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下的谷地,是阿中、阿慧、阿国在食魂镇生活十八年也没到过的地方。
老峰的诡谲地形,使人们很难发现这片谷地。比起别处,这里的植被要矮小许多,枝叶单薄。阿国稍微懂点地矿知识,知道造成这现象的原因一般有两种,一种是土壤贫瘠,另一种就是地下有铁矿。
蚊子还是多到能把人榨成干尸。
石彻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迅速躲起来。
五分钟后,一支鱼贯而行的队伍出现,他们穿着肮脏的矿工服,带着木棒和柴刀,每个人都面色晦暗,目光凶戾。
风送来他们的气味,石彻嗅到,那股腐臭比镇民们的要强烈许多。
“他们已经不是人类了。”
这些矿工身体里的分肢已经进化,无可挽回,比镇民更危险。
他们没有去食魂镇袭击人类,而在老峰巡山,显然是有所防范。
悄悄尾随那支矿工巡逻队,大约有二十几分钟,三个天裔和三个食魂镇少年男女终于发现黄泉洞。
黄泉洞的入口隐藏在自然形成的山岩罅隙中。
这是一条蜿蜒向下仅容一人通过的十余米隧道,钻过隧道后,出现一片开阔洞穴,里面有微弱的矿灯照明,几座东倒西歪的帐篷映入眼帘,什物杂乱堆放在地,随风飘来一股湿热腐臭。
继续朝里走,只见遍地残骸,除了猫狗牛羊之类,不乏野猪和狼。
几辆废弃不用的矿车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装满的不是矿石,是死人。
支离破碎并正在腐烂的尸体,被胡乱堆在一起,啃食死肉的老鼠无所顾忌享受着它们的饕餮盛宴,虽然这里温度不低,却令人感到阵阵透彻骨髓的冷。
阿慧不禁打了个寒颤,她看着前方不远处,灰褐色石壁底部有一个五角螺母型的洞穴。
“黄泉洞。”
洞口冒出淡黄色的潮气,仔细看,就会发现洞周围刻满奇形文字,其中很多字符被人故意凿去。
“这是古代巫师的镇魔咒文,警告人们不要放出里面的怪物。”玲珑叹了口气,“可惜现在已无人能懂,而且还破坏了咒文。”
阿中闻言,脸色更加黯沉。
他猜自己父亲就是始作俑者,为偷采黄泉洞里的矿藏,不惜毁坏这里原来的模样。
“我怕。”
石彻偏在这时想起她是个弱女子,于是她将阿中一脚踹进那个螺母形的洞穴。
阿中在倾斜的坑道中刹不住脚,直接与一个冲过来的矿工亲密接触,将对方撞到石壁上。
那人的脸在矿灯下扭曲如鬼怪,掐着阿中脖子的双手也像铁钳,掰都掰不开。
阿中奋力推那人的脸,不让他嘴里冒出来的黑色分肢碰到。
头脑里名为理智的弦突然断裂,阿中看到,不知何时到来的石彻单手轻而易举将那男人扯开,然后狂吃那男人的嘴——那男人嘴里蠕动的黑东西。
强忍着才没呕吐的阿中顿悟一条重要的人生箴言:绝不能和不知底细的女人接吻。
来黄泉洞之前阿中和阿国尽可能武装到牙齿,他们现在明白当时墨砂为什么多看了他们一眼。
绝不是出于膜拜。
赤手空拳的墨砂简直就是女版李小龙,在狭窄的矿洞通道中,她不到一分钟就放倒十几个从里面冲出来的男人,而阿国阿中只能看清她两条上下翻飞的长腿。至于石彻做了什么,两个少年一致告诫自己不要看。
朝里走,通道逐渐宽阔。
这座矿洞不是新开挖的,拱形甬道四壁光滑,全是山岩磨成,地面和天花板都镌刻着密密麻麻的蝌蚪字符,是黄泉洞最初的建造者所为。
和洞口一样,那些符文大部分都被人故意凿去。
随着阵强劲热风扑面,一条浑黄的地下河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河面宽约二十米,水深流静,不起波澜,泛出浓烈硫臭。
对面矿洞四壁金光闪耀,很容易让不懂行的人误以为是黄金,其实那是黄铁矿。
岸边胡乱置放着一些采掘器械和未经处理的矿渣,显然开采工程已经中断。
通往对岸的路,是矿工们临时搭建的一座简陋吊桥。
吞噬食魂镇的怪物本体,可能就藏在对岸岩洞深处。
“这是什么。”
大家准备过桥时,阿国发现一尊几乎被垃圾掩埋的残损石雕,他刨开雕像表面的杂物和尘土。
虽然残损,大致能看出那是只模样有些奇怪的大乌龟,生着龙爪般的四肢和龙尾,脑袋硕大,口中布满利齿,龟背上的石碑缺了半片,剩下的半片镌刻着普通人看不懂的奇形文字。
当三个天裔视线落到这大乌龟身上时,三位食魂镇少年男女都感到一股强烈的腾腾杀气。
玲珑幽凉的声音响起。
“赑屃,当年封印那东西的是玄冥族。”
阿国记得体育老师教过,龙生九子,赑屃就是其中一子,因为力大无穷被禹王命令驮碑,也有传说赑屃是北方掌管幽都的水神玄武化身。”
“哼,赑屃,我看你还是乖乖做王八好了。”石彻用脚底摩擦那只石赑屃圆秃的脑袋,“下次见到姓龙的混蛋,一定要羞辱他,玄冥族连只怪物都封印不住,最后还得我们地皇族来收拾残局。”
“……食魂兽。”
墨砂低声念出碑文上记载的怪物名字。
“食魂兽。”
石彻重复这三个字,眸中一霎满满是贪婪。
“它是汇聚五千年怨气形成的暗能量,不能忍耐日光,只能寄存在其它生物体内。”玲珑解读残缺的碑文,“玄冥族五百年前利用水元素和金元素的能量克制它,最终消灭它的方法……”
她没有说出的方法,正是碑文缺失的部分。
“水元素、金元素……”
阿国看着眼前的河以及洞中的黄铁矿,恍然大悟,原来黄泉洞也是食魂兽封印的一部分。
或许人们没有在这里挖矿破坏封印,福田镇不会变成食魂镇。
“已经没有压制食魂兽的办法了……”一直沉默的阿慧这时低声开口,“它是不是就永远自由了?”
玲珑还没回答,一个男人不以为然的声音传来。
“把食魂兽杀了,事不就解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