是怎么度过的。
一如既往的争吵,一如既往的虐待,一如既往的绝望。
她父亲半年前新娶了一位太太,这位太太分摊了秦父对秦悦的殴打与发泄,秦悦才朦胧的明白,我当初说的虐童家暴,是什么意思。
她感觉到惶恐,生活变了味道,她看着班里同学那么幸福甜蜜的生活,他们可以偶尔抱怨一下学习然后继续享受吃喝玩乐,而秦悦,一直在压抑自己,没有朋友的她,永远在孤独的爬行。
“你有什么打算?”我把一块石子扔进湖水,它陷下去。
“我不敢离家出走,因为我试过,会被打的更惨。”
她凌乱的头发黏在脸上和泪水混在一起。
我轻轻拨开那几绺头发,“去我家。”
秦悦点点头,算是应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