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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他们就是来引战的

森林中,那名十八岁的男子摘下背包,将它放在草地上,爬上了一棵树。这个夏天让他的长发变得更加金黄耀眼,熊头文身周围皮肤的肤色变得更深。他名叫班杰明,但只有他的妈妈和姐姐们会这么称呼他,其他人都叫他班杰。他的名字从来不会让人联想到良好的家庭教养。从他上幼儿园起,人们就说这个小男孩将来不是进监狱,就是不得善终。冰球拯救了他的人生,也以同样的方式让他备受责难,他在冰球场外最恶劣的特质让他在冰球场上备受崇拜。凯文是大明星,而班杰则是贴身侍卫。两人情同手足。整个小镇爱极了凯文的双手,但他们也崇拜班杰的重拳。在熊镇,人们会说一则老笑话:“我想找人打架,突然间,一场冰球比赛就开始了。”这则笑话所指的,就是班杰。

凯文被指控犯下强奸罪时,整个小镇惊骇不已。但让他们几乎感到同样惊骇的是,班杰和玛雅·安德森站在同一边,和他的兄弟作对。他留在熊镇,而没有跟着跳槽到赫德镇冰球协会。班杰明·欧维奇做了正确的事。可是,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匿名、充满讪笑口吻的短信一条接着一条传来,告诉他:现在,他的球会已经玩完了。他押错宝了,他已经一无所有了。短短几个月前,他和最好的朋友在全国最强的一支球队里并肩作战。现在,他则孤零零地坐在一棵树上,叼着烟,正在印证那些怀疑他的人所言不虚——“这孩子迟早会伤害自己,或是伤害别人。”

* * *

每次看着办公桌上彼得、玛雅和里欧在那年夏天的合照,蜜拉·安德森都会为自己此刻仍窝在办公室里而莫名地感到无比羞愧。想象他们仍然是正常的一家人,会让她心里轻松一点。至少,他们四个人并非内心全都焦灼不已;至少,他们同住的屋内没有因为无话可说而陷入沉默。

夏天刚来临时,玛雅要求全家人不要再谈论强暴事件。当时他们坐在餐桌前,玛雅极其平淡地提出了这个要求。“现在,我得继续过自己的人生。”彼得和蜜拉试着点头、微笑,但他们的目光犀利得足以刺穿拼花地板。你得善解人意,总不能扯着女儿大喊着:我们得谈谈,好好调节调节心情。父母亲很害怕遭到抛弃,而且很……自私。他们是很自私,这点总没错吧?

蜜拉知道人们不能理解她怎么还有心思工作,或是彼得怎么还有心思关心冰球。但真相是,有时工作就是我们唯一还有心思关心的事物。当其他的一切都土崩瓦解时,你会龟缩进就你所知的、自己唯一还能掌握的事物里,待在你唯一还熟悉事情如何运作的位置上,其他的一切只会徒增伤痛。所以,你会去上班,像个暴风雪来袭时窝进雪堆的登山客,将自己掩藏在工作中。

蜜拉并不天真,可是她毕竟身为人母,她试着找出一条前进之路。凯文已经远走高飞。心理医师表示,玛雅的创伤后复原状态有所进步,所以一切或许仍然能够……好转。蜜拉就是这样说服自己的。彼得会和区政府见面,球会会得到需要的资金援助,一切都会……步入正轨。

但现在,她在接到以她的名义预订搬家用纸箱的邮递公司的电话以后,当着同事的面直接挂断了。她看了刚收到的短信,是一个记者发来的:“我们尝试联系你的丈夫彼得·安德森,请他针对熊镇冰球协会破产一事发表评论。”下一条短信是一位邻居发来的:“我们都不知道你们要搬家啦?!”还附上了一张房地产中介公司的网页截图,有人已经在网上挂出安德森家出售房子的信息。网上发布的照片都是新拍的,就是当天早上在他们家院子里拍的。

蜜拉打电话给彼得,但他并未接听。她知道现在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如果球会毁于一旦,这究竟是谁的错已经不再重要了。这个小镇里的某一种人早就开始寻找替罪羊了。这将是彼得的错,是玛雅的错,是体育总监的错,是臭婊子的错。

蜜拉一次又一次给彼得打电话。她最后一次拨打时,电话并未接通。她使尽全力一拳猛砸在办公桌上时,那名同事被吓了一跳。蜜拉听见指尖发出的嘎吱声,但仍继续猛击着,仿佛内心住着一百个不同的女人,她们的怒火都从她身上全面迸发出来。

砰。砰。砰——砰——砰。

* * *

班杰蜷曲着身子,烟从鼻孔中冒出。他听别人说过,毒品能带他们上天堂。但对班杰来说,那种感觉就像在海上漂浮,而不是在空中飞舞。他无须出力,它就能让他在海面漂浮。在其他时间里,他总是感觉自己为了生存而在水中游泳。

小时候,班杰很喜欢夏天,因为繁茂的枝叶能让孩子们躲在树上而不会被地面上的人发现。他一直有着许多必须隐藏的特质。在球队更衣室里,当所有人都认识到自己必须和大家保持一致,作为一支球队、一个整体去赢取胜利时,与众不同的人就必须遮遮掩掩。所以,班杰就成了他们所需要的那头猛兽。人们非常怕他。有一次他受了伤,教练仍然让他坐在板凳席上。虽然他始终没上场,但对手仍然不敢动凯文一根汗毛。

班杰一部分的强硬特质是自己后天锻炼出来的。他爬树的方式让教练笑称,他把自己变成了“猩猩和坦克的综合体”。他在姐姐的犬舍里劈柴,并在劈完柴之后用柴堆练拳,让手指关节变得更坚硬。但是,他还有一部分的强硬特质是与生俱来的,那是一种无法灌输也无法摆脱的特质。这使他无法捉摸。在他小时候某一年的冬天,他爸妈没有开车送他来练球,他是自己骑着一辆拖着雪橇的自行车去的练球场。球队里的几个男生于是就称他“雪橇”。这个绰号沿用了好几个月,直到有一天某个男生实在太过分,班杰扛着雪橇冲进更衣室,打断了那个男生的两颗门牙。在那件事之后,没人敢再给他取绰号。

现在,他安静地坐在树上,内心却纷乱不已。我们对爱情的第一次体验,就是在孩提时代交到最好的朋友。我们希望能和他们朝夕相处,要是他们离开我们,我们就感觉自己仿佛被截肢了。凯文和班杰来自镇上完全不同的城区,其中的差异大到足以让两人被视为不同的物种。但是,冰球场却成为两人共舞的地方。凯文拥有天赋,而班杰充满暴力。十年以后,大家才发现班杰其实也有一点天赋,而凯文比大家想象的要暴力得多。

你要怎么原谅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你该怎么做才能有所预料呢?今年春天的一个夜里,凯文站在离这里不远的一处森林里,全身颤抖着请求班杰原谅他。班杰转身遗弃了他。此后,两人再也没有交谈过。

当凯文在三个星期前离开这个小镇时,班杰就坐在现在这棵树上。他用后脑勺撞击着树干,力道越来越猛。砰。砰。砰。毒品的药效已经在他体内发作,他满心仇恨,他听见了一些声音。一开始,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然后,他再次听见这些声音。他们越来越接近,他看见树丛间的人影。他的肌肉紧绷起来。

他将会动手伤人。

* * *

如果你想知道人们为什么会为爱情牺牲一切,你就得先问他们为什么会为爱倾倒。有时,你会完全不知道原因、不假思索就开始爱上某个事物。这只是时间问题。所有大人内心最深处都知道,冰球是一种被打造出来的游戏。可是,五岁小孩的内心是非常单纯的,他们会立刻全心全意爱上这种游戏。

彼得·安德森的老妈生病了,他老爸则会发酒疯,仿佛自己家小孩没长耳朵似的高声狂叫,痛揍他一顿,他们之间形同外人。在彼得的成长过程中,他脑海里总是充斥着一堆声音,这些声音告诉他:你一无是处。直到他套上溜冰鞋,世界才第一次安静下来。一个小男孩从冰球学院里找到的东西,是你所无法给予的;要是你抢走它,你一定会遭到处罚的。夏天来临,冰球馆关闭了,但五岁的彼得·安德森大步走进球会甲级联赛代表队训练员的家,猛力敲着门。“冰球季什么时候开始?”他问道。

“秋天。”甲级联赛代表队教练苏恩微笑着说道。当时的他已经是个老人,啤酒肚已经非常明显。他只能随意回应,这样打太极拳似的回答。“那要多久?”那个五岁小孩追问着。“就……秋天啊?”教练咕哝着。“我还不会认时间。”五岁小孩说。“那要……好几个月。”教练嘟囔道。“我可以在这里等吗?”五岁小孩问。“等到秋天?”教练大喊。“要很久吗?”五岁小孩问。他们由此开启了一段终生不渝的友情。

苏恩从来不过问五岁小孩身上的瘀伤,而这个五岁小孩对此也绝口不提。但是,当他第一次在教练家的庭院里学习射击橡皮圆盘时,他在家里所挨的每一次打就充分展现在他的眼神里。教练知道,冰球不能改变一个孩子的生命,但是它能够为生命提供另一种可能。那是一条向上的出口。

苏恩教导彼得什么是“球会”。你不能责怪球会,更不能向它要求任何东西。“因为,彼得,我们就是球会,你和我就是熊镇冰球协会。球会最好的与最坏的表现,也就是我们最好的与最坏的一面。”他也教了彼得其他东西:无论输赢,你都要能挺身而出。而且,最有才华的球员有义务扶持资质最差的球员,因为“得到越多的人,将被赋予越高的期望”。

那个晚上,苏恩送那名五岁小男孩回家。他们在离小男孩家数百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教练说,如果小男孩第二天还到他家来,他们就可以继续练习射门。“你能保证吗?”小男孩问。苏恩伸出手,说:“我保证。我们必须信守诺言,不是吗?”小男孩握着他的手,点点头。然后,老人就和小男孩坐在一张板凳上,教他认时间。这样一来,小孩就能计算离明天天亮还有几分钟。

有时,单是时间就足以使你爱上某个事物。很长时间,当时五岁的彼得·安德森每天晚上梦想的就是同一个场景,一枚橡皮圆盘离开冰球杆、飞向墙壁,同时发出声响——

砰。

* * *

班杰明·欧维奇的妈妈平时从来不提他的爸爸。但在极少数场合,她会闭上眼睛低声说:“有些人就是这样,他们就是来引战的。”

别人告诉班杰,他很像他老爸。但是,他不知道他俩是哪里相像。内心的相似处也许要多过外在的相似处。他知道父亲的内心一直承受着痛苦,直到有一天,他再也承受不了。这一带的猎人们从来不用“自杀”这个词,他们只会说:“亚伦提着猎枪,走进森林[4]。”班杰总会纳闷,父亲的自杀究竟是计划多时,还是临时起意。当他看见孤独男子犯下恐怖暴行的新闻照片时,心里想着同一件事情:为什么就是这一天出事?为什么不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他是经过精心选择,还是无目的地作案?

班杰知道,悲痛和愤怒会像化学物质和毒品一样改变大脑的性质。有些人的脑袋里也许就装着定时炸弹,只等着打开引爆开关。也许,他妈妈说的是对的,有些人也许生来就是要引战的。

他从树上看见安娜与玛雅穿越树林。对于那一刻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将永难回答。他的一项本能被唤醒了。某个东西被封锁,另一个东西则被释放。他爬下树,一把抓起草地上的背包,从背包里掏出某个东西,将它握在手上,开始在树丛间移动。

跟踪她们。

* * *

玛雅与安娜漫无目的地穿越森林,她们越深入树林,步伐就越缓慢。她们虽然没有说话,但仍然知道对方想说的一切。她们一直都知道,如果你与众不同,你在熊镇成长可是很艰难的。成年就意味着一件糟糕的事,你会开始察觉,也许在哪个地方长大都是很艰难的。不明事理的人,到处都是。

这两名年轻女子,一个是尊贵的公主,一个是大自然之女,两人之间并没有多少共同点。两人还小时,有那么一次,安娜将玛雅从冰窟中拉起来。那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当时玛雅才刚搬来熊镇,安娜从没交过朋友,两人拯救了彼此的生命。安娜经常嘲笑玛雅无法在森林里安静行走,她走动的方式活像一头穿着高跟鞋的驼鹿。玛雅则常常嗤之以鼻,说就是因为安娜的老妈曾经和一头松鼠偷情,安娜才变成今天这副德行。

当安娜的妈妈离家出走时,玛雅就不再这么说了。安娜也不再针对玛雅的网瘾嘲弄她。几年来,她们保持着对等的关系。但是,青春期少女的友情总会因权力平衡而出现变化。当她们开始读初中时,安娜关于如何在森林中存活的知识简直是一文不值,而玛雅关于如何在学校走廊上存活的知识才有价值。可是,今年夏天呢?现在,不管到哪儿,她们都缺乏自信了。

安娜走在前面,跟在后面的玛雅紧盯着她的头发。她常常想,安娜真是她所认识的最强悍也最软弱的人。她爸爸又在喝酒了,而这不是任何人的错,事情就是这样。玛雅希望她能分担安娜的痛苦,但她实在无能为力——一如安娜无法为玛雅承担遭到强暴的痛苦。两人从不同的悬崖向下坠落。玛雅有她的噩梦,而安娜则自有其睡不着觉的理由。晚上,当爸爸太晚回家,在厨房里活像一头忧郁、无法以言语表达自我的猛兽般大发酒疯时,安娜就跟小狗们躺在一起。那时,不等安娜要求,小狗们就会绕着她躺成一圈,保护她。她特别喜欢动物。虽然她爸爸从未打过她,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她,可当他喝醉时,她还是会怕他。男人感觉不到自己的力量,不懂得自己只需要破门而入就能在生理上给别人带来很大的恐惧。他们就像席卷青绿树林的飓风,他们醉醺醺地从餐桌前起身,步履蹒跚地走过房间,而不知道自己到底踩踏着什么。隔天早上,他们就把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空酒瓶被清掉,玻璃杯被偷偷地洗干净。屋内一片沉默,没人说话。他们永远不会看到他们给自己的孩子带来了多大的心理创伤。

安娜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玛雅望着她,虚弱地一笑。唉,你这个笨瓜,我真是爱死你了。她心想。

而安娜知道她的想法,因此她问道:“假如万不得已,我们是该对你动手术,让你有猪的鼻子和嘴巴呢?还是要对你动手术,让你长出猪的屁股呢?”

玛雅放声大笑。从小时候起,她俩就在玩这个游戏,不是如何如何,就是如何如何。

“猪的嘴巴和鼻子吧。当我弹吉他的时候,屁股上的猪尾巴会凸出来,我坐不住的。”

“你真够笨的,笨死了!”

“我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安娜嗤之以鼻,眼神在树丛间飘移着。

“很好,那听听这个吧:你是想不快乐地活到一百岁,还是想快快乐乐地活上一年,然后死掉?”

玛雅安静地沉思着。她始终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在玛雅专心思考的时候,安娜习惯性地在树林间环视着。她本该早点察觉的,但是安娜太习惯追踪、狩猎,而不习惯被跟踪。

一声突兀的嘎吱声传来,干枯的树枝受到一具结实躯体的压迫,碎裂开来。她们远离小镇,在这种地方碰上动物可是非常危险的。

而这些树枝,可不是由一头野生动物折断的。

* * *

彼得来到熊镇冰球馆时,冰球馆已经关门,灯光也已熄灭。他没有开灯,他非常清楚墙上那些已经发黄的便条纸上写着些什么,根本不需要开灯。高处写着:“团队重于自我。”较远处写着:“我们唯一撤退的时候,就是瞄准的时候。”上方则写着:“战斗——胜利!”最贴近门边的则是他的笔迹:“赢的时候,我们昂然挺立;输的时候,我们昂然挺立;不管怎样,我们就是昂然挺立。”

那些理性的人也许会觉得这种小字条非常愚蠢,但光靠理性你是不能在体育项目中脱颖而出的,你必须勇于梦想。彼得上小学低年级时,有位老师向全班问道:“长大以后,你们想成为什么?”彼得说:“我要进入NHL。”他永远记得全班同学讪笑的情景,他用一辈子的努力证明,他们真是大错特错。那些理性的人认定,一个来自小小熊镇的小男孩不可能有机会和全世界最强的高手同场较量。可是,梦想家可不是这么想的。

问题就在于你永远无法毕其功于一役,你的表现永远不足以证明一切。那些讪笑的人只是一再将界限往上推。更衣室的墙上挂有一个时钟,但它已经停止运转,大家都懒得替它更换电池。只需假以时日,你就会爱上某个事物,但只要一眨眼的工夫,这个爱好也足以被放弃。体育是残酷无情的。在冰球场与更衣室之间的那十秒钟的路途上,一个大明星就沦为一个背号;在区政府办公大楼里,一个已经存在半个世纪的球会在几分钟内就被判了死刑。彼得纳闷的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拆了冰球馆,改建商务办公大楼,或是有权有钱的大爷们朝思暮想的其他建筑物。他们从来就不喜欢任何事物,而只是将这些事物据为己有。对他们来说,这一切都只是空壳子而已。

他走上看台,在顶层办公室外的狭长走廊上停下脚步。在前半生里,他在这座冰球馆里度过了多少岁月?现在,它们还有什么价值呢?墙上还挂着装裱好的照片,定格了球会最重大、最辉煌的时刻:一九五一年球会成立、二十年前甲级联赛代表队几乎称霸全国的那个传奇球季、今年春天青少年代表队获得全国亚军。这些照片中,很多就是彼得自己的照片。

彼得在狂怒之下一把将这些照片全扫开。他从走廊一头开始动手,将每幅照片都从挂钩上扯了下来,相框砸在地上,碎裂的玻璃散落一地,但他已经转身离开。当他重重甩上大门时,冰球馆内的灯光仍然是熄灭的。

* * *

那名陌生人坐在黑暗的看台上看着彼得离开。当彼得在停车场发动汽车引擎时,那名陌生人走到办公室前,端详着眼前的一片狼藉。他看见彼得的老照片,以及那些跟青少年代表队有关、比较新的照片,它们全被撕得支离破碎。几乎每张照片里都可以看见两名球员的身影。那名陌生人用靴跟踢开碎玻璃,俯身看着一张有着同样两个男生的旧照片。那张照片是早在他们成为全镇大明星以前拍的,是一次颁奖典礼,那时他们十来岁,像亲兄弟一样勾肩搭背。背部则是他们的背号与姓氏:“9恩达尔”与“16欧维奇”。

他们曾是最要好的朋友,而冰球是他们热爱的体育活动,他们能为这支球队奉献生命。如果你同时从一个年轻人手上拿走他所有的一切,他还能有什么作为呢?那名陌生人小心翼翼地把手头名单上的“班杰明·欧维奇”圈了起来,然后走下看台,离开了冰球馆。他又点了一根雪茄。天气温暖而无风,然而那名陌生人仍然将手贴近雪茄的焰心,仿佛一场风暴就要来临。

* * *

当安娜与玛雅转过身看见班杰从树干之间冲出来时,她们都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不久前,他还是个热爱自己的冰球队、热爱自己最要好朋友的小男孩;现在,他则是个已经长大、双眼昏昏沉沉的成年男子。他一只手握紧拳头,另一只手则抓着一把铁锤。

在熊镇,你随便拦个人问问,他都会告诉你:这个小男孩就像一颗定时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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