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云儿苏醒,他房中便没再燃香了,于是试了半天,果然再听不到那人之声。
而在老人屋中的烟雾之下,便又能得到那人之回应。
看来这熏香还有这种功效?
以后可要好好研究一下。
院中传来随从的声音,估摸着是向新人介绍府中事务。
可细听,却又不是。
只听随从语气中带着笑意:
“我家少爷在府中排行老二,名顾,字回之,这个名字可有来头呢,可是当今圣上给起的,说起来特别巧,少爷在老爷出征前出生,那时候陛下还是秀王,便给少爷取了名字,意指让老爷惦记此子,早些归来。”
都能想象到随从那一脸得意的神色。
云儿不禁一笑,心想那宗秋呢,难道是每年秋天想着回来?
此时好奇,将门轻打开露出一条小缝,从外看来并不明显,正好见随从与两名侍女正侧向客房对话,这种角度又刚好能够看到却不被察觉。
随从的对面,便是那两个在宰相府见到的侍女。
难道都城这里都是把下人来回换来换去地使用?
其中一名侍女声音柔和:
“大人,奴婢们刚到,对府中不甚了解,可否再透露一二。”
眼光流转,娇媚动人。
这高帽子扣得不错,随从顿时脸红起来:
“看两个姐姐长得那么漂亮,我就再跟姐姐们说说,我们家祖上源于蔚陵,以武起家,后跟随历代王爷驻守边疆,到老爷这辈,便从小跟随秀王,之后你们也知道,秀王成了陛下,老爷居功至伟,故而举家迁到了都城。大夫人与老爷门当户对,婚后育有大少爷与三小姐;二夫人与老爷是在战场相识的,她的武艺可不输男子,战场杀敌毫无胆怯,一场情缘后生下我们少爷,不过现如今二位夫人都已离世,老爷就都将爱意集中到少爷们与小姐身上,自此不再娶。”
云儿暗道这随从倒是对这宗家老爷感情经历很是了解,不过这样看来,宗家女眷稀少,宗秋还喜扮男装,都是有原因的。
另一名侍女接言:
“听大人之言,二公子自是受老爷宠爱了。”
随从不禁自豪:“那是自然。”
侍女点点头:
“那大人,二公子有何喜好?”
随从带满哭腔:“哎,姐姐听我继续说,二夫人在战场殒命,老爷又在外戍边,少爷就由大夫人抚养,得大公子陪伴,虽体弱多病,但秉性温和。”
他顿了顿,挠头:“唯一癖好嘛,便是你们这样的美貌姑娘。”
闻言,云儿惊得差点推门而出。
随从所说极为隐晦,那意思不就是好色嘛!
云儿咂咂嘴,直摇头,没想到啊没想到,宗顾你原来是这样的人。
此刻那两位样貌与身材都不错的侍女们应该已经涨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吧。
沉了片刻,另一名侍女:
“昨日奴婢见一个约十三、四岁的浅衣少年风采俱佳,可是二公子?”
云儿心中暗喜,说我风采俱佳?
随从想了想:“那只是我家少爷顺手救起的穷小子,怎么能与我家少爷相提并论!”
云儿这气不打一处来,真想上去踹上这人一脚。
两个侍女互相对看,又看向随从身后,低头不语。
“私下评议主人,你可知错?”
宗顾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随从不禁一颤。
云儿喜上眉梢,暗道瞧瞧你之前不可一世的样子,这下被你家少爷逮个正着了不是。
这么熟悉的声音自是能认出来,随从赶紧转身,扑通跪在地上。
连连磕头:“少爷,小的知错了。”
两个侍女见是自己未来主子,忙行礼:“二公子。”
宗顾未理会侍女,只看向随从:
“他不是穷小子,是贵客。”
多数时候,宗顾说话从不用力,声音飘飘忽忽,现在声音依然是那个声音,只是“贵客”二字加了重音,却很有威慑力。
云儿在缝隙中看去,宗顾脸上所有的温柔和煦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冷峻严肃的面孔。
宗顾突然之间跟变脸一样,虽然是向着自己说话,却不知道哪里奇怪。
“是是,云儿是贵客。”随从又转了口吻续道,“不对,是云儿少爷。小的知错了。”
宗顾冷声:“跪至午时。”
“谢少爷!”
随从如同得了恩宠,再度叩拜。
云儿暗道宗顾算是给自己出了口恶气,正想着该如何感谢他呢,就见他走近那两名侍女,在其中一人面前停下,眼光打量着她,之后才缓缓道:“你这么好看,不如以后留在我身边吧。”
云儿大吃一惊,看来那个随从说得果然不假,宗顾喜欢美女,可也不能喜欢这种耍心思的吧,欺负阿萍那种呆货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一定得找个机会告诉他。
随从心中暗喜,少爷可算回归以往风度了。
侍女稍稍往后退了退,对宗顾向她投来的手不闻不问:
“二公子,我与姐姐会服侍好您的。”
这样居然有种不卑不亢之感,似乎丝毫没有在宗顾的攻势下有所屈服。
宗顾直接揽住那侍女,贴近其耳边。
“我不喜欢她,仅喜欢你,随我进屋。”
边说边硬行要带那侍女走,侍女回头冲另一侍女使着眼色,后者跟上,却被宗顾一个冷漠眼神惊住,再不敢往前一步。
等那侍女悻悻而返,云儿方溜出客房,冲跪着的随从做了个鬼脸,大摇大摆向宗顾房中走去。
出于朋友的角度,一定要提醒宗顾,不能喜欢那样的女子。
而刚到宗顾屋门,之前被他带走的侍女便衣衫不整,眼角带泪地夺门而出,与他擦肩而过。
云儿脸一红:我还小,什么都没看出来。
看来侍女姐姐压根就不喜欢宗顾,可见长得好看也不一定谁都喜欢,他倒是有点同情侍女,宗顾这点还真是强人所难了。
入目处都是些书卷字画,笔墨花瓶,单调得不行。
细嗅半天,屋内居然没燃香,而宗顾本人云淡风轻,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衣服稍有些褶皱。
此刻他将画纸横摊在书案上,也不知道勾勾画画些什么。
云儿也不看那书卷,认真又直率:“宗顾,那个侍女姐姐不喜欢你,你别强迫她了。”
宗顾没有生气,甚至连头都没抬:
“嗯。”
“那两个侍女姐姐我和老爷子在宰相府看风水的时候见到过,可能有问题。”
“我知道,所以才准备逐个解决。”
云儿脸上黑线,难道逐个解决的方法就是勾引人家?不过既然宗顾知道,那他作为朋友提醒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开始说自己的正事:“我要出去一趟,你帮我照顾好老爷子。”
宗顾难得停了笔:“去哪里?”
“碎牙山。”
宗顾迟疑一下,重新换了幅画纸:“等我画完。”
云儿大致一扫,这张画的是个大美女。
天啊,这是有多喜欢美女!
宗顾开始在新画纸中铺设起线条来,蜿蜒曲折。云儿一时想不到其中意义,更懒得去问。
木制的大书案上还摆着摞手记,每卷以年月标明,至少数字他还能看懂,按照这样推断,说明它的主人从三岁起便有记录每日发生琐事的习惯,并一直延续到本月,如果真是这样,那这种毅力算是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