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曼深深吸了一口烟,雪茄烟头的火星明亮闪烁。
寒风吹打尤娜的脸庞,底衣,羊毛衫和红色格子衫的保暖效果就那么多,不会更暖和了。
雪愈下愈大,她觉得有些冷。
“我曾经向我的妻子承诺过,此生不会去领养孩子。”他挪开雪茄,白烟自上下唇的缝隙间喷涌而出,随即被风吹散。
“你可能在那个房间里看到了那张照片,梳妆台上的。就是那张全家福。”赫尔曼没急着把烟放回嘴里,出神地说。“我女儿比你小一点,9岁,在上学的路上被人劫走。接到案子的时候,我——怎么说呢……想把那帮狗屎捆起来,挑断他们的肌腱,扯烂他们的肌肉,砸碎他们的骨头,压扁他们的内脏。”
“和警员赶到那座哥特式屋宅时,我们都被不详的气息震慑到了。不过我还是用霰弹枪把大门的门栓轰开。木门就那么倒了下来。
里面绑着这个月来所有的失踪案受害者,包括我的女儿。我们走了进去,没有看到歹徒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于是直接开始营救这些无辜受害的市民。”
“她当时离我就几步远,我就听到了一句:
‘不要’。”
维克托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赫尔曼身旁,沉默着。
烟头已经熄灭,燃尽的雪茄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然后,她就爆了开来。就像一个炸弹一样,在我面前从内到外全部炸开,不留一点完整的肢体,血肉和骨头变成了……残渣。”已经烧完的雪茄仍被他夹在手中。尤娜在他眼中没有看到泪光,只有眼泪凝结后才会有的冷冽。
赫尔曼沉默。维克托双手插兜,接过话头。
“那场献祭仪式导致13个人死亡,死者无一例外全部爆体而亡。而幕后主谋的身份至今未能查清,所有能找到的从犯也都先后自爆。据调查,导致受害者和从犯自爆的并非炸弹,而是某种定时诅咒。”
“我的妻子事后无法忍受残酷的事实,精神崩溃了。在神智尚清晰的时候,她说:‘赫尔曼,这可能对你很不公平……我们的女儿是不可替代的。’不久,她就自杀了。她把枪口抵着上颚扣动了扳机。”
赫尔曼看着尤娜,“抱歉,尤娜。
我只能帮你到这了,接下来的路,要靠你自己走。”
“嗯。”尤娜轻轻点头。她的拳头在背后悄然握紧。
目前的出路,似乎只有孤儿院。
也许以后赫尔曼还会提供一些帮助,但大的路得靠自己走。
没了爸妈都熬了十多年,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尤娜,听说你要走了,我给你准备了些礼物。”凯丝推开大门,大厅内被二氧化碳加热的空气一下子给推到门外。她来到门外递给尤娜一个小背包。“这可是我最爱用的背包,你可要好好保管啊。”
尤娜有些感动,接过黑色的皮革小背包。帆布背带抵肩处缝制了一层棉垫以保护肩膀。她抚了抚包,随即打开金属搭扣。
包里面装着一个金属外壳略有磨损的掀盖式钢轮打火机、一把看起来有些年头,但是保养得很好的折叠刀、一个意义不明的黑色猫耳头饰。
???
“嗯,礼物都在里面了。有时间记得来玩哦。”凯丝挥了挥手。
本来很感动的,但是现在,我这辈子都不想回警察厅了。
一辆马车在路边停下,安德鲁疑惑地看向车厢窗口外,赫尔曼和维克托带着尤娜上了车。
“先生,现在去哪?”马车夫回头问。安德鲁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赫尔曼。
“雾都第二孤儿院。”维克托替赫尔曼回答。显然,赫尔曼现在不是很想讲话。
“我刚去新巡逻队分部视察一下,没想到才到警察厅门口你们就来蹭车子。”安德鲁努了努嘴。
数小时后,一行人到达雾都第二孤儿院。办好入院手续,赫尔曼在附近的旅馆包夜。
第二天早晨,拿到入院通知书后,尤娜便和众人告别。
倒是不存在生离死别一类的场景。只是“再见,赫尔曼先生,维克托先生,安德鲁先生。”就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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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曼扭动钥匙,“咔哒”一声,锁开了。他拉动黄铜门把手,缠着绷带的部位隐隐作痛。
右手手背像撕裂开来一样,剧痛无比。
他苦笑一下。
原谅我,尤娜。我说谎了。
她才没有说过“我不希望你再领养孩子”一类的鬼话,她精神崩溃后就再也没有恢复过正常的神智。
深呼吸几下,赫尔曼额头冷汗直冒。
真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