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在最前面的是个平素颇为胆大的壮小子,此刻已吓得摔了一跤,爬起来转身就飞也似得逃。
石彻心里纳闷,自己不过是身上着了点火,这些人为什么要把自己当成怪物,大概是自己容貌被烧毁了。
她心想自己家里发生这种惨祸,也无法对镇上的人解释清楚,索性就彻底离开这个地方,于是便朝镇西边的山林疾奔而去。
直到杳无人迹的僻静地,她扑在地上悲恸大哭,等平复下来,已是深更半夜,才悄悄回到镇子,躲在角落中,看到那个家已不复存在,只剩一片焦灰瓦砾,两个警察在现场值守。她无声无息跃到警车顶上,偷听那两个警察聊天。
“一家三口,就这么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也不知道起火原因是什么,消防队扑了几小时都扑不灭。”
“老郭,我听说起火的时候,有人看到火里走出一个妖怪,头上长着犄角,眼睛是红的,嘴巴足有锅那么大……”
“小刘,你是公务人员,怎么也跟着那些愚昧的人瞎说八道,那些人就是想找个借口不救火。”
石彻心想他们说的这个妖怪就是自己。
她目光下落,赫然看见两只野兽的利爪摁在车顶,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十指弯弯如钢钩,闪烁着幽蓝光芒,表面布满细密的黑色鳞片,充满金属质感,感觉刀枪不入,水火不浸。
心里咯噔一下,她瞬间意识到,这正是她自己的双手。
其实从大火中出来后,石彻就感到身体变得很轻盈,热乎乎的,力量比平时更为充沛,仿佛时时刻刻准备喷涌,但因为父母的死她悲伤过度,一时神思不属,才没有察觉自己外貌的变化。
再看她的双脚,也是如同野兽,脚趾不仅是弯钩状趾间还带坚韧的蹼,脚底还有厚厚的肉垫。
而她全身都覆盖着一层坚硬紧密的鳞片,她这才明白自己在火中被烧,为何却没有受伤。
想到这里她头朝下伸着脖子,从警车窗玻璃里看到自己的形容,满头乱发犹如红色的火焰,头顶两只又弯又长又尖的犄角,双眼猩红,裂开的嘴巴里布满獠牙,黑黢黢的脸,简直邪恶恐怖如魔鬼。
这就是照夜让曾让她看到的,真正的她自己,饕餮。
警车里,老郭无意间从反光镜中看到石彻,立刻探头出去仔细察看,这一看,立刻吓得哇哇大叫,小刘稍微冷静点,朝石彻连连开枪。
石彻感到子弹打到自己额头却被自己的鳞甲弹飞,只是稍微有点皮肉之痛而已。她记着老爸的教导,不能在人类面前暴露天裔异能,当即闪身离开,躲到附近的树上,看到那老郭已经晕过去,小刘也缩在车内面无人色。
无心和他们再多做纠缠,石彻重新返回无人的山林里,冷静想了想,她明白自己变成这副样子,是再也不可能回到人类当中了。
一股无法说出的悲哀漫上她心头,她拾起自己丢在地上的手机,轻轻摩挲,锋利的指甲竟在手机表面留下几道划痕。
里面有三条未接来电和一条信息。
上面显示的号码,都是豆沙包白志海。
豆沙包在留言里祝她生日快乐,说他在南华市念大学,一切安好。
石彻现在失去至亲,失去家,此刻看到豆沙包的信息,回想起大半年前他们其乐融融的时候,恍若隔世。
她思量一番,老爸的遗言是要她去南华市找玄冥龙家。自己成为饕餮,这幅模样断然不能在人类社会生存,更不可能去找豆沙包,于是她没有回复豆沙包的信息,默默将手机收好。
天亮后她躲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休息,天一黑便赶路,饕餮的脚程极快,很快就到了南华市。
饥肠辘辘又身无分文,以饕餮的面目去工作挣钱是万万不能,于是石彻只得悄悄从小商店偷点吃的,勉强填肚子。
她在屋中暗处倒挂金钟藏着,听到那家商店的老板娘正自言自语,抱怨今天突然到货偏赶上老公生病店员请假,只得自己一个人将数十箱沉重的货物往仓库里搬。
这时店里电话响起,老板娘赶忙去接,是她女儿打电话说晚上要加班,老板娘免不了嘱咐女儿一番,等她放下电话回到库房,顿时愣住了。
库房的大门敞开着,原本那些堆放在外的货物,此时都已被整整齐齐码放在库房里。
帮小店老板娘搬货对石彻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她发愁的是几包方便面下肚,肚子更饿了,
好在这时她闻到一股热腾腾的香气,寻味而至,发现一家脏兮兮的包子店,等到店家打烊她溜进店,一口一个包子,近百个包子眨眼就被她祭了五脏庙。
吃饱了自然就是干活,石彻将店里的卫生打扫一遍,连笼屉都洗得干干净净。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手机又收到一条信息,信息是豆沙包的,非常简短的一句话:小彻,到南华市来找我,我需要你。
这条信息顿时扰乱了石彻的心,她现在身边没有任何亲朋,可以说豆沙包是她这世上唯一可以信赖的人,更何况他的语气,像是发生了什么。她究竟是该按照父亲的遗言先去寻找玄冥龙家,追查杀害父亲的凶手,还是先去见豆沙包。
偌大的南华市有几千万人口,想要在短短几天找到玄冥龙家谈何容易,不过石彻更头痛的是她现在这副饕餮真身去见豆沙包,恐怕会把豆沙包吓傻。
左思右想,石彻决定还是天亮后约豆沙包出来,自己不要露面,查清他发生了什么事再做打算。
她刚翻出包子店的窗户,就听到一个老阿姨的声音。
“不过吃了几个包子,何必还要做苦力报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果你是为求心安理得,未免太做作了。”
空荡荡的街头,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拄着拐杖,略施粉黛的小老太太站在街对面望着她。此刻夜阑人寂,老太太这么大年纪却还孤身在外,而且丝毫不害怕石彻的饕餮之貌,绝非泛泛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