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着。
他正襟危坐。
就像个雕塑般坐在蒲团上。
王奇在思索,凝重的思索,似乎蒲团也承受不住那份凝重,像要瘪塌一般。
他手托下巴,捊了捊思路。
大脑急速旋转。
清晰了。
“那黑衣少年就是叶诚!”
“我梦到的世界与那个异世有许多相似的地方!”
他继续深思:
“最后一个梦有点不同,我竟然能知道自己在做梦。”
王奇闪过一个新奇的想法:
“在黄粱梦中自己应该意识不到自己在做梦,那个般若自在经会不会打破了这个规则?”
王奇不敢肯定自己的推断是否正确,因为人偶尔也会做几次清明梦,现在下结论太过武断。
他对梦中的反常也愈发的不解:
“那个叫叶诚的,说要助我一臂之力,是真的能穿透梦境影响我的现实吗?
还是说,那只是一个普通的黄粱梦,在未来,我却实能遇见他,他也却实会说‘助我一臂之力’的话,但那只是未来的一个片刻,绝不可能真的让未来影响过去的荒唐事儿出现!”
王奇话虽如此,可心理却非常希望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儿尽快出现在自己眼前,以好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
“王奇就是叶诚,叶诚就是王奇,未来的我到底会被黄粱梦引向何方?”
他思考了良多,又推测了良久,但眼下的困局仍然没有找到安稳的方法。
虽然梦中的叶诚告诉自己会帮助他渡过难关,但是“梦”中的东西又岂能真的相信?
王奇顾盼四方,知道自己在这儿似乎待了良久,但其实外面并没过多少时间!
“虽然收获甚微,但最少已经知道那个黑瓶是害人的玩意儿,也不算白梦一场。”
他屏气凝神,双眼半阖,就在那一愰之间,从意识海中脱离了出来,重新控制了肉身。
那盘玄洞……!
还是那么冷!
还是那么凉!
还是那么清幽孤冷!
但其实也并不冷,并不凉,还有两个女人,还有两个漂亮的女人。
她在看着他,
另一个她也在看着他。
虽然同样是看,但另一个她,看向他的眼神显然更加的关切,甚到还能从那清亮如银河星光的眸子中沁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意。
那是佟湘秦。
王奇本想朝她说一句,“谢谢,在我困着的时候守着我!”
但一想到待会儿就要兵绒相见,话就卡在喉咙里怎么也挤不出来。
哪怕腹中的气流似如大力勇士般拼命的撞向喉咙,也破不开那层枷锁。
无奈中只好发弃,将那满腔的感激又吞回了腹中。
“你睡的真短,我还以为还要等好一会儿。”
“哪敢睡那么久,我还怕人没醒来,就被那狐狸精杀了。”
王奇见佟湘秦的脸上即气恼又无奈,似乎心里纠着一个结,怎么也化解不了,暗生奇怪,问:“你脸色怎地那么难看,我睡的那会儿,发生了什么?”
佟湘秦捡个石仔儿狠狠往外扔去,“你是不知道你睡的时候,外面那死狐狸说话有多难听。”
王奇见佟湘秦、晓姐两人脸色绯红,作为男人,一看她们的表情,就知道那两个狐狸精说了些什么话。
正当他的脑子里想着他们刚才说的是什么时,就听外面的精魁狐道:“里面的女人,没事扔什么石仔儿?想出气尽管来找我就行了,何必把气撒在一块毫无生命的破玩意儿身上?”
王奇闻之一愣,高声叫道:“你怎么知道丢石块的是女人,而不是男人?”
又听精魁狐“嘿嘿”一笑,“丢石仔儿是因为气不过我的话,对那些女人而言自然是恨地咬咬牙,至于你嘛!能生什么气?估计心里还乐意听我地!”
佟湘秦阴恻恻地道:“那些狐狸精不但人坏,心里更是龌龊卑鄙,我呸!”
王奇虽然知道精魁狐说的应该是一些下流的段子,但见二女如此义愤填膺,满脸怒火,勾起了好奇心,想知道对方适才说的有多贱,嘴唇甫动,刚酝酿好了一番问辞,但见她们冰寒似凝住的脸,不由打起了退堂鼓,把那些问话咽了下去。
“你们怎么不说了?是不是想要我把刚才的话复述一遍?”
佟湘秦美目含煞,将手中的剑掷在地上,一屁股坐在地上生闷气。
晓姐稍为稳重点,虽然也是气的脸面发抖,但却努力地保持着文静,不使自己失了姿态。
王奇悄悄的将头从洞口边的暗角落伸出来,见远处的精魁狐盘腿在地,姿势虽然端庄威严,但实则心里却是暴虐恶毒。
他将目光放在了那瓶毒药上,脑子里一转,朝着佟湘秦道:“你将晓姐再次易容成我的样子!”
“为什么,你难道还想玩儿刚才那一套?”
王奇摇摇头:“我现在动不了,我想让晓姐将那瓶子拿过来。”
晓姐搞不明白王奇在打什么主意,问:“这根本成不了,要是行我们早就做了,还会等到现在?”
王奇道:“你就大摇大摆的去拿,依我猜测那狐狸精最多装模做样的拦一下,不会让你空手而归的!”
晓姐、佟湘秦听罢,面面相觑,心中云里雾里。
王奇耐心解释道:“如果我猜的没错,那瓶子里装的并不是解药,而是毒药。”
晓姐诧异道:“你怎么那么清楚?”
王奇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只得道:“你们就再信我一会,刚才另一个狐狸精不是在我的算计下失去了战力吗?如果大家再对我心生疑问,恐怕咱们三个就得将盘玄洞当做坟墓了!”
晓姐听罢,苦思了良久,长叹一声:“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王奇正色道:“那家伙迟迟不敢进来,是怕我还能挣扎一会儿,如果见我能出来,一定认为我还有余力跟他斗一斗,铁定不会和我多做纠缠,任由我把瓶子拿走,站在外面观望。
如果他见是你们两个出来抢药,肯定以为我不行了,说不定急于求成当场就将你们拿下。”
晓姐道:“可是,把毒药拿回来又有什么用?”
王奇冷笑道:“当然有用,他用毒无非想将我们快点拿下,要不然又要等一、两个时辰才敢进来,如果咱们拿到毒药………。”
王奇将该交待的事嘱咐完后,晓姐又变成了他的样子。
本来换头后,就该立马出去,但王奇见晓姐的劲装掩盖不了女性的特征,就又把自己身上的连体内衫袍子脱下来给她披上。
王奇早在不久前就已经把自己的外套给了晓姐,现在连内衫袍子都给了她,上半身没了衣服露出麦田色皮肤。
按说以他的家境,皮肤不应该是这种颜色的,但当初为了在崂山求道,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经年的风吹日晒下,自然成了这个样子。
晓姐穿好内长衣,朝着洞外而去。
王奇本想伸着头颅看看外面的情况,却听佟湘秦惊叫一声,循声觅影,朝着后方一瞅,瞬间目瞪口呆,惘然失语。
原来在那洞内的半空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只腥红的瞳孔。
那只瞳孔半径足足有丈馀长,比人的身体还要巨大数倍,忽而凝实真切,忽而虚幻透明,给人一种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感觉。
瞳孔内,六颗缓缓旋转的血红勾玉散发出诡异而又邪魅的气息,让人无法直视却又如此让人着迷。
倏地,那六颗血红勾玉疯狂的旋转起来,散发出如水般透明的荡漾波纹,让人恐惧而窒息。
那瞳孔并非只出现在盘玄洞中,在广阔无垠的苍穹上,那一轮清幽的明月,忽然也发生了变化。
天下苍生,无论飞禽走兽,人鬼妖魔,凡是生活在这一片大地之上的生灵,无不抬头仰视着那颗头顶上的月轮。
不,准确来说那已经不算是一个月亮了,而是一只让人往而生畏,散发出浩瀚威严的眼瞳,
天地间蓦然一闪,整个世界的颜色忽然变成了浓郁的血红,苍穹一片悽艳,映得天上的白云也染成了厚重的赤沉。
大地上虽然五光十色,缤纷色彩,将人间装饰的美轮美奂,绚丽多姿,却仍然被那赤红的光茫遮掩,失去了神彩。
很奇怪。
真的奇怪。
明明人间有那么多的颜色,却起不到美化世间的作用,反而是那单调诡异的赤红,赋予了整个世界凄惨而又悲凉的美。
那美,近乎一种病态的压仰,让人无法欣赏,无法承受。
世界陷入了寂静。
王奇、佟湘秦在洞中呆呆的望着那瞳孔,虽然心中震惊万分,却竟皆不敢出声。
隐约间,王奇似乎听一个声音,虽不甚响大,却字字冲击着他的心灵。
“虚…实…交…替…!”
那声音刚一言毕,王奇的右眼蓦然发生了变化,黑色的眼珠子忽然消失不见,瞳孔内只剩下一片眼白。
然后,那眼白渐渐的变成了青紫色,一圈圈旋转的螺旋纹路布满在瞳孔之内,显得怪异惊悚。
王奇右眼生疼,说不出的痛苦,紧紧捂住单瞳,嘶声哀嚎。
佟湘秦赶忙跑过去,急切的问:“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