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子时,上乃站除了夜间值班的安保人员外,没有其他走动的人。
“真的没有第十三号月台,而且今晚没有发车和路过列车,请你们立刻离开!”安保人员多次向我们投来催促的口语,带有的火气越来越重。
当我想要拿出车票解释时,掏空了所有上衣和裤子的口袋,都没有找到那两张脆弱不堪的“黄票”。那个人,越发觉得我精神收到了问题,但考虑到我的身份和在镇上的地位,他始终没有行为上的动作,只是不断催促。
“我不管你们了,十二点过后,出了事故你们自己负责!我没闲工夫陪你们了!”说罢,那个安保人员,径向走入了值班室中,熄了灯火。我知道他并不会睡觉,只是这样更能及时观察外面的情况。
依靠在最深处的墙壁上,我面对着第十二号月台,紧紧握着樱雪的手,还在微微的发热,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低头看看樱雪整齐的短发,我不知道能这样低头就看见樱雪的时日还有多少。
就着月台间微弱的吊灯,我看见远处对面的大表盘,距离十二点钟已不足一分钟,可我对古董店老板和车票的怀疑越来越大。让我吃惊的是,这时我手深入裤兜,竟轻而易举拿出了那两张悠久的纸票,为什么刚才一直找不到,难道非外人所见吗?
整点的钟声敲响了,樱雪充满困意地打着哈欠,我蹲下身,轻抚她柔弱的脑袋。突然一束灯光直射刺入了我的瞳孔。躲开灯光,刚才倚靠的墙壁,竟变成了帝国铁路时期的蒸汽机车首车,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车库。随着汽笛声想起,我知道这一切不是幻觉,迅速拉起樱雪的手,奔入唯一开着门的一节客运车厢。
当我们踏入厚实的红地毯,车门随即关闭了,因为车内有灯光,我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听见汽笛声又迅速响起,列车出发了。
如今的城市,早已被电力动车垄断几乎全部的交通,乡下与城市间,也用电动机车取代了旧时代的蒸汽火车。就算是现在仍有蒸汽机车的存在,可我所乘坐的这辆,是数十年前的产物,而且所剩无几,由于刚才登临过于迅速,我只看到程亮的黑色机车头,那样巨大,烟筒里的黑烟也不断滚滚升起。就是因为如此笨重,而且污染,蒸汽机车已被完全取代,成为步入电力时代的标志之一。
就在我猜测这辆大家伙的时候,列车缓缓驶出车站。虽然外面的景物很模糊,可我唯一能立刻发觉的,就是没有看到街巷的灯火,外面是漆黑一片。老旧的动轮与铁轨组间的震动的声音,填充了我所有的脑海。我用眼睛紧贴在窗户上,模糊看到曲折的山峦。这样的平原小镇,为什么会有连绵不断的山?
“啪”灯光关闭了,樱雪立刻从对面的座椅跑过来抱住我:“发生了什么事?突然这么黑。”
事实上,关灯的那一瞬间,把我也吓了一跳,但我立刻冷静了下来。抚摸着樱雪的脸,对她说:“不用怕,现在是夜间行车哦,除了出入站需要开灯外,其他时间必须关闭一切光源。”虽然我在对樱雪说话,但我的目光始终望向窗外,猜测是启明星的星星,闪耀在如此漆黑而又单调的夜空,依旧是远方接连不断的山影,是不是有几棵树的影子划过,原本驶出车站就能看到的繁华的小镇,此时此刻却凭空消失。我们似乎在穿越什么。
“回去坐着吧,有哥哥在,你可以安心地睡会儿了。”
“我们要去哪里?这辆车好恐怖!”樱雪带着哭腔,有着想回家的冲动。
“我也不知道它将把我们带向哪里,但我知道目的地绝对会有奇迹发生。”轻轻推开樱雪的身躯,她又立刻抱过来:“不要!我要和哥哥一起!”说完,樱雪把头就往下埋。
“好了好了,我不会离开的,现在我们是相依为命的亲人,我怎么会丢下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休息吧,你的身体不能这么熬的。”我把樱雪抱到对面的座椅,与其说是座椅,不如说车厢里的是一排排沙发,那个时代的列车,就如此舒适了吗?
开始,由于列车的噪音,我无法入睡,而且我也不知道时刻,只知道我离开上乃站时已经凌晨,慢慢地,困意开始袭卷,不自觉地我倚靠在沙发背上睡着了。
睡着前的浅意识中,我似乎在不断寻找樱雪,好像她在离我远去。突然有一瞬间,我没有摸到任何,我惊醒了,跑过去寻找樱雪,发现她趴在沙发上睡得正香,呼吸顺畅而且有节奏。我也明白了我现在的处境:
从上乃站本不存在的十三号月台,登上悠久的蒸汽机车,穿梭在无尽的黑夜中,周围徘徊着未知的黑影,却不再叫人害怕了。
列车刹车时,动轮与轨道间刺耳的声响刺醒了正在熟睡的我,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微笑着的樱雪。
此刻天已大亮,能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景色,已经无穷无尽的山包围着两侧窗外的景象,只是外面翠绿的草原,在夜间我没有及时发现,时不时有几棵樱花树经过,慢慢地,列车步入了一片樱花林。
回忆起事件的经过,不知道我对着窗户发呆了多久,能坐上这辆不可思议的列车,总感觉我坐过无数次了一样,可在我出生的年份,连淘汰了的蒸汽机车的废铁料都没有了,为什么我会感觉眼前的景色似乎在哪见过?
随着一连串的疑问再度升起,汽笛声长鸣,似乎要进入车站了,列车播报员的声音想起:“本次列车的终点站即将到达,请各位旅客整理好各自的行装,感谢您乘坐4600蒸汽列车,再见。”
空荡荡的车厢回档着播报员大叔的声音,不,是在我脑海中回荡。
列车完全停稳在了车站,随着大量气体从车下钻出,抱着我唯一的行李,我的妹妹,樱雪。从柔软的客车厢中走出,让异世界的气息浸入平凡的我们。我没有看到有其他人同我们一起下车,也不见交接人士来给机车添煤添水,只剩下孤独的4600停靠在本不存在的车站,至于车站准确的名字,我不从得知。
静寂的车站,能清晰地听到我们两人的脚步。“咚!”樱雪一个踉跄栽倒在地。敏感的神经,让我几乎没有延迟地,蹲下身子,赶忙注视樱雪的神色,好在,她并没有什么病理的反应。
“呀呀,太久没有走路了,腿都没有力气了!”樱雪跪在地上,脸上泛起了一丝丝红晕,却没有自己站起来的样子。
“嗯,在家时没有让你多进行锻炼,病情好转,是时候让你走走路看看外面的世界了。”说完,搀扶着樱雪,把她扶起来。
“生命的彼端啊,看来,命中注定是要让我离开...”樱雪站起来后,望向远处的天空,只有视线的边际才有一朵云彩,洁白的身姿成为蔚蓝的天空的一个凸点。
“你怎么知道生命的彼端?这,就是目的地车站的名字。”听到樱雪说出的短语,短时间我感到如此震撼。
“列车上,睡梦中我听到的,掺杂在列车的运行声中。”樱雪微微笑着,表情却饱含凄寒,充满丝丝绝望。“离开车站吧,道口上好像有人在等我们呢。”
樱雪没有给我安慰的世界,我也没想到要说什么,顺着樱雪指示的方向,远处有个朦胧的人影,就在出站口旁。
疾步走过去,想打听一下这里的情况。“请问,你...”
“啊啦,您就是晓志先生吗?等候您多时了,请随我来,路上我会慢慢解释给您听的。”
女孩子轻柔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眼前这个女孩,身穿白色的女仆装,年龄和我相仿,银白色头发长长,都到了臀部以下。但我的脑海没有余地让我来欣赏眼前的少女。
“晓志先生,我将带领您和樱雪到我的公馆去,那里也是这里唯一的一家疗养所,为您解除烦恼...”
女仆在前面带着路,说着可以听懂但难以理喻的话。
“那个,小姐,请问,你是...”我还是选择把最靠前的,而且最容易得到答复的问题问了出来。
“啊呀,走太快,没有自我介绍啊。我叫绫璃,你应该,叫我姐姐。”没想到这个女孩直接让我称呼她为姐姐,还不知道到底谁的年龄更大,但这个问题不能从我的口中问吧。
“顺着脚下的乡间小道,马上你就会看到我的公馆了,在那里,我会安排你们的衣食住行。”女仆小姐开心地迈着小跳的步伐,时不时回头看看我,让我不禁有些羞涩。
可是,在一次她回头的瞬间,我就感觉,她的脸,我在哪里见过似的,因此,我便仔细凝视她回过头来的脸。这下,她急忙回过去,再也不回头了。让我无言以对。
也好,让我更加注重妹妹樱雪的行进,她一路上都在左顾右盼,对这个新奇的世界感到好奇。
“绫璃小姐,请问,这里的环境这么美,究竟是在哪里?我从4600列车...”
“这里,就是最纯正的自然,就是生命最美好的归宿,就是你们梦的所在。以后再谈这个话题,我们相处的时间还很长呢。”没等我问完,绫璃小姐抢先回答了,而且依旧那么模糊。她轻快的步伐拉长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使我放弃继续追问。
但是,回味她刚才的一言一语,我和樱雪都不再专注于环境,而是,彼此在一起的时间。似乎这里是我们最终的归宿。
我抬起头,看到绫璃小姐在小道的一个小坡上向我们挥手,我们快步走去,走过小坡,不远处矗立着一个洁白的建筑。
一个二层洋楼,似乎就是她口中的公馆,外表洁白一片。走到侧面,我发现这个公馆还是蛮大的,不能用“洋楼”来形容。
“快进来吧,杨梦晓志先生。”
这一次她的言语十分庄重,她站在门口,深深鞠着躬,手摆出让我们进入的样子,眼睛微微闭着。
走入褐色的橡木门,走廊也刷得雪白,只是一间间屋子的深色门,装填在一片白之中。
等到我们都走进来,女仆关上了门,眨眼间出现在我们的前面,继续带路。
“晓志先生,这间就是你的房间,樱雪小姐,你的房间在晓志先生的隔壁。”说完,她指了指两个房间的门。我率先推开不重也不轻的木门,眼前的屋子,有着连续的窗户,阳光照进来,格外温暖又亮堂。床铺也是白色,似乎在这里,没有色彩之说。
在床上坐了坐,柔软的床抓着我不放,可依旧想跟着绫璃小姐参观一下这间作为疗养所的公馆。
我同樱雪一齐走出各自的房间,绫璃小姐在走廊一直等候我们。
“啊,哥哥不要休息一下吗?”樱雪闪亮的眼睛看着我。
“没有,我不累的,想参观一下这里的一切,就像你一样。”
我又抓住了樱雪的小手,但这次她挣脱了。
“诶呀,这里所有的房间都是这个样子,没有什么好参观的,我在这里等候,就是还要把一些事嘱咐一下。”语落,绫璃小姐从衣兜里掏出来两个小铃铛,“叮铃铃”。“你们一人一个,遇到紧急的情况,摇一摇,我会第一时间赶过来的,不论路途多远,声音大小,不过,可不要随便摇哦。”绫璃小姐把手放到唇边,眯眼微笑着。
“铃铃”,我晃着手中的铃铛,淡黄色,只有手心大小,真的能听到吗。
“顺着走廊走到尽头,便是仓库,仓库旁边的那个双门,是餐厅,我们在那里用餐,对了,你们还没有食用早饭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和樱雪收好铃铛,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感觉肚子被疑问充满,一旦被点破,饥饿感还是随之而来了。
走进餐厅,每一张玻璃桌子被擦得非常干净,不过不是透明的,也清一色的白。餐厅也有着同房间里一样连续的窗户,不用开灯,餐厅也亮得很。
绫璃小姐端上来奶酪,沙拉,果酱,还有几片吐司面包。
简单的用餐完,我便拉着樱雪外出,绫璃小姐嘱咐我们不要走太远。见她端着餐盘,走入餐厅角落里一个门中。
她的背影,再一次给了我冲击,总感觉,我认识她,可我却怎么也想不到。
“哥哥,你没有事吧,要不我们休息休息,说实话,我也没有立刻适应这里。”樱雪抬着头,微微对我说道。
“没有事的,樱雪,刚进来时,我看到附近有片樱花林,粉色的很好看,我们去看看吧。”
我领着樱雪出了门,径直奔向不远处的樱花林。
上午的阳光照耀着,樱花林倒映着一片粉嫩。偶尔会有少许樱花飘落,伴随着微风。
“好美丽啊,如果此时有架钢琴的话......”我的自言自语不知有没有被樱雪听到,她只是在点头示意,当然,我没有注意到。
不知过了多久,我陪着樱雪在林中徘徊,沉浸在樱花海之中。
“晓志先生,樱雪小姐,差不多该回去了,你们玩了很长时间呢。”绫璃小姐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
“回去?这么快到午饭时间了吗?”懒懒散散的我还没有从美景中脱离
“啊!猫咪!”樱雪叫着,蹲下来,抱住了绫璃小姐脚下的一直小猫。我注意到了一点,那只猫全身黑色,眼睛微微发红,对于樱雪的善举,它竟没有躲避,而在仔细打量樱雪,打量着我。不过,我不在意这些,也开始调戏起小猫来了。
“绫璃姐姐,刚才我们来的时候,没有见到猫咪哇。”樱雪边顺着小猫的毛发,边问绫璃小姐。
“哼哼,它可是个大忙人儿呢,每天都要在周围巡视,这所公馆就是它的,它算是我的雇主,我的主人。”
绫璃小姐的话语我们没有听明白,一只小猫怎么会有自己的公馆,雇佣佣人呢。我认为绫璃小姐在开玩笑,进而,我们跟着她往公馆走。
刚一到门口,小猫就从樱雪怀中挣脱除来,跳在地上。
“呀,猫咪,你怎么了?”樱雪刚想要俯下身子,那只黑猫,头也不回地钻入了旁边的灌木丛。
“没有事的樱雪小姐,主人它可活泼了呢。”再一次看到绫璃小姐的微笑,不知道其中的含义。
走入公馆,摆设依然没有变,走廊上挂着奇怪的挂画,第一次进来我怎么没有注意到呢。
“我的房间在餐厅的对面,有事情发生你们可以来找我,但,紧急情况还请摇一摇我给你们的铃铛,无论多么遥远,我都会赶到。”绫璃小姐的话声渐渐变小。“你们先回各自房间休息吧,午饭准备好了我再来叫你们吧,先失陪了。”
绫璃小姐不失女仆风度地鞠了一躬,慢慢走入走廊,消失在靠尽头的餐厅中。
我叫樱雪回房间休息,担心她的身体不能这么快适应长走。
接着,我也走进自己的房间,在柔软的床铺上躺下,感受这中午的时光,欣赏这浸在秘境中的洁白公馆。我知道,这是樱雪的第一天,七天后,她将不辞而别。想着想着,带着些许刚才游荡的劳累,我短暂进入梦乡。
公馆外,阳光还在不辞辛劳地照耀着,在一片祥和中,看似洁白的公馆旁,一双血红的眼睛在注视着这两个相连的生命,似乎想要吞噬他们一样,不过一会儿,它又消失在密密麻麻的灌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