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下群英荟萃,难道就无人想继续登台而战了吗?”
“还是说你们怕了!”
黄邪义此时站在台上霸气凌人,虽然言语中狂傲展露无遗,可台下众人皆是敢怒而不敢言。
黄邪义所展现的实力,已经让众人认可了他四大宗师的身份。
而这重身份就像一座大山,压在众人头顶。
“哎,可惜啊,四大宗师中北道仙逝,南佛西魔二人又没了踪迹,难道真就没人能打得过他了吗,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他坐着武林盟主吗?”
“哼,且不说其他三位,哪怕那人在场,相必他黄邪义,也不敢如此嚣张跋扈。”
“是啊是啊,若是他在就好了。”
台下议论纷纷,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人群最外围的空地上,一人手中捏着花生米,一颗颗悠闲自得丢入嘴中。
手中拿着葫芦,木塞被随意放在地上,昂起头灌入一大口酒,那细眯着眼,一脸的享受,让外围兵士都不自禁滚了滚喉咙。
尘心仍然未动,这多年来他潜心佛法,誓要天下无魔。
而杀生只会增加仇恨,天下涂涂,若以杀制恶,则恶永不消亡。
佛门不动禅护体,慈悲心经法诵,他要以善制恶。
天空降下第一滴雨水,都说雨是天上的眼泪,只是不知这泪是谁流,流下又是为了谁。
黑袍整双手都已经报废了,只留下折断的胳膊还在不断击打在尘心外围。
突然,持续了近一个钟头的猛烈攻击戛然而止,静谧之地只留下怪异的笑声。
“桀桀桀,老和尚,送你的礼物,不知你可还喜欢?”
阴柔乖戾的嗓音穿过耳膜,直达尘心脑海,和尚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双眼兀的睁开。
黑袍人就站在眼前,面貌因怪笑而扭曲变形,看着格外丑陋。
两根白骨捧在胸前,笑的很恣意,腰身因为激动而不断向后摇摆。
在他的嘴上,还叼着一根细小之物。
“孽畜~”
参不动禅半个钟头有余的尘心,终于还是动了。
周身灵气纳入四肢百骸,目光如炬,似要将那邪祟焚烧怠尽。
一呼一吸间,尘心身上所散发的气势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说先前的他是一尊菩萨,教化世间让邪魔皈依,那么此时的尘心,就如同一尊金刚,充斥着毁灭天地的威能,踏平诸天妖魔。
“阿弥陀佛~”
口中默念佛法,尘心隔空一掌拍出,没有呼啸的疾风,也没有土地被炸的翻开泥土。
静谧之地静谧,滴答雨水嘀嗒。
周围的一切都循规蹈矩,似乎这一掌就仅仅只是向前推了推。
“彭~”
毫无预兆的,黑衣直接被抛离了地面,胸口处肋骨全断,胸前凹进一道深深地掌印。
一大口污血喷出,黑袍倒飞足有五米,双膝触地跪倒。
“噗~”
又是一口血喷出,黑袍还在尝试着怪笑,可嗓子里不断涌出的血水呛得他笑不出来。
还不等清理喉咙处的瘀血,空气中又出现一股巨力,将他整个人按入了土中。
“啊啊~”
这是他自从离开那座密室后,第一次感受到痛意。
全身的血与骨仿佛都搅合在一起,他能清楚感受到断裂的骨头刺破了自己的内脏。
血水从整副躯体里流出,已经没办法抑制了。
他尝试着张开嘴,他想要继续嘲笑这世间,可嘴只一张开,猩红血液就如决堤之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而他嘴中咬着的东西也终于看的真切了,一根婴儿的手骨。
“好冷,终于要结束了吗?”
无尽的黑暗中,墨袍男子换了身装束,是他曾经一直穿着的破烂布衣。
一点亮光在身前越拉越大,光亮中模糊有道人影。
他知道那是谁,哪怕看不清脸,哪怕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可他就是知道。
努力张开只剩半截的手臂,正当他即将拥抱到那抹光影时,巨大的响动摧毁了一切幻境。
尘心单手立在脸前。
“阿弥陀佛~”
在他身前,是一团滚滚尘烟,烟雾缭绕遮蔽了黑袍,看不清后者如今的现状。
尘心起身,没有等待烟雾消散,而是径直向着身后走去。
黑袍嘴中叼着的婴孩手骨,是让尘心痛下杀手的导索,此时的他,要回那处农家看看。
等到老僧离开许久,滚滚烟尘才终于落定。
地面塌陷进一个巨大的掌印,入地一尺,掌心处立着一根细小的手骨,看样子应该是襁褓中的婴儿所有。
细长的臂骨直直插进黑袍心口,他两只断臂绕着胸前,说是在护住胸口,到更像拥抱什么。
直到死时,他的嘴角依然带着笑,不过这一次,不那么难看了。
僻静的农家小院被声声孩童哭泣所打断。
一名男子怀中抱着尚在襁褓的婴孩。
孩童不停哭泣,任男子怎样去哄都不肯作罢,就像是受了伤的孩子,越是去哄,声势越大。
农家装束的男子眼睛红润,看得出来他在很努力克制自己的眼泪。
尘心自院门外走来,看到哭泣的婴儿和男人,心中拂过一抹不忍踱步而来。
“哎呀呀,你在干什么啊,孩子哭成这样。”
接生婆方才去烧水了,如今一过来就听到孩子啼哭,再一看,大男人眼圈红润。
将孩童从男人手上接过,产婆晃动着襁褓将其带去见娘亲,不多会,哭声不见了,接踵而来的,是孩子的笑声。
听到笑声,尘心顿足了,男子也终于放下心,这才注意到一位穿着袈裟的僧人站在身前。
“施主方才是?”
尘心指了指屋中,男人摸了摸头,有些尴尬。
“我娘子今日生下个大胖小子,总是哭个不停,方才产婆带给他娘,现在好像是不哭了,哈哈。”
男人一脸憨笑,看得出来,竟有些不好意思。
“那不知施主为何流泪。”
尘心面上有了笑,又问道。
“当时孩子总哭,他哭我也不知道怎么做,于是我也就跟着哭了。不说这些,您是来化斋饭的吧,我这就去准备。”
男人心情很好,不等尘心推辞就先行跑开了。
“阿弥陀佛~”
尘心回头,忘了眼来时的路。
黑袍死了,死前他是开心的。
嘉兴初年,西蜀战败流民北奔。
原名郭平生的男子制作好了一块木板,脸上洋溢着笑。
用麻布将木板裹了一圈又一圈,平生用手又摸了摸,不那么冷硬了。
他要用这块自己做的床,带着产后虚弱的妻子北奔。
一路带风,拖着木板的他一点也不觉得累,一想到妻子和那刚出生的女儿,郭平生就觉得浑身都是力气。
“有了这个,妻子就可以和自己一起离开了。”
一路奔跑,很快就到了自家篱笆外,屋门禁闭,郭平生轻轻将木板放在院外,小心的靠近屋门,他要给妻子一个惊喜。
“吱吱吱~”
木门慢慢被推开,眼前的景象却令他整个人奔溃了。
三名满脸血污的男人坐在一团旁边是一口沸腾的热锅。
妻子倒在地上已经死了,女儿的头正被一人拿在手中啃咬。
郭平安傻了,从门外拿起一把镰刀,摇晃着先前挪动。
此时的三人只顾着吃肉,他们饿急了。
一把锋利的镰刀降下,正在吃着婴儿胳膊的男子只感到一阵剧痛,后背裂开了一道深长的缝子。
随着男子一声痛叫,另外两人也注意到了郭平生。
两人夺命而逃,只留下受伤男人满眼惊恐。
用力将郭平生推开,男人嘴上叼着婴儿胳膊,奋力跑了出去。
“桀桀桀~”
郭平安转过身,他笑了。
拖着摇晃的身子,他走出院外,牵好绳拖着木板,开始移动。
“桀桀桀~”
荒凉的西蜀道上,郭平生拖着木板,手中啃着一块头骨。
没有人知道,他怀中揣着根白骨,那是他才出生的女儿。
“乖,爹爹带你去吃好吃的~”
低头望了望怀中,他的脸上满是柔情。
“桀桀桀~”
郭平生拖着木板,又开始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