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落下,灰暗的天空让人分不清现在是早时还是傍晚。
奥德站在墓碑前,冷风吹起如同风衣的黑暗,低头的他闭着眼默默哀悼,身后的雪地上一串漆黑的脚印逐渐消散。
“师父,我来接你了……”
黑色的眼瞳缓缓睁开,男人微微抬脚跺下。一阵魔力在脚下的泥土中散开,漆黑的棺木从泥土中缓缓伸出,随后飞了起来。
漂浮的棺木飞到身后,男人扫了眼在抽去棺材后毫无下沉的墓地。他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去,魔力再一次作用在泥土上,平坦的墓地陷下去了一层。
转过身去瞟了眼别墅,男人朝着天空中飞去。
………
“妖梦~~~妖梦~~”一阵黏黏的声音从古老的宅子中传出,厨房中忙碌的银发少女咬牙把速度又加快了一份。
“马上就好了幽幽子大人!”
“呜~~快饿死了!妖梦我快饿死了!”粉发的少女从门口探出头来看着正在忙碌的自家庭师。
“幽幽子大人再等一下,马上就好!”速度加到了最快,少女忙碌的手在空中划出一阵阵虚影。
“嘿嘿~~~还是妖梦对我最好~”笑着的少女转过身来,她柔和的粉瞳突然看向了某个方向。
身边的半灵不安心的在房间攒动,厨房内的庭师也意识到了什么,她犹豫一下。
“晚饭先不吃了,我们去迎接客人吧。”幽幽子的声音传来,点头的妖梦熄灭了锅炉的火焰,她离开房间取出双剑挂上,随着幽幽子一同朝着外走去。
冥界的樱花依旧在开着,只是原本漫无目的飘散于空间的亡灵全都堆挤在了角落中,像是在畏惧着什么一样。
奥德无声地朝前走着,黑棺飘在他的身后。被黑雾所笼罩的他像一团巨大的墨球,每走一步身后都会留下一点黑色的墨汁。随着他的每一步落下,灵体恐慌地堆挤在一起离他远去。
石路的两旁有着许多的石灯,随着道路的延伸一直蔓延至远处的大院。
男人抬起头来,带着庭师的幽幽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看了眼四周,这里离白玉楼还有一段距离。
“啊啦~小奥德突然来冥界干什么?难道是要帮我做晚饭吗?”
“西行寺小姐,抱歉打扰你一下。”单手扶胸行了一个绅士礼的男人伸出手来,纯白的魔力朝前射出。
意识到什么的妖梦侧身冲到了幽幽子面前,白色的魔力径直穿过了她包住了幽幽子,幽幽子的目光逐渐失去了神采。
“幽幽子大人!”惊怒的妖梦回过头去,发现自己的主子正在朝着白玉楼飘去。
白楼出鞘,身体微压的妖梦死死盯着眼前朝前走来的男人。
“幽幽子大人相信你……卑鄙小人!”
刀刃一侧,她一脚猛踏。
朝她走去的男人脚步不停,他伸手点了点面前的空间,一阵波澜扩散开来。
地面的樱花随着气流被吹起,少女化作银白色的影子,眨眼间白楼便在空中留下两道光芒。
白楼入鞘,少女转身一刀居合却从男人的身体中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随后朝她走来的男人就这么穿过了她。
愕然的妖梦愣了一下,随即转身拔出楼观,长刀再度穿过男人的背影,没有伤到他一下。
“别担心,我让西行寺去睡觉了,她在半天之后会醒过来。”男人一边说着,一边轻踏地面跃然而起,飞向了那颗在院子后的巨大樱花树。
咬牙的妖梦想要再度追上去,空中的男人回过头来微笑道:“对了,你最好还是看着她,对于人类的睡觉作用在亡灵身上是什么行为,我就不知道了。”
“可恶…”妖梦盯着远去的男人,转身追向了幽幽子。
来到了西行妖之前,奥德望着这颗巨大的妖树,没有樱花点缀的枝头在黑暗的天空下像是群魔乱舞的妖怪。
“嗯?”
看着前方先到一步的家伙,男人双脚着地,朝着前方走去。
“你知道你正要做的是什么吗?”严厉的声音传来,站在那里的少女转过身来,绿发蓝衣的她身上带着几块金色的金属,男人一眼就看见她手中那块写着“罪”的笏板。
“你是轮回机构的?”开口的男人目光带着一些感兴趣,他停下了脚步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女。
“我是司掌这一片区域的阎魔。奥德·帕尔,迅速停下你愚蠢的所作所为,我还能饶你一次……”少女目光凌厉,她还想说些什么,笑了一声的男人便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你觉得我是什么不懂就会被唬住的家伙吗?阎魔大人,别浪费我们两人的时间了。既然我所有的想法都在灵魂上向你公开,你也应该知道仅仅凭着言语是无法阻止我的。”
朝前走的奥德穿过了阎魔,这一次他没有调整空间身体便穿过了少女。
“我的灵魂既已不在生死簿上,你便无权管我。”
“那在这里的灵魂呢?我有必要阻止你并为它们负责。”
“哼~说的真好听……”男人笑了一声,来到西行妖下的他走入了妖树下那片灰白的灰烬中,将棺材放倒在了树下。
“放心吧,这里的灵魂与地府的灵魂一个都不会少。我知道世界神定下的规则,也向你承诺……”
左手持握的黑书飘到面前,大量的黑气自书本上流露而出,从外面看根本看不见黑暗中隐藏的书本。
念咒的男人张开了手,纯白色的魔力缓缓溢出,西行妖内束缚的灰白色怨灵开始蠢蠢欲动。随着魔力朝前探出,灰白的怨灵开始隐隐在西行妖上浮现,然而任凭它们怎么狂躁而渴望,只要系于西行妖树干上的封印绳屹然不动,它们便无法冲破封印。
魔力不断朝前延伸,最后在树干前化作一只手。盯着奥德动作的阎魔少女表情疑惑,突然间她意识到了什么。
“住手!”
白色的手指轻轻触碰在了树干上,在封印中破开了一个小口,纯粹至极的灵魂让怨灵无法抵挡那股芳香,随着第一缕灰色渗出,整个西行妖上怨灵尽数飞出。无数只灰色的幽魂怨鬼争先恐后地扑向那朝后缩回的魔力。
魔力消散于手中,微笑的男人张开双臂,被无数的灰色冤魂淹没。
灰暗到实质的怨灵凝聚在一起逐渐缩小,在魔力诱导下相互吞吃的冤魂们像是疯狂的蛊中毒虫。
随着灰色逐渐缩小,男人的身影也逐渐显现。灰色缩小了又缩小,很快便彻底消失,原地只留下了黑衣的男人。他伸出手,白色的魔力中一团近乎实质的灰暗被逐渐焚烧。
睁开眼,瞳孔中燃烧的白色灵魂逐渐被黑色的深渊吞噬,最后归于平静。
“你…疯了?”阎魔看着眼前的男人,在她的视野中,男人的本体是一片虚无,而虚无的灵魂周围却漂浮着数以千计的空白灵魂,那些灵魂的怨念与思维都被他烧去,就像是做好了转世前所有准备的白灵。
“怎么了?我把灵魂重新投回地狱,你应该感谢我才是。”
“你把这个世界的灵魂投入那个世界的狱册?从那个世界的狱册里来找这个世界的灵魂?”
“没想到代表公正的阎魔大人唬起人来,居然这么一套一套的。哼哼~~是啊,这个世界的冥河狱册位于何处我根本无从得知,但是……”微笑的男人转过头来,玩味地看向了那个想着极力阻止他的少女。
“这两个世界的地狱是不是连同的,你还不清楚吗?”
“………”绿发少女没了声音。
微笑的奥德突然被一层淡淡的白色所包裹,他不再理会那个阎魔,转过身去一边念着咒语一边将手按在凭空漂浮的书本上。黑色的雾气从他身上退散而开,露出了他的衣着。
无形的魔力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周围的空间一阵震颤。大量白色笔记本纸张从男人腰后的木匣中飞出,这些纸张的一面记录着一些无关紧要的魔法知识,另一面则是完全的空白。似乎是主人刻意而为之似得,这些每天都在用的术式纸另一面永远是空白的。
一阵阵无形的力量从奥德身上发出,在经由面前的书本之后放大了数倍扩散开来。他念叨着一些与魔文完全不同的语言,周围的空间包括他在内开始逐渐模糊,模糊的文字在飘飞的纸张上逐渐显现。
男人毫无感情的咒语声淹没了整个模糊空间,阎魔少女在外面不断说些什么,但她的话连她自己都无法听见。
咬牙的少女转身飞离了冥界。漆黑的色彩蔓延到了西行妖上,模糊的空间逐渐扩散开来,成千上万张记录一面的术式纸不断从男人的木匣中涌出。纸张朝着整个冥界飘去,空间每一次扭曲,上面空白的一面便被刻上了漆黑的文字。
原本天空中漂泊的白色幽灵逐渐落在了地上的樱花树中,纸张取而代之,在天空中形成无数白球。伴随一阵模糊扩散开来,整个冥界似乎都被淹没在了无形的震颤。魔音一般的咒语打破了安静。
在冥界的出口处,阎魔少女回头看了一眼却忍不住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整个冥界像是一张被揉成一团的纸张模糊不清,难以辨认,空间中唯一清晰可见的是那颗附着着黑暗的西行妖。从冥河狱册上散发的黑气随着空间的模糊隐约传递到了整个冥界,伸手似乎就能触及那黑暗。
模糊达到了极点,天空中数不尽的白点开始衍生出大量奇妙的文字,无数文字从白点中涌出相互链接。
在文字连接完成的那一刻,西行妖爆出一阵黑色的光芒直冲天际。空间一颤,冥界上方无尽的黑暗中,一个仿佛虚影般光怪陆离的颠倒世界在黑暗中缓缓显现。一瞬间,隐约的笑声、痛苦、哀嚎与迷茫的颂唱充斥了整个冥界。
模糊的世界逐渐清晰,无数淡蓝的灵魂在那个世界漂泊,或是自愿或是不甘地排在那座一望没有尽头的大桥上,等待着自己的重生。而那些洗脱一切的纯白灵魂,则在大桥的另一头漫无目的漂泊着。
看似离着很远的颠倒世界开始朝下缓缓沉来。
熟悉的感觉从那个朝下沉来颠倒的世界中传来。少女忍不住颤抖,她喃喃了一句“疯子”便转身跃下了冥界。
被黑色气息缠满的西行妖正在扩散出一股异样的灵力,那股灵力吸引着上面的世界慢慢接近。
眼神淡漠的男人抬头仰望着那个世界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手从冥河狱册上抽走,狱册在一阵模糊之后消失不见,随后一本散发着大量暗元素的笔记本代替了狱册。
做完了这些的男人眼神有些迷离。
这一刻,背负了400年的重担从肩膀卸下。安心的感觉前所未有地占据了心灵,这种他几乎忘却的安心感让他获得了一种极大的幸福与解脱,内心泉涌的情绪像是圣水般冲洗愈合了灵魂上所有的伤痕与痛楚。
这一刻他好像才真正的“活着”。
“谁终将声震人间,必长久深自缄默!”
“谁终将点燃闪电,必长久如云漂泊!”
“重获新生”的男人露出了狂妄而满足的笑容,他张开双手,对着缓缓下降的世界。
“他的时代还未到来……”
“有的人,死后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