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现在想来,邵宇轩和左慕卿会熟识,纯粹是一个巧合。
“糟了……地铁出了问题,回学校的话肯定会晚一些的吧……居然刚好会在我去市区买东西的时候出现故障……”邵宇轩喃喃地说,由于邵宇轩的大学坐落于城市边缘的大学城区,每次从市区返回学校,邵宇轩都不得不坐一个多小时的地铁才能回到学校附近。不巧的是,地铁出现了故障,根本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重新运行。
最终,邵宇轩回到宿舍,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宿舍早已门禁,门卫大爷也早就回房休息了,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回宿舍了,可是不回宿舍他又该去哪呢?邵宇轩没想好,不过既然已经无法回宿舍了,倒不如去学校的门岗那里——还是算了,毕竟自己本就不是一个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人,或者找一个网吧待一宿?也不行,出门的时候根本没带身份证,这种情况下是没法去网吧呆一晚上的。
不如四处转转好了,后半夜再想后半夜的事吧,好在现在是春天,晚上还不算太冷。邵宇轩想。
邵宇轩的学校附近有一处烂尾的楼盘,大概是在邵宇轩刚刚上大学时开始建造,在邵宇轩大一快结束时候停建,没人知道为什么会停建,毕竟谁会关心一座和自己毫不相干的楼盘呢?虽然也有传闻说那座大楼闹鬼所以才会停建,不过说到底也只是大家找乐子的说法,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鬼。
邵宇轩没来由的想到了那几栋烂尾楼,反正已经决定要四处转转了,不如就去那里看看吧。
到了烂尾楼的时候邵宇轩却又笑了笑,笑自己去哪不好非要去烂尾楼。果然,本该有门卫站岗的门岗处早已空无一人,小区外墙上的“左泰小区”这四个字也早失去了原有的颜色,唯一让邵宇轩感到意外的事是地面上没有太多的杂草,在他的理解中这种停工的地方大抵都会有半人高的杂草之类的。
邵宇轩就近选择了一处离门近的楼,慢悠悠朝那边走去,虽说他坚信世界上没有鬼,可是夜色中的大楼好似一个漆黑的巨人,让他独自一人去面对这巨人,邵宇轩心里还是会有些毛毛的。不过在来的路上,邵宇轩就想好了要去天台看看,他喜欢高处,喜欢从高处远眺时的视野,喜欢高处带来的开阔感,也许是他总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畅,所以才喜欢追求高处的世界。邵宇轩一边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某些东西,一边爬着楼,当他爬到十楼的时候,黑暗中伸出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住了他的脖子——
“谁……什么啊怎么是你啊。”黑暗中传来了一个声音。
邵宇轩被吓了一跳,不过听到声音之后发现黑暗中站着的那个居然是自己同社团的朋友左慕卿。
“别突然冒出来啊,吓我一跳。”邵宇轩锤了锤自己的胸口,又摸了摸脖子,“左慕卿你怎么在这?刚才我脖子上那个凉凉的东西是什么?”
“我才想问你好吧?我住在这里啊。”
“啊?”
“算了……你先过来。”说着,左慕卿转身向房间的位置走去,邵宇轩也跟着走过去,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屋子,左慕卿停了下来,然后转过身,朝着邵宇轩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邵宇轩点点头,便走进了屋子。
“好,好厉害。”进屋后的邵宇轩发出了这样的感叹。虽说这是一处烂尾的楼盘,但没想到居然会有人住在这里,在屋子的客厅处摆放着一组看上去有些做旧沙发还有一张毫无光泽的茶几,一旁的房间中摆着一张勉强称得上是床的物件和一张还算新的桌子,客厅的角落里甚至还有一台小冰箱。
“你真的住在这里吗?”邵宇轩有点惊讶的问
“我不是说了吗我就住在这里啊。”左慕卿挠了挠头,然后坐到了沙发上。“坐下来聊?哦,别太嫌弃我这摆着的东西有点旧就行,也别太挑剔房间物件摆设,啊,怎么说来着,哦对,家徒四壁吧。你怎么会在这儿?”
“今天去市区里买东西返回的时候地铁出问题了,结果回宿舍已经很晚了,又没地方去,就决定来这边转转。”
“什么嘛,那怎么爬到十楼来了?”
“本来想去楼顶看看来着,我很喜欢高处……话说回来,刚才我脖子上好像有个冰凉的东西是什么?”
“哦,刀啊,我一个女生住在这里,总不可能没点防身的东西吧?”说着,左慕卿就真的从腰后摸出了一把短刀,并拔出来让邵宇轩瞧了瞧。虽然邵宇轩在刀剑鉴赏方面毫无造诣,但仅从刀锋见闪过的寒光与血槽中的暗红就能看出这把刀大有来头,但这把刀的柄与刀身的长度却很不协调,这倒是有点出乎邵宇轩的意料。如果是出自名家之手,这把刀不可能被设计的如此违背美观。邵宇轩还想再多看上几眼,但是左慕卿直接把刀收回鞘中,塞到身后去了。
“喂,你看这把刀都看的入神了,怎么样,对我这刀有什么感想。”
“啊,抱歉。这把刀怎么说呢,总感觉,怎么说比较好呢……某些地方很意外,像是名家做出来的刀,但是很多地方又很不协调。”
“还行,其实只是随随便便找来的一把断刀,然后托人重新修理了一下,重新磨出了刀头,然后就成现在这样子了。”
“是,是这样吗?我在这方面完全没有水平,刚才的话就当我是瞎说的好了。这里居然还有电,我还以为这样的房子里不会有电的。”
“怎么说呢,施工队走的太匆忙了,电线什么都还在,这是当时施工队留下的一些线路,我稍微改了一下就拿来用了。啊,水什么的没有就是了。”
“你居然还会改电线?”
“没什么,一个人过久了,就什么都会一点了。我和我家里人关系很差,我很早的时候就从家里搬出去了,就这样多多少少学了一些还算实用的技能。”
“这样的吗……那还真是辛苦啊”
“嘛,无所谓了。”
“唔……”邵宇轩张了张嘴,但是又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说什么比较好。两人就这样陷入了沉默,最后,左慕卿又开口了。
“老早之前就想说问了,你这家伙怎么总是别人不开口你就不开口啊。”
“彼此彼此,你平常不也不太爱说话吗?不过你一开口就很毒舌就是了。”邵宇轩感觉有点委屈。
“我随性而已,想说话的时候就说,懒得说的时候就不说咯,而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主动开口吧?”左慕卿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虽然被别人这么说很不开心……但我根本找不到反驳的借口就是了。不过你为什么会住在这里,你不住宿舍吗?”邵宇轩尝试着发起一些话题。
“不太喜欢宿舍,我比较喜欢独处。反正这破楼也是我家的,住就住咯。”
“你,你家的?”
“我家的啊。只不过出了点事后来不盖了而已。”
“原来,你家是搞房地产的吗?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你是个小富婆啊。”
“懒得说而已咯,话说回来我们俩的关系也只是社团里认识的人而已吧,你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吗?嘛,只不过我身边的人也不知道就是了。”
“原来如此。”说到这,邵宇轩又开始沉默了。
“谈话又进行不下去了,你这种等着别人先发话的性格真麻烦。好歹提起点话题什么的啊,实在不行说两句客套话也行啊……明明是个连与人沟通都麻烦的家伙却出乎意料的会写剧本。哼,无趣的家伙,算了算了我要去睡了,哦对了,这里没有厕所,所以要上厕所还是要去外边的公厕的,还有就是冰箱里的东西吃完之后记得帮我买回来放冰箱里,哦对了还有,这房子闹鬼,等一会鬼出来了别大喊大叫,我可不喜欢别人打扰到我睡觉。”
“等等我是不是听到一条很重要的东西?闹鬼是怎么回事?”
“学校里不是也有那样的传闻吗,说什么这处楼盘迅速就关闭了,施工队也是一瞬间撤得无影无踪,就是因为会闹鬼。嘛,你到时候自己见识一下就好了,反正之前你说你是无神论者,但不代表你是无鬼论者吧,反正这栋楼里的鬼大概是那种没有腿但是飘在半空中还穿白衣服的那种,算了你看了就知道了。还有就是见到什么也不要打扰我睡觉,我被吵醒了可是真的会杀人的。”
说罢,左慕卿就把自己丢到里屋的床上去了,其实邵宇轩还是想聊点什么的,比如社团活动,或者再多说点客套话什么的,要么就是问问闹鬼是怎么回事,其实他不是不会聊天,相反他甚至是个相当健谈的人,不过他更多的时候会去思考“如果我这样说,会带来什么后果”这种基本可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但是多数时候得出的结论是尽量少说话,就这样,大家对他的评价基本一致是少言寡语,不大爱说话。
邵宇轩无声的笑了笑,确实如左慕卿说的那样,他是个有些无趣的人,长相平平,身高也仅仅刚到平均值。他自己是这么评价自己的,人生如光滑的镜面,平凡的找不到一丝波澜,甚至连可以在酒桌上与好友吹嘘的事迹都不曾有过。
邵宇轩和左慕卿同处在一个社团中,毕竟参与社团是他所在大学中的一门必修课程,是计算学分的,邵宇轩从大一就加入了话剧社,一直到现在他上大二却还作为核心编剧留社团中,但实际上,虽然他是编剧有些时候还会兼职做导演,但他却永远是在讨论剧情时说话最少的那个;同样大二的左慕卿则是作为话剧演员留在社团,她既不是那种身材或相貌超乎常理的偶像派演员,也不是依靠丰富的舞台技巧获得好评的实力派演员,但有一点却是其他人比不上的,那就是精致——至少邵宇轩是这么说的——她的任何动作,语言,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演技泛滥,可以视为纯粹的在背台词,连即兴表演都不曾有过,有些人可能喜欢在舞台上即兴发挥,但那样很容易破坏和其他人的配合。正是左慕卿这种“什么都不做”的表演反而能让舞台效果达到饱满。再加上她长相端正又不失英气,在部长等人强行的再三挽留下,她才答应继续待在社团里。但她本人似乎是一个非常怕麻烦的人,同时又对所有事抱有无所谓的态度,也不知道是神经大条还是真的不在乎……和邵宇轩相反,她是个真真正正心直口快的人,有不对的地方就当面指出,有优秀的地方就即刻夸赞,到头来在社团里褒贬不一,不过她本人不在意就是了。
坐了一会后邵宇轩还是去了天台,这栋楼有十三层,从楼顶看的话周围的景色可以说是一览无余了,登高可以说是这个无趣男人唯一的爱好,话虽如此,但这个人却根本没去过什么名山之类的地方去登高,只是去过一些非常高的建筑而已。
在天台上吹了大概一个小时风后,邵宇轩决定还是回到屋里的沙发上坐一晚上,到了后半夜,邵宇轩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直到最后也没见到左慕卿说的什么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