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炸洞。”
石彻从空气中嗅到远处飘来硝石的气味,方向正是黄泉洞。
墨砂背着残剑迅速前往查看。
“阿慧!”
玄真洞余震还没停,只见珠姨追赶阿慧,朝一座古坟跑去。
阿中和阿国也跟过去,那座黑黢黢的坟头,蓦地窜出三条黑色分肢,一只扑向珠姨,另外两只扑向阿国阿中。
珠姨、阿中、阿国三个人这时都感到身边似有阵疾风刮过,定神一看,只见石彻已将一团黑东西从坟中拖出,大口噬咬,黑东西上有只硕大眼睛,它充满怨恨和哀伤的目光,令每个和它视线接触的人都心中震动。
阿慧发出声嘶哑嚎叫,捡起块石头就朝石彻砸去。
蓦地,阿中冲过来用自己的肩膀替石彻挡了这一击,他痛得脸色煞白,抬起头看着阿慧。
“我生气,气你答应哥哥的婚事……我喜欢你,阿慧。”
眼神疯狂的阿慧根本听不到阿中说什么,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她抱着石头恶狠狠朝阿中脑门拍下。
阿国及时冲上来及时拖住阿慧,他大骂阿中。
“笨蛋,为什么一直不说,你害阿慧多伤心!”
阿慧嘴巴张开,喉咙里窜出食魂兽分肢,越过阿中径直朝石彻后背扑去,就在这时石彻回头,张嘴咬住那根分肢,那根分肢无法继续行动也无法逃走,被石彻抓住的食魂兽主脑这时却趁机勒住石彻脖子。
阿国忽然放开阿慧,扑向阿中,两人扭作一团,大打出手。
石彻看到阿中阿国这时不管不顾厮打起来,知道他们的精神又被食魂兽影响了,食魂兽那颗巨眼释放出的意念,虽然已经减弱,不能如从前那样完全控制阿中阿国的神智,却能激发他们的极端情绪。而这时食魂兽主脑卡住石彻的喉咙她几乎喘不上气,她只能强行挺住,依旧死咬不放阿慧身体里那根分肢,只要她稍有松懈,那根分肢就会再次占据阿慧。
“不许欺负我女儿!”
随着声尖叫,瘦弱的珠姨抱着块尖石奔过来,扑哧一声,她将那块石头插进食魂兽主脑的巨眼。
胆小的珠姨也受到极端情绪影响,不过她心里最恨的是食魂兽,食魂兽的精神影响反而给了珠姨反抗它的勇气和魄力,这一点是食魂兽始料不及的。
受到重创的食魂兽剧烈颤抖,松开石彻,出于本能,它驱使阿慧体内的分肢榨取阿慧的生命供给自己。
石彻知道它会这么做,以最快速度将它塞进肚子。
阿慧全程倒在地上翻滚尖叫,直到石彻将最后的食魂兽脑部吞下,阿慧体内的分肢也同时化为灰烬。
珠姨扶起终于得救的阿慧,母女二人仿佛大梦一场,抱头痛哭。
石彻扯开互殴的阿中和阿国,鼻青脸肿的两人这才意识到他们的行为莫名其妙。不过对两个少年来说,更恐怖的事是面对恶魔面貌的石彻,当看到她伸出带刺的舌头舔掉嘴巴边的食魂兽残渣时,阿中和阿国同时感到受伤后的虚弱,晕了过去。
去探查黄泉洞的墨砂这时返回,给大家带来一个坏消息。
“黄泉洞的路被炸毁了。”
他们不能从原路离开地底,而玄真洞联通外界的路在半年就阻断,这意味他们将被困在洞中。
毫无疑问这是杀人灭口,销毁证据。
炸掉黄泉洞就能掩盖那些受害矿工的死亡真相,只需等着他们这些知情人慢慢在玄真洞变成尘土,秘密就永远被埋葬。
炸毁黄泉洞的肇事者和蓄意释放食魂兽的元凶,可能是同一个人。
受到爆炸的影响,本来就塌过一次的玄真洞,现在也有了再次垮塌的征兆。
尘土、细沙、碎石如一阵阵急雨落下,玄真洞庞大的岩体发出清晰可闻的断裂摩擦声。
不尽快寻找出路离开,这里很快就会成为他们巨大的坟墓。
花了几分钟,他们检查了罗汉洞所有的罅隙,除了完全崩塌堵死的两条路,再没有通往外面的出口。即使石彻能用肉掌在山体中开辟出道路,那时他们也早已被坍塌的巨石和尘土活埋。
玲珑盘膝而坐,用手指在地面画着些奇怪的符号。
阿国也没料到自己会有这一天,竟对一个外星人心生信赖。
“你可以用符咒帮我们找到路?”
“人死以后,魂素都会重新转化为宇宙的能量,我在帮你们寻找再次投胎的路。”玲珑抬起那双深如古井的黑眸,看着阿国,“下辈子,你愿意衣食无忧碌碌无为,还是追求梦想苦逼一生?”
如果不是阿中及时将阿国拉走,阿国真的会纠结于这个选择。
“何必想那么多。”阿中嘴角现出黯淡苦笑,“反正死了,我就可以向那家伙赎罪了,这就是那家伙的心意吧。”
他目光掠过随时可能会崩塌的岩壁,忽然在岩壁下方的一座墓碑停住。
碑文表示,这座坟的主人是清朝光绪年间某个举人,不知是不是因为太喧闹,举人的鬼魂显灵了。
墓碑正在移动,并被从里面拱倒。
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脑袋从坟中探出来,那是个活人,胖乎乎脏兮兮的脸兴高采烈,他环顾着岌岌可危的罗汉洞,开心地啪啪鼓掌。
“放炮了,放炮了。”
“哥。”
看到自己的傻哥哥,阿中由衷露出笑容。
阿春从小就爱在食魂镇四周山野中乱逛乱跑,却从没迷过路,他智商比常人低,但比任何人都熟悉这片土地。
果然,傻子阿春钻出的墓底,有一条野狐挖出的隧道,通往玄真洞外的一处山坡。
最后离开玄真洞的是石彻,她扭过头,看着那个站在墓洞旁的矮小少年。
少年长着一张完全不好看的脸,因为太平庸以至于在哪里都很容易被人忽略,被人遗忘。
他是跟阿春一起来玄真洞的,想给朋友们一个意外惊喜,但他满脸的兴奋渐渐熄灭,越来越迷惑不解。
除了三个天裔和他打招呼,朋友们都不理睬他。
珠姨一向觉得他没阿中阿国优秀,又讨厌他妈妈总是背后嚼舌头,她对他视而不见他并不奇怪,但阿中、阿国、还有阿慧,他们可是开裆裤之交。
四人当中,阿慧是公主,阿中是王子,阿国是骑士,他是那个供大家取乐的小丑,每次都是阿中恶作剧的对象。
尽管如此,他们却是他最珍贵的朋友。
半年前他趁假期回福田镇,本想和大家欢聚一场,没想到昔日的伙伴都变得冷漠而疏离。确实他也没想到,生活竟如此狗血,阿中和阿国都暗恋的阿慧,竟要嫁给阿中的傻子哥哥,最狗血的是,这么不可思议的事即将发生,却没有人阻止,好像它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阿中说要去美国念书,阿国埋头学习备战高考,阿慧退了学准备做个嫁娘。
到底是谁不正常呢。
阿中打电话约四人夜里在传言闹鬼的玄真洞集合,玩真心话大冒险。他心里怕得要死,但还是硬着头皮来了。他想借这个机会问问大家是到底怎么了,或许他们还能想出办法,只要彼此真心换真心……结果,在玄真洞等到天黑,他也没见他们任何一个人影,给他们打电话所有人都关机时,他明白他又被捉弄了,和过去一样,他总是最蠢的那一个。
那晚,玄真洞不知为何格外冷,黑暗中仿佛有很多鬼魂在窃窃私语,他只想赶快离开,告诉阿中他们千万不要来,这里很危险,因为洞塌了……
“想起来了?”石彻对脸色惨白的阿古说,“你迟迟不肯进入宇宙的轮回成为有用的能量,现在你该明白,自己是想做什么了。”
“如果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也可以,你和他们都有可能被暗元素污染变成暗元素……”石彻笑嘻嘻回答,“……反正不管你们谁变成恶灵,最后都会被我吃掉。”
“到底要怎么做?”阿古的眼睛一霎红得要滴下血,神情狞厉又绝望,“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这个世界……”
“阿古,对和错,对你都没有意义。”石彻凝视着几乎被痛苦撕裂的少年,“我只能告诉你,你选择什么,就背负什么。”
她的身影消失在洞口。
留在墓洞中的阿古仰望着头顶那方狭小的天空,夕阳将一切涂成血红。
捂住眼睛,他从指缝中窥视那刺目的红。
那时也是如此。死前最后的情景又回来了,血流进他眼睛,他陷在碎石和砂土中,眼前只看见一片红。他轮流喊着阿中、阿国、阿慧的名字,直到嗓子沙哑,最后一点力气逝去……他满怀希望等着他们,等着他们找到他,将他救出去,或者他们这次不会骗他,他们真的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