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邱连早饭都没吃，在玄关的穿布鞋的时候他斜了一眼饭桌上的糠咽菜和馒头。等这次事儿办完，生活一定会大大的改善吧。
在肃穆的法院里，胡秘书和陆清烨的两个宝贝犊子坐第一排。
陆清烨坐在原告的位子上，本来就长的干瘪，现在的这副模样像气球泄气又瘪了一大圈儿，坐在他后面本身就魁梧的胡秘书仿佛一个手指就能把陆老头儿拎起来，转好几个圈儿。
彭辉在被告的位置上坐着，他的身后没有一个人。如果硬说的话只有一个小邱，也只是为了能拍摄到一个好的角度。
“不是我做的！”彭辉还在狡辩。
小邱碎了一口，“活该，叫你不配合我，害得我被骂！”
胡秘书有些激动，“那这个U盘为什么缝在你工作服的内兜里。”
“我不知道，可能是有人调包了。”彭辉平静的说。“而且我根本就没见过也不知道这个里面存了什么。”
法官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一言不发。
双方僵持之际，法庭的雕花红木门被推开了，麻子脸阔步走进来，旁边还跟了一个畏头畏脑人，此人就是魏戴忠，胡秘书看着眼熟，越看越眼熟，适才想起来他正是彭丁香出事儿时候的肇事司机。
鹿中的律师胜利在握，“这是我们找的证人。”
“你来说说。”
“我……给我资料的人就是他。”魏戴忠用手颤颤巍巍的指向彭辉。坐席上的人议论纷纷。
“法官大人，魏戴忠是顾氏药业的新员工，他和彭辉一样是负责快递的，但是野心不满才私自怂恿彭辉做了这样的勾当。窃取之后，他得到升职，才有了顾氏假垄断的乌龙。”
“我怎么知道你这人的可靠啊？你说这里面存了什么？”法官终于开口，好似高堂明镜悬。
“今年和所有医院对口的原料药采购订单计划，和物资需求计划还有一些关于这次合同的订单——”
陆老头儿大惊失色，怒火已经烧到头顶。
“谁知道这人是不是你们雇来的？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怎么能进去呢？我一个送快递的，怎么能接近这些机密呢？”
场上场下一片寂静。
丁香在鹿中大楼周围的树下等人，那人来了，满眼血丝的宋凤茗拼命的摇丁香的手腕长指甲抠的她的肉生疼，她无法用力甩开她“你是不是也知道了，你哥哥什么也没做，你是知道的吧？对不对？你快跟他们说，否则……否则你哥这辈子可就完了。”
“我知道，妈，我知道。我相信他。”
她安抚她，想让她冷静下来。
“你快去看看他，你去啊。”
雕花红木门再次轻启，宋凤茗被丁香劝阻在门口候着。女人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她仿佛并不属于这里。
“我们还有证据。”丁律师神秘的打开一个黑色的包。
直到日落西山，庄严的法院被笼罩了一层金纱更加神圣肃穆。
“很遗憾。”丁香身心疲惫的走出来，脸上满是忧愁，“妈，我们败诉了。我相信不是哥，但是实在空口无凭，况且鹿中的势力早就买通了所有人，包括法官在内……我们没有办法……”
丁香送宋凤茗回家，她知道她此时一定想一个人静静。
“很不错啊。”麻子脸笑。
“我觉得糟透了。”丁香没精打采。
“真扫兴。不过你们俩今天表现的真的完美。”他一手搂着魏戴忠的肩，一手搂着丁香的肩。
“别看我土，远程控制这点儿小事儿不足挂齿，主要还是丁香配合的好一点就通。”魏戴忠说的特别骄傲，这时电话铃响起来了。“失陪了，顾剑秋找我回公司一趟，改天再聚。”
“去吧。改天一定好好玩儿。”
麻子脸朝他摆了一下手，转脸向丁香说。
“走吧，你还没吃饭吧，找一家饭店吃点儿，就算高兴或者就算伤心也得先填饱肚子啊。”
上了车丁香也没说一句话，她用右手支撑着太阳穴的位置发着呆，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回忆彭辉最后的画面。
“不是我的，我没有电脑，而且我对电脑一窍不通。”
“这个电脑正是是彭丁香给我的。”
“丁香？”他的眼神里竟是万分的错愕。
“对，就是你的妹妹。”
他回头，目光正巧就落在女人的身上，女人缓缓的将食指放在唇上。无言的，无声的发出了一个嘘的声音。
他领会了，也没太领会。这是不让我再说了吗？这是要我承认吗？这是要把我往哪儿推呢？是冰冰凉的大牢吗？他曾救她一命，因为她曾同他一样的孤苦无依，她也曾救过他的灵魂，而在她眼里呢？可曾有过半分。即使不是还恩，也不该如此决绝。她已经不在是那个小妹妹了，也有可能她一直都不是。
结果就是这样的结果，一切都将是徒劳的，不管他怎么狡辩结果都一定是这样的，因为他仅仅靠的是单打独斗，没有鹿中坚不可摧的地位也没有顾氏的庇佑，其实丁香一开始就知道连法官都是买通了的，对于已经定好了的结局他的狡辩根本就是无力的挣扎。
他承认了，他承认是他做的了。这样算不算对你的形势有利呢？
“丁香啊，你到底要做什么？”他的眼里写尽失望，和妥协。
魏戴忠被顾氏保释出来，而彭辉被判处了5年的有期徒刑。
越野车呼呼的疾驰，穿过街道，一排排的树从眼前飘过去。天边的云烧的更红了。
下了车，他们原计划要去的饭店临时关张，所以麻子脸给她买了一个热狗果腹。
他们坐在街心花园的长椅上，乍暖时节枯枝在黄昏下打着影儿。
丁香不想回车里，“我出来就是为了能透口气，我们就坐一会儿吧。”
“行。”
两人彼此沉默，盯着远处一寸寸沉下去的红日眯着眼。如果此刻灵魂可以出窍的话，那么即使是现在也可以误以为岁月静好。
麻子脸连续抽了好几支烟，无聊又吃了好几个热狗。他在生闷气。
“你到底怎么了！”他终于爆发了。
他生气起来很吓人，但丁香并不怕他在想上次一样的掐她的脖子，或者扇她巴掌。
“我不知道。”她缓缓的说，眼睛盯着夕阳，像是迟暮的老人。
“如今也如你所愿了，恭喜啊。”她说的轻描淡写，并不是衷心的恭喜。
他的眼神转为一种温柔的爱怜，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从车里拿出了一箱啤酒。“我们就这么喝，喝不完就不回家。”
丁香看他这般孩子行为想笑，眼里蓄了一滴泪，不流出来，也不擦拭掉。她还在憋笑，但无动于衷。
麻子脸用瓶起子掀开瓶盖儿，递到她的眼前，“今天我高兴，本来是想着回家好好庆祝，但是看来你也没这个心情了，倒不如现在就喝了吧。”
他又晃了一下手中的酒瓶，丁香这才接过。
“你哥……”，他尴尬得眉毛成八字，生出了许多的抬头纹，他用手挠挠眉梢。
“我到时候跟顾剑秋说一下，求求情，看他会不会把你哥保释了。”说完他仰起脸咕咚咕咚的喝起来，冰凉的啤酒下了肚胃里火辣辣的。
他缓解气氛的嗤笑起来“总之……你别太担心。”
今天的酒并不烈，像水一样她想看来是今天喝多少都不会觉得醉了。
“你知道吗？”她平静的眯眼。今天的夕阳也落得这样慢，是因为彭辉吗？所以她满眼的一切都觉得在与她作对。
“我那青葱的高中岁月，我那像地窖一样的简易房，这些你都知道吗？如果你早点儿遇见我，你就不会在恨你哥哥了，你会可怜我，或者和吴美丽一样的嘲笑我。”
“吴美丽？就是你上次说的姓吴的？”
“啊，对。但我嫉妒的并不是她。是另一个人。”说完又是死一样的寂静，两个人像是在闷酒比赛。
她喝的有些微醺，斜嘴嘲讽，“天堂着火了。”
“什么？”麻子脸觉得莫名其妙。
“在8岁以前我生活在天堂，8岁以后我生活在地狱，18岁以后我已经被折磨精疲力尽只剩下一具发黑腐烂的罪恶的灵魂，而这期间我从未路过人间。”她又笑着玩弄手中的酒瓶，玩笑又认真的说，“所以你千万不要相信眼前的我，那这是我落入人间的魂魄。”
“怎么了，这就对生活失望了？”
“不是失望，是永远的充满希望，然后彻底绝望。”
望着渐渐被地平线吞没的红日，她想起了从前那时候她的心里有一片海，他有一个漂亮的名字叫大贝海，小的时候她和家人常常回去那里捡贝壳，贝壳在阳光下闪着光。但是时间长了，不断的有人往里面扔垃圾，垃圾渐渐多了起来，人们便更加地嚣张，再后来它变成了一座阴森森的坟墓，每有一阵风吹过就更加阴冷。
“而令我最恨的是我曾在天堂活过，所以接下来的每一天，每一分一秒，我都在无边的黑暗里寻找光明。命运之神注视这我的一切，并以此为乐。”
真好，天堂着火了，最好全都烧尽，全都烧成灰烬。这样才算是公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