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绚烂的霓虹灯被雨幕晕成大片大片的色块,灯下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云深集团的总部大楼在夜色里鹤立鸡群,像是一只潜伏的巨兽。宏伟的建筑设计和庞大的占地面积,在京城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更是显得其财大气粗。
在大楼的顶层,只有一间办公室,办公室的主人便是这云深集团的创始人之一——顾纪深。
此时的顾纪深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手持一杯红酒,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进的冷硬气场。玻璃上映出的是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幽暗深邃的冰眸子,显得狂野不拘,邪魅性感,却不自觉得给人一种压迫感,天生一副君临天下王者气势。
这个男人,仿佛是这个世界的神。
他的名字鲜为人知,世人都只知云深集团有位神,手段无人能及。同时大家也都知道顾家的少爷年少有为,但很少有人把他俩联系到一起。
顾纪深和他的兄弟孟云清白手起家,都没有依靠两人背后的家族,却一步步将云深集团打造成让国内外大大小小的企业闻风丧胆的地步。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宁惹阎王,不惹云深。
而现在,那个云深集团里让人闻风丧胆的神秘男人,突然抬起了手腕,锐利的眸子径直掠过前面价格不菲的瑞士定制手表,直直落在了后面的头绳上。冰山般的面容渐渐融化,眼底渐渐浮上了一层温柔和深情。
那个头绳已然有些年头了,和顾纪深整个人都格格不入,但可能是因为长年被男人藏在袖子里,没有什么残破感,反而透出些有故事的沧桑味道,给顾纪深渡上了一层成熟。
“依依,你马上就属于我了……”一声满足的喟叹带着男人独有的磁性和沙哑,缓缓弥漫在偌大的办公室里。
孟云清刚进办公室就看见了窗前那个浑身散发着愉悦气息的男人,白眼一翻就知道这个老祖宗又发春了,忍不住泼凉水道:“兄弟,咱可别高兴太早,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咱家小依依可不一定还记得你啊!”他坏笑一声,“更何况,就算认识了,人家也不一定喜欢你,你就这么直接要跟人家订婚……啧啧,人家怕是不会答应。”
顾纪深不为所动,继续愉悦:“首先,简依不是你家的;其次,她不会喜欢我,我会让她爱上我,我等得起,也有足够的耐心和资本;最后……她一定会答应!”
“拜托,老哥,你哪里来的自信。”被强迫喂了一口狗粮的孟云清吐血。
顾纪深邪魅一笑,继续补刀:“嗯,像你这种单身三十多年的老男人,自然无法理解。你与其在这儿怀疑我,还不如去操心操心你自己。”
孟云清掀桌:与女无瓜!
“你也就小我两岁……”
在孟云清的咆哮声中顾纪深含笑看向窗外,目光渐渐放空,又回想起了那个严冬。
……
“你们都住手!”裹得圆嘟嘟的女孩从天而降,拿着比她还高的扫帚,威风又滑稽。
彼时,他趴在地上狼狈不堪,她站在身前威风凛凛。
在他六岁那年,顾家老爷子决定放权,家族中各方势力风起云涌,顾纪深的父母害怕波及到自己的幼子便将他送往乡下,乡下的野孩子们瞧不起城里头白白净净的少爷,就经常欺负他。
那天雪下得很大,他被大院里领着一帮小弟的小霸王打趴在雪地里,然后试图用雪将他埋起来。一捧一捧的冰雪砸在他瘦小的身子上,他的小脸冻得惨白,手脚冰凉,浑身僵硬,双眼渐渐迷离。他感到愤怒和绝望。
逃离伊甸园一样的家园,你就知道人类对同胞有多么残酷了。
他恨,他不甘心,他想把他们每一个人都按在地上狠狠地揍一顿。
可是他不能。他没有能力,他只能任人鱼肉。
……
就在他被屈辱淹没,快要绝望的时候,她出现了。女孩气势汹汹地跑过来,一条扫帚舞得杀气腾腾,吓得那帮乌合之众落荒而逃。
“你没事吧?”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看见一只粉嫩嫩的小手伸到了鼻子前,想抬眼看看那只手的主人,却一下子撞进了一双简单而清澈的眸子里,瞬间愣在了那里。
“喂喂,你没事吧?别是被打傻了……”女孩好听的声音一下子把他换回神,他懊恼地皱了皱稚嫩却已显清冽的眉,没有去抓女孩的手,自己撑着膝盖缓缓站了起来。
我怎么能这么没出息,竟对着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看呆了。顾纪深如是想着。
可是拜托,你自己才多大点啊!
女孩见顾纪深自己站了起来,便丝毫不觉尴尬地收回手,随后看着面前面色清冷的男孩子,眼神亮晶晶地:“我叫季简依,你叫什么啊?”
“谢谢。”这时候的顾纪深还沉浸在刚刚的懊恼中,丝毫没有听见女孩的问话,闷闷地道了一声谢,便一瘸一拐地转身往家走。
被连续冷落两次的季简依:这男孩咋这么别扭?
这让脾气暴躁的小简依怎么忍?当然忍不了!于是小简依扔下扫帚,迈开两条短短的胖腿追上了顾纪深。
“喂!你有没有礼貌啊!还城里头来的呢,连别人问话你都不知道回答!”季简依气喘吁吁地拦住顾纪深,大有一副你不说话我就不让你走的气势。
顾纪深一脸懵逼,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很明显不知道刚才女孩在问什么。
季简依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恼地揪住顾纪深的领子将他拽向自己,然后踮起脚尖在他的耳边吼道:“老娘问你叫什么名字!”吼完立马松开手,怒气冲冲地瞪着顾纪深。
顾纪深直起身,看着面前凶神恶煞却没有丝毫威慑力的肉包子不禁莞尔:“顾纪深。”
这三个字仿佛带着魔力,前一秒还气鼓鼓的女孩顿时眉开眼笑,故作成熟地拍拍他的肩膀:“小顾子是吧,我收下了,以后你跟着我混,保你吃香得喝辣的!”
顾纪深鬼使神差地点点头。明明是那么没有信服力的话,他竟然愿意去相信。不知道是因为刚刚女孩救了他,还是单纯的因为是她说的,便下意识的想要去相信。
“走,第一步,带我的小弟去上药!”女孩努力地去扶住孱弱的少年,豪气干云地向前一指,立马进入了角色。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不远处,一树寒梅静静地开得亭亭。
花开的季节,少年无忌。
起身寻觅,却遍寻不见。
天真的他们只懂得在沉睡的隆冬里,肆意地冲往想去的目的地,根本不会去计较事件的后果。
……
从那之后,院子里的熊孩子们果真消停了不少,偶尔有一两个不死心的,也都被季简依打了回去。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啊不对!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从冬天相伴到春天,从春天伴随到夏天。
再美好的时光也会有尽头。就像所有的小说里都会有的套路一样,顾家来接人了。
他走的那天,秋风无情扫落叶,季简依将自己的头绳绑在了顾纪深的手腕上,哭得肝肠寸断:“这是独属于我的记号,有了它你就是我的人了,你一定要记得来找我啊!”顾纪深坐上顾家来接他的轿车,不敢回头看她,季简依追在后面一程又一程地送他,直到那车在远方消失不见,留下了一串串随风卷起的黄叶。
她蹲在地上哭到失声,他望着窗外黯然无言。
少年的梦破碎,洒了一地沉默。
从此,两人再未相见。
直至那天,他在黑市门口的惊鸿一瞥,看到了那个后来不知因什么原因而隐姓埋名的身影。
……
“哎哎!回神了!”顾纪深眼神重新聚焦,入眼便是孟云清放大的俊脸,他脸一黑,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上去,不顾孟云清委屈巴巴的小眼神转身走向门外。
“总裁不好了不好了!季简依小姐出事了!”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助理慌张的声音传进来。
顾纪深呼吸一滞,剑眉上涟起薄冰,一把揪起助理的领子:“什么?快说!季简依怎么了?”
助理来不及整理自己的呼吸,气喘吁吁地快速汇报:“派去保护季简依小姐的人说,当时季简依小姐刚出商场大门,劫匪就当着来来往往的人把季简依小姐绑上了车。劫匪似乎身手不错,出手的角度又刁钻,简依小姐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当时大街上人太多,我们的人跟丢了……”
“一群废物!”助理话还没说完就被顾纪深粗暴地扔在地上,顾纪深大步流星地出了办公室,“如果简依有任何问题,我都不会放过你们!”
……
经过长达几个小时的搜查,顾纪深终于确定了位置,可当他马不停蹄地赶过去的时候,只看见季简依缓缓垂下的手和紧闭的眼眸。他发疯一般地跑进去,一枪打碎了旁边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脑袋,扔下枪,双手颤抖着抱起地上身体渐渐冰冷的季简依,绝望大吼:“依依,你回来啊!你说了我是你的人啊,我现在等你来收我了,你睁眼看看啊!你看看,你看看你还认不认识你的小顾子,你睁眼看看啊……”
对不起,我来迟了
当初我在绝望时你来了,可是你在绝望的时候我有在哪里?
空闻渔父扣舷歌,心若灰,萍藻满,无处祭奠。
……
旁边的孟云清看着不忍,走上前去:“顾,人已经走了,节哀顺便。”
“滚!”顾纪深红着眼睛抱起已经没了气息的少女,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众人都只觉得有一股凉气从脚边升起,仿佛已经被死神盯上。
“男人一个不留,女的……送到花巷!”顾纪深的声音已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冰冷的像个机器。
看着周围的男人一个个被开膛破肚,安简意慌了:“求求你,不要,我知道错了,求求你……”
“把她舌头拔了,吵着简依了。”
“是!”
看着黑衣步步逼近,安简意绝望了:“呵!我活不成,你们也别想话!”说着,她一把按下了手里藏着的原本用来销毁杀害季简依证据的炸弹开关,瞬间,仓库一片火海……
没有人看见,在火光冲天中,有两抹绿色的光,飞速冲进了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