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校门后,眼前就是山南高中著名的梧桐大道了。上世纪50年代刚建校时,市政府虽然拮据,但也为了表示对教育的重视,特地送来十六株法国梧桐。在那时种下的树苗,经过六十年疏风细雨,到如今一人合抱也有些困难了。
因为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所以学生会也特意在梧桐大道上安排了几名高二年级的风纪干事,检查新生的服装发饰是否符合规范。仪容仪表,其实也就是检查衬衣扣子有没有扣号,有没有私自修改校服、烫发染发之类的。和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刘西岱,自然是一路顺顺利利地走过来了。但就在快要走到教学楼前时,身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学姐,我真的没有烫,这是天生的……”
西岱转过身,正好和那个女生眼神对上。不过也只是一瞬,那个女生便软着语调继续给学生会的人解释:“嗯嗯,校规不让染发烫发,我知道我知道,但这真的是自然卷,学姐,你就让我过去嘛,好不好。”
是初中5班的冉月,西岱记得初三一整年的全校早会都是由她主持。虽然冉月把头发放下来披散在了肩上,还换上了高中部的校服,但只要她一开口说话,那种温温柔柔却字字分明的语调,刘西岱就能确定是她没错了。
“学姐,我是她初中同学,我能证明她初中时头发就是自然卷。”西岱上前,认认真真地帮她解释道。
既然有了证人,学生会也只好挥挥手让她们过去了。
“同学,刚才谢谢你呀,我叫冉月,高一8班的。”
“嗯,我知道你叫冉月,初中就知道了。我叫刘西岱,碰巧也是8班。”
“欸,这么巧!那以后可要好好相处啦。”说着,冉月非常自然地挽上了西岱的胳膊。这种女生间亲昵的举动,对西岱来说有一丝丝说不出的别扭。不过,一想到原来冉月也是这样平易近人的类型,而新的班级也至少有了一个勉强称得上认识的人,西岱便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别扭了。
高一各班的教室,被安排在一、二楼,往上便是高二和高三年级。其实啊,教室的位置也分吉凶,像是位置最接近饮水机和楼梯的,一般来说是大吉,无论是接水,还是去食堂都很方便。而离厕所较近的,一般算是凶,需要忍受不经意间飘过来的异味,要是遇上停水或是夏季补课,那就更没办法忍受了。至于位于二楼的8班教室,可谓是大凶,因为啊,8班的隔壁便是高一年级组的大办公室。
西岱和冉月走到教室门口时,离规定到班时间还有一阵子,但教室里同学们却已经坐了大半。按照黑板上的座次表来看,冉月的座位,便是进门第二列最前面这个。至于西岱,则是从另外一边数的第二列第三排。
“啊,我们隔得好远啊。”冉月看了看两人的名字。
“没事,反正都在一个班嘛。”
第三排……西岱顺着窗边挨个数过去,是个看起来还挺干净的男生,左手托着腮,右手拿笔在本子上涂涂画画着什么,后排聊得火热的同学,似乎对他没有丝毫影响。西岱又转过头看了看那个写在自己旁边的名字——顾昴。
和冉月暂时分别之后,西岱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拉开座椅,放下书包,再拿出笔袋和记事本放在桌上,呼,一气呵成。西岱用余光瞟了瞟自己的新同桌,发现他并没有要主动打招呼的意思。但想着之后还要朝夕相处,于是就算再社恐,也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
“顾昂同学你好,我叫刘西岱,很高兴和你当同桌。”可能是刚才和冉月聊了很多的缘故,西岱的语调不自觉地也变甜了很多。
男生停下手中的笔,有点欲言又止地转过头看着她:“你好……”
“害,他不叫顾昂,他叫顾昴,摸——拗——昴。我刚刚也念错啦。”顾昴前桌的男生转了过来,打断了他说话,“我叫张云泽,幸会幸会!”
“幸会幸会……”明白了同桌刚刚眼神中的欲言又止,西岱便不好意思地朝他点了点头,不过顾昴也没想为难她,笑了笑,就当无事发生。至于前边的这位男生,也是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类型,故意没扣衬衣最上边的两颗纽扣,露出了里边天蓝色短袖的领边。和自己同桌不同的是,他笑得倒是格外爽朗,还露出了左边的虎牙。
刘西岱看着他,有些难以言喻的既视感,但想着他也应该不是什么坏人,那就先搭上这位救命稻草缓解一下尴尬吧:“我叫刘西岱,西是东南西北的西,岱是上边一个代替的代,下边一个泰山的山。”
“看不出来你这小身板的名字倒格外巍峨雄伟啊,那以后就叫你山哥了!”张云泽干脆直接整个人转过来,双手搭在顾昴的桌上,“顾昴,你名字又是什么意思啊?”
顾昴头也没抬:“先说你的。”
“我啊,云梦泽,你们听过吧,是古时候最大的湖泊。”张云泽见顾昴根本不理他,便对着西岱说了起来,“是我爷爷给起的,他以前总说希望未来的子孙名字都和水沾边,说水泽万民,还能载物。不过现在来看,他对我的期望可能真有点强人所难了。好啦,我说了,该你了顾昴。”
顾昴把笔记本合上,又从书包里抽出来一本黑色封皮的书放在桌上:
“是一群星星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