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城某三甲医院
心血管内科门诊室排起看病的长龙,里外挤满愁眉不展的人。
一个穿着白衬衣黑西装裤的男人安静地靠在门框边,他从容不迫,与烦躁不安的人群形成强烈的画面对比。
又加上挺拔修长的身姿还有俊逸清冷的气质使他在人群里显得格外出众,惹得在场很多女生时不时偷偷瞟他几眼。
而他也正偷偷望着别人。
门诊室内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医生,她披肩的长发绑起来,露出精致的鹅蛋脸,肌肤白皙水嫩,五官秀气带着清冷的美。
耳朵戴着听诊器,安静地听着病人的心跳,模样看起来又漂亮又认真。
清瘦的手臂从宽敞肥大的白色衣袖里露出来,白大褂前挂在胸牌——心内科医生吴燕珺。
吴燕珺撩起耳边的碎发,迅速写一张单子递给看病的阿姨。
“阿姨你拿这张单去住院部办理住院,下周一,王教授会安排你动手术。”
她看面前这位阿姨已经六十多岁,除了心脏病,腿脚也不方便,自己孤零零地跑来看病住院,很容易出事。
并再三叮嘱阿姨:“到时候记得通知家人过来,让护士帮忙联系也可以,因为手术必须要家属陪同,知道吗?”
“谢谢吴医生,我知道了。”阿姨憨厚可亲地笑着,脸上堆起抹不平的皱纹。
她目光温柔:“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下一位9号。”
吴燕珺朝排队的人喊了一句,大家看看手上的排号,并没有上前的意思。
她疑惑:“九号哪去了?没有来吗?”
扭头查看电脑上的挂号信息,看到挂号的人名字为段逸明,她怔愣一下。
这个名字她念起来恐怕比自己的名字还熟悉,因为曾经在高中课本上,为它写下厚厚十几页纸。
十年来不知道在梦里喊了多少遍,已经深深刻在她的脑子里,这辈子出现失忆,否则永远也不会忘记。
脑海浮现出那个熟悉又模糊的面孔,那是她心心念念,整个青春的眼泪都为他流尽的男生。
她抬头往室内密集的人群看去,目光掠过一张张陌生的脸庞,可唯独没有他。
“抱歉大家,我出去一下。”
吴燕珺匆忙跑出门诊室,四处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可是医院地方大而且人杂,她绕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他,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她很是无助。
她太想见他了,已经找他十年之久,现在近在眼前,难道还是要错失?
这次再错过,不知下次又要等多少年,她的心态禁不住崩掉。
“逸明是你吗,你为什么不肯见我?你明明知道我在这里。你出来见我一面好不好?等这么久,我都疯了……”
眼泪不受控制噼里啪啦往下掉。
距离她不到十米的柱子旁,站着一位清瘦高挑的男人,他白衬衣上还系着整洁笔直的领带,程亮光滑的皮鞋看起来一尘不染。
额前碎发之下是一双深沉隐忍的眼睛,隔着人海静静看着吴燕珺,大概一分钟之久,然后悄然转身离开。
吴燕珺没有找到段逸明,只好返身回去,毕竟很多人等她看病。
到心内科门诊处,令她欣喜又庆幸的是,挂号信息里有他留下的号码,立马拿出手机记下。
直到下班回公寓,她才有勇气拿出手机,盯着他留下的号码恍惚、纠结、迟疑,自己到底该不该打电话给他?
如果不是他,只是一个同名同姓的人碰巧挂了她的号,临时有事离开,那怎么办?希望再次落空,会比死还难受。
所以她情愿相信那个人是她要找的他。
“肯定是他,我不相信事情这么碰巧。”她拿起电话要打过去,却迟迟没有按下拨号键。
“他现在躲着不见我,我打电话过去,他会不会不接呢?”
说到底她一直犹豫是因为太久没见他,造成过度紧张。
最后迫不得已拍拍脸:“吴燕珺,你给我洗完澡冷静一下。”
……
浴室
吴燕珺闭着眼睛仰起头,任凭冷水顺着自己的脸部而下,流过身体每一处,但是冰冷的水依然抑制不住她内心躁动的渴望。
她很想很想他。
这是她不得不承认的事实,自己根本遏制不住想要联系他的念头,只要有一线希望是他,都不应该放弃。
开始紧张演练开头对话。
“逸明,我是燕珺,你还记得我吧?你的高中同学兼好朋友?”
笨拙拍一下自己的脑袋:“吴燕珺你是猪吗?逸明又不是失忆,怎么会不记得?他会记得的吧……”声音渐渐没有底气地变弱。
她想想十年的时间真的蛮长的。
她从十八岁的女孩变成二十八岁老阿姨,时间一直在推着她往前走。
希望段逸明不会忘了那个曾经陪伴他走过苦涩青春的女孩。
你看她还记得他,常常梦见他的模样和笑容,如果自己是美术生,闭上眼也能精确无疑画出他的五官和笑容。
他应该也一样吧,可她并没有答案,这只是她的遐想,用来安慰自己罢了。
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鼓起巨大的勇气拿起手机,点了段逸明的电话号码打过去。
听着手机里的拨号音,她十分紧张,来回走了几步,走出阳台外面。
此时大概七点多,外面天色已暗,灯火逐渐亮起来,璀璨了黑夜。
晚风清凉拂过她的脸,秀发被吹起好看的弧度,但是舒适惬意的夜景并没有减少她内心的焦急和紧张,她的嘴唇甚至阵阵发抖。
回想段逸明以前的声音,低低苏苏的,不知道现在变了没有,怎么办好紧张。
这时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你好,请问是哪位?”
这不是她想象中段逸明沉稳低磁的嗓音,而是清脆娇媚的女人的声音。
她被狠狠暴击到,慌张道歉:“不好意思,我打错电话了。”然后匆匆挂掉电话。
怎么会是女人?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比如他已经有女朋友了,现在跟女朋友同居生活,也可能已经结婚生子,孩子都几岁了。
她想着想着,自己竟然害怕得哭起来。
蹲在空旷又寂静的阳台里呜咽哭泣,尽管十年过去,尽管她也想过他这十年来会爱上其他女人,可她一直在等他……
这样的事实摆在眼前,根本无法接受,因为在她的心里,总是抱有侥幸,他终有一天会回到她的身边。
他会回到她的身边。
这天夜里,吴燕珺抱着段逸明当年借给她的一本书躺在床上泪流满面。
这是作家三毛写的《撒哈拉的故事》。
是她读的第一本课外书,里面的故事深深吸引着她,加上寄托着自己内心的情感,这些年她又陆续买了三毛的其他作品。
通过文字知道了三毛传奇又孤独的一生,也读出了自己无处安放的爱情和思念。
这本《撒哈拉的故事》被她翻了十年,封面已经泛黄老化,但是她依然爱不释手,当成自己的安眠药,每晚陪自己入睡。
而另一本《梦里花落知多少》却是崭新的,因为她只翻过一次。
因为看到第一章三毛在墓园为自己丈夫荷西举办葬礼,那样伤痛又满是鲜血的文字她不敢再看第二遍,便合上高高放回书架上,没有再取下来过。
吴燕珺轻轻抚摸着书,望着窗台外面静静的月色,陷入冥想。
“他知道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吗?”
就像他和她来不及收场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