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子跃躺在床上睡不着。
李雪敏的话，在他脑海萦绕了整晚。
今天遇到的人，他们是真正的强者。
李雪敏是一个真正面面俱到、因材施教的老师；傅沁处事镇定，气场十足，是真正的内心强大；承光也保持着理智和职责，哪怕经历情感纠纷，内心维稳老成。
他们都有对外的盔甲，将自己武装得坚不可摧，将一切柔弱的贝肉都裹藏在贝壳里。
哦对不起，傅沁也许本来就没有柔软的地方，从内到外铁石心肠。
靳子跃腹诽着，平时怼不过，只能脑子里过过瘾。
不过她竟然会安慰人，这让靳子跃意外之余，多了一丝别扭：“谁要这种人的安慰了！”
才没有高兴嘞！
靳子跃躁郁地想着。
窗外，隔着晾上去的校服，只能看见隔壁宿舍楼道的暖光灯。
靳子跃突然想趁着宿管不在，爬起来透透气。
虽然说是透透气，但是为了躲避宿管耳目，总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在走廊上大摇大摆，所以靳子跃躲在厕所外，一旦被发现，也可以说是刚刚上完厕所。
只是厕所门口淡淡的烟草味，让靳子跃眉头一皱。
他想起了范承光也出去了。这个有故事的男孩。
恰巧这时，厕所单间的门打开了，范承光丢掉烟蒂，冲水。
“哗啦啦——”
回头的时候，他和靳子跃四目相对。
靳子跃惊讶，此时的范承光，哪里还有平时班长闻声细语的样子，虽然刚刚丢掉烟，但是眸子里那股沧桑的大叔相，和烟味一样残留在身上，或者说骨子里。
范承光只是笑笑，声音干哑：“聊聊么？”
“嗯。”靳子跃坦然，“聊之前，我得向你抱歉。”
范承光看着他。
“我不应该窥探你的隐私，却没有帮上忙。”
范承光神情黯淡，却挤出一个微笑：“没事，说起来也是我表现得太明显了，更何况你是出于好意。”
“那……现在情况怎么样了……”靳子跃问得有些忐忑。
“结束了。”范承光淡淡地说，下意识想摸口袋里的烟。
靳子跃心头难受，却一时有些语塞，毕竟贫瘠的十六年里面没有多少人可以安慰。
“你抽吗？”范承光已经把烟叼在嘴中，捂着手点火，毕竟只是象征性地问一句。
“不了。”靳子跃看着范承光熟稔的手势，有些陌生。
“烟是个好东西。”范承光吐气，两道白雾从鼻腔缓缓冒出。
从鼻子吐烟一般都是要经过肺部的，与嘴巴吐烟，完全是两种伤肺程度。
“说说你的情况吧，怎么今晚回来这么失落。”范承光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靳子跃仿佛透过黑色的瞳孔看见深渊。
从短暂的惊愕中回过神，靳子跃也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范承光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烟，静静地听靳子跃讲完。
“原来是这样。”他轻笑，“敏姐还怪罪你，抱歉，还是因我而起。”
“不，主要还是我没有真正地帮上你。”靳子跃难为情。
“你把自己的姿态摆得太低了。”范承光伸手进单间厕所，弾走烟灰。
靳子跃看着他，眼前的范承光除了倨傲，还有锋芒，偏偏还有一种抽烟带来的慵懒与颓唐。
相比之下，靳子跃把自己放在『乖乖仔』的位置上。
“敏姐只是想找个机会打压你而已。”范承光见他没有回复，解释道。
旁观者清，或许那时候傅沁想表达的意思也是这样。靳子跃想着。
“她也许把你当成刺头了，或者是报复你开学的睡觉，谁知道呢？”范承光带着玩味的笑容。
……
两小时前，第二节晚自习。日光灯下，办公室里。
“对了，靳子跃这个臭小子，记得关照一下。”李雪敏看着窗外，海湾的对面，霓虹闪烁，偶尔可以看见川流的车辆在大桥上一晃而过的远光灯。
范承光看着她。
“坏人我已经当了，先打一棒再给颗糖，糖就交给你了。”李雪敏回头看着他，施施然一笑，“帮老娘报上课瞌睡的仇，我的班长。”
范承光生硬地点点头。
……
“可恶的安培拉星人……”靳子跃虽然不知道实情，不过一点就通，也确实好受了一点，“但、她说得有道理，我依旧得明白，我所做的事情代表的意义。”
“哦？”
靳子跃抬起头，背后是绽放的白炽灯，透过清凉的晚风，吹走一丝丝阴郁的烟味：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援助与救赎上，也许我现在还没有这种能力，但是，正因为曾触及过地狱，我才迫切地想要将那些苦苦挣扎的人拉上来。”
范承光没有取笑他，他有点认同敏姐的做法了。
挫折，是锤炼打磨这个家伙，让他步入正轨最好的方式。
抽完最后一口，范承光丢了烟头，冲水。
“哗啦啦”的水声，将一切嫌隙和灰尘，一起冲走。
“回去睡觉吧。”范承光拍拍裤子。
“其实我很羡慕你们。”靳子跃依旧自顾自说道。“你的知性、敏姐的洞察、还有傅沁的处变不惊，都是凌驾于我之上的强大。所以我才很努力地想帮你，我不希望我眼中的强者，在挫折面前一蹶不振。”
“又有什么用呢。”范承光眼中阴郁。
“真正的强大，不是活成别人眼中的样子，而是活成自己在意的样子。”靳子跃终于懂了，这句话，是对范承光说，也是对自己说。
“开心的时候可以笑，难过的时候可以哭，有人可以分享喜怒哀乐，没人可以独尝人间冷暖。”靳子跃看着他，眼眸中，有了不惧深渊的勇气。
“嗯。”范承光轻声应道。
脑海里却是李雪敏的促夜长谈。
她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老师。范承光此时此刻能够平和地在这里抽烟排遣，全是李雪敏的魔法。
“我们，算是朋友了吧。”靳子跃在这一方面显得小心翼翼。
范承光再次端详着他，对上的是澄净的瞳孔，与之相印，瞳孔中还可以看见略微有些萎靡的自己。
如同一束光，突然透过窗纱，斜斜地洒在密封的房间里。
“嗯。”范承光轻声应道。
靳子跃展颜：“回去睡觉吧。”
To be continue……
【靳大爷有话说】
那天晚上认识了一个渴望成为光的家伙，激动到半夜才昏睡过去，浑然不觉第二天还是摸底考试。
梦里，我化身为梦比优斯奥特曼，与安培拉星人大战数百回合。
我逐渐不敌，这时候安培拉星人突然变成李雪敏的模样，吓得我一脚踹了过去。
“铛——”床的护栏震得我脚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