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百籍阁与藏宝居只有一墙之隔,紧紧挨着。
邪云道长走入百籍阁,只见一排排的书格排列眼前,自有看守弟子。
见师祖主上夤夜来访,急忙施礼道安,也不敢道问来意,简单请了几句安便自匆匆出去。
堂内的书架、书格鳞次排列,打眼一望便有几百排之多。大堂四角各有一颗夜明珠,散发着幽暗的光芒,书架之前却是一个个独立的齐人高的烛台。
他随手取来一个,按着这些书籍排列顺序依次走动翻阅。
这些秘籍法书五花八门,应有尽有。而且排列的极为有序,基础类的摆在最外面,中层修炼的在中间,最高层还有一些至今只作学术论断的安放在最深处。
邪云道长一手持着烛台,一手随便取来翻阅。
他通读百家,任何书籍一打眼便知内容,所以基础类和中层的只随手拈来一两本,借着烛光翻阅几页,便感无趣的丢回去。
一直走到最深处,才发现一些对他来说有点吸引力的书籍。
深处便是宗门高层才有实力和资格观看修习的法诀秘笈,他拿起一本书细细观瞧起来,原来这书便是论证“正气诀”的旁述书籍,里面对正气诀由来、历史、渊源写的不尽其详。
这本书洋洋洒洒尽十万字,来来去去都是论述“天地之气,为人取用”的道理,涵盖范围却极为庞大。
书中描述,世间万物都乃天地之气所化,又都有阴阳两极。所有物事的结构、成分也是这般划分,就是说一朵花、一片草叶也都可按此理划分。
这般由简入繁,又由繁述简一直说到修道之人。书中说,人分善恶良莠,性情又有单纯复杂,是以人由善为恶易,由恶转善难。种种琐琐,都是论说天地之理,和正气诀的根本要理。
邪云道长本自看得微微点头,后看书中描述口气渐渐转为说教,彷如宗门长辈教诲晚辈一般,看得厌烦,一把便将其丢回书架。
他本邪魔出身,天生异禀,又自将恩义良善之性看做草芥,所以哪肯受得别人半分教化,心中冷笑,这正气门枉称三宗之一,便是正气诀还有些用途,其他的著作都是迂腐至极。
一阵清风掠过,顺着窗缝溜了进来,他手中烛光一阵跳动。
他便噗的一声将其吹灭,双目一凝,三合逆转大法便自在眼中另开世界,这不见五指的夜晚在他眼中立刻变作白昼一般。
这门法术便是能逆转夜昼,斗转星移,能将世间规律倒转过来。
他眼中世界通明一片,比白天还要光亮。正在他折身去另取书来看之时,却见墙上一个被拉长的淡淡的孩童身影一闪即逝。
换做旁人,映着烛光能将这身影看得极为明显。但他眼中世界却是白昼一般,这淡淡身影彷如无有一般,但他灵识不凡,还是被他发现了。
他身形一晃却来到窗前,凝眸去望,却不见踪影。轻轻扳开窗户,只余一缝便即轻身而出。
轻飘飘的地上,他灵识大开,适才的身影在此地留下的微弱痕迹竟被他一丝不露的捕捉到。
他感觉这人就在附近,并未发现自己,而且也没有走远。
下意识的望了藏宝居一眼,只见门前两个看守之人昏昏欲睡,似乎中了什么法术一般。
他不欲声张,走上前去,只一撩,两人便自后仰而倒。他身形如电,接住两人后仰身体,轻轻放在一旁,以免发出声响。
他化作一缕轻风顺着两扇大门中间缝隙钻了进去。
此刻,他灵识大开,听觉嗅觉极为灵敏,一些正常人听不到的声音他都能感知到。
一进大堂,他便感到有一股很是强大的灵识盘踞在此。
他敛气收神,彷如一片浮萍般朝前面飘去。
这藏宝居因用途不同,所以和百籍阁的格局实有些差别的。
这间大堂极为宽敞,却被隔成几十个小居,彷如独立监牢一般。
每个小居内兀自放着堆叠成山的法宝金银饰品等珍贵物事。
他如清风滑过一般,越过十几个小居门口,都未发现异常,继续向前走了几步,便感知到那股神识就在左近。
他悄悄来到一处小居之外,但见一个小小身影正在起伏不定,蹑手蹑脚的翻看内中的法宝。
这小小身影折腾半天,终于自一堆物事终翻出一盏小灯,忍不出说了一句话。
“五魄定魂灯,哈哈,找到了!”语意欣喜至极,却说得极为轻盈,彷如蚊鸣一般。
邪云道长何等耳力,一听这再不伪装的声音心中便有成数。
这个声音虽低,但却是熟悉无比。
邪云道长现身小居门口,轻笑道:“世妹啊,别来无恙!”
那小小身影一惊,急忙转过头来。正是紫潇涵侵占的法体莹姑。
她心中慌乱,如此谨慎行事,还是被邪云道长发现了。
但他俩是老相识,此刻虽反目成仇,可还不至于害怕成什么样子。
“邪兄,恭喜你大道初成啊,憋了十几年终于一朝得志,可喜可贺啊!”紫潇涵再不遮掩,一张稚嫩的小脸上流露出极为妖娆的媚意。
一个总角女孩却媚眼如丝,彷如修炼了几百年的狐狸精一般,在这昏暗幽静之处,实在令人惊诧至极。
邪云道长淡淡笑道:“你来此地是为了寻找能滋补魂魄的法宝吧,呵呵……”
紫潇涵笑靥如花,彷如雏菊一般,娇声道:“什么都瞒不过哥哥啊,妹妹我被你毁了肉身,只得屈居在这小女孩的体内,不想个法子找个躯壳怎么找你……”
邪云道长本自微笑静听,但听她话音渐低,便不由自主前倾身体,想要听得更仔细些。
“报仇呀!!!!”一声尖利至极的喝声响起,紫潇涵手中彩雾蓬发,只见两人之间化作一片粉尘覆盖。
邪云道长还未醒过神来,却见莹姑化作一道流光已朝大门口飞去。
那漫天彩雾正是迷魂药物,这般贸然发出实是无奈,这等些微伎俩怎么可能伤到邪云道长。
只见他身体无风而动,一弹衣衫,便将这满天药粉尽数弹飞。
借着夜明珠散发的如柱光芒,这些药粉在上空乱舞纷飞,彷如雪花一般。
他望着紫潇涵遁去的身影,冷哼一声,只一晃便自化作一道残影追了出去。
须坨山十里外的一座山峰处,莹姑再难奔行,这法体虽有元神支持,但只能施展一些灵识类的意念术,体力却是虚弱至极。空枉紫潇涵一肚子邪法口诀,但这躯壳却是十分的不给力。
她疲累至极,双手按膝,俯下身子大口的喘着粗气。
她修道多年,自知这点距离根本躲不开邪云灵识笼罩范围,但浑身刺痛步履维艰,再难挪动,只好就这么束手待毙。
此刻还是子夜时分,万物静寂,山谷中冷风瑟瑟,山峰处更是清冷袭人。
“世妹,你跑得了吗?”邪云道长在一块傍山岩石后慢慢走出。
紫潇涵也不惊讶,极为从容的回头笑道:“我自知法力已失,绝难逃出邪兄手掌,如今便在吾兄把握之内。也罢,外道杀邪魔,也是无可厚非。你我之辈在世人眼里本就是自相残杀、不择手段的畜生。你我虽齐名天下,又自彷同胞兄妹,但这又何妨?只是此后这世间只剩邪兄一人睥睨天下,岂不寂寞?”
邪云道长闻言哈哈一笑,道:“世妹这般求生的手段还真是匪夷所思,不错你我成名越久,在修道界的口碑便越劣,互相伤害便会被人认为是你我本性。”
他仰首望着苍穹,只见天清澈,虽是黑夜,但繁星密布,月光皎洁,明天显然是个好天儿。
他接着道:“我本不想与你为敌,一切做法只为修炼神功,世妹就此去吧,我不想太过寂寞。”说罢竟拔步离去。
紫潇涵极为不解,不知道邪云为何没将自己赶尽杀绝。难道他不知道邪魔也是睚眦必报之人吗?这般放虎归山,可难保日后我不会上门寻仇。
他语意之间为何有些许喟惜之意,莫不是真的神功初成,天下无敌,便即有了高处不胜寒之感?
是了,他此刻已手握正邪两道,天下独步,再没有威胁的势力。连三宗六派都在他股掌之中,人生是否因此失去了意义呢?
龙玄此刻跪在三生殿三生佛面前,阳光透过大殿天窗打在三生佛面上。更令这肃穆端庄的佛相显得和瑞无比。
三生佛慈眉善目,神态间无时不透露出一种天下皆空的意味。
情爱是空,怨怒是空,仇恨皆是空,仿佛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神。
龙玄俯伏在地,心中前所未有的通明。只觉这三生佛不光是佛法无边,更像是一个智者,一个历尽沧桑久谙世事的长者。在他面前,好像一切难解的难题都自迎刃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