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淑媛到戌时才回到客栈,她将溧水县城内的十几家客栈全都打听了一遍,却是没有发现他们的行踪,这令她十分失望。
回到客栈后,她也没有心思吃晚饭,想到包裹里还有些干粮,便直接上楼回房间,正好遇到梁田玉等人从朱允炆的房间里出来,她连忙躲藏起来,看到梁田玉回到房间后,便连忙回到自己的房间。
方淑媛没有想到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梁田玉竟然和自己住的地方只有一步只遥,回到房间后,她的心扑通通地直跳,发现手都不由自主地打颤,仇人就在面前,终于有机会能为父报仇了,她感觉到手心里面全是汗。
不过方淑媛并没有急着去寻梁田玉报仇,尽管她在陈灵芝和孟琛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要杀死梁田玉,但是她并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现在她就一个人,而梁田玉那边却是人多势众,万一刺杀不成功,反而会打草惊蛇,说不定还会将自己的命搭进去。
思虑再三,方淑媛决定等梁田玉睡下之后再行动,为确保万无一失,她还决定使用迷香先将梁田玉迷倒,说起来这是一种江湖上很为人不齿的手段,但为了替父报仇,方淑媛已经顾不了这么多。
方淑媛看到梁田玉回屋后不久就熄灭了灯,她又等了约有半个时辰,估摸着梁田玉已经睡着,便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地来到梁田玉的房门口,先是停下来听了一会儿,发现屋里面并没有动静,于是就掏出灌有迷香的竹管,刺破窗纸吹入房中。
方淑媛不知道的是,梁田玉对面的房间里正中两个人在暗中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茅山五仙的老五贾松绰号“玉面郎”,此人最大的爱好就是喜欢去花街柳巷,今夜待大家都熄灯休息后,他就拉着老四张元起准备偷偷外出,刚吹熄了灯就看到外面有人拎着宝剑去梁田玉的房间。
贾松刚想要出去,却被张元起拦了下来:“看样子此人是想要找梁田玉寻仇,如果能杀得死梁田玉,就不用我们再动手,何乐而不为呢?”
贾松小声说道:“四哥,我怎么看着这个人像是女的?”
张元起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说道:“看得不太清楚,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是能杀掉梁田玉就行,不行的话我们就暗中帮他一把。”
贾松于是就悄悄地将压在枕头下的大刀抽了出来。
再说梁田玉吹熄灯后并没有睡,尽管已经有些晚了,可屋里仍旧有些闷热,他便躺在床上回想昨夜发生的一幕,他很想知道是谁暗中朝方天化下了毒手,流星镖和七星梅花针虽然都是暗器,但是使用的机理却并不一样,流星镖的很重,是借助手腕的力量将其甩出去,而七星梅花针却不一样,它的重量很轻,靠的是内力,这两种暗器是两个不同的流派,他将擅长使用暗器的门派都想了一遍,却也没有想到是哪个门派使用这种六棱梅花镖。
正当梁田玉觉得心烦气躁的时候,他闻到屋里忽然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儿,他马上就意识到不妙,连忙闭了气息,摸黑走到洗脸盆旁,将手帕浸湿后捂住了口鼻,然后就将后窗全部打开来通风透气。
过了有半柱香的工夫,方淑媛用剑刃挑开了门闩,蹑手蹑脚地进入屋内后又随手关上了门。
梁田玉并不知道是方淑媛,他看到有个黑影走到他的床边,举剑就朝床上刺去,他悄悄地走到方淑媛的后面,趁她没防备就点了她的肩井穴,方淑媛手里的剑“嘡啷”一声掉在地上。
趁方淑媛转身之际,梁田玉又点了她的气海穴,方淑媛登时便全身没有了气力,梁田玉看她要瘫倒在地,连忙就要搀扶,当他触碰到方淑媛的胸部后一愣,马上猜出是什么情况,于是他连忙将她推到了床上。
梁田玉点亮了松油灯,看到是方淑媛后惊讶万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奸贼,我要杀你替父报仇!”方淑媛又羞又怒,狠狠地说道。
梁田玉叹了一口气:“我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吗?我没有杀害你父亲,我一定帮你找出杀害你父亲的凶手。”
“当时只有你在现场,再也没有其他外人,不是你还能是谁?”
梁田玉想了想,说道:“我刚才也在想这个问题,我们对此人竟然都毫无察觉,我想定然是位高手,我打算过些日子就专门调查这件事儿,希望你不要再觉得我就是凶手。”
他看看方淑媛,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帮你解开穴道,希望你不要再纠缠于我,一有消息,我马上就去秣陵关找你。”
看到方淑媛不言语,他便帮她解开了穴道,却没有想到方淑媛袖口之内藏有一把匕首,趁他弯腰解穴道的机会便朝他胸口刺去。
幸亏方淑媛刚被解开穴道,因为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刺梁田玉的速度就慢了许多,梁田玉见此情形大惊,连忙站直身体躲了过去。
梁田玉刚想要阻止,却见方淑媛从床上爬起来,握着匕首又朝他刺来,梁田玉一个弓步推抓就扣住了方淑媛的右手,方淑媛挣扎了几下,却发现根本无法逃脱,于是就抬起脚踢向梁田玉的裆部,梁田玉没有想到方淑媛下手如此凶狠,连忙侧身躲了过去。
梁田玉在转身的时候发现窗外竟然有人影晃动,并且看到两只飞镖朝他打来,方淑媛却并不知道这个情况,看到梁田玉发愣,她就又抬起腿想要踢梁田玉的腹部,梁田玉这次没有躲避,他看到方淑媛正好帮他挡住飞镖,脑海里不由就想起方天化被杀的情形,于是他用力将她拦在怀里,然后就地一滚便是一丈多远,两人就躲在了墙根下面。
方淑媛看到梁田玉压在她的身上,更是恼羞成怒,梁田玉虽然说是无心之举,却也是面红耳赤,连忙从方淑媛身上下来。
梁田玉有些慌乱,竟然连方淑媛手里还有匕首这事儿都给忘了,方淑媛却是没有忘,她抬手就将匕首朝梁田玉刺去,而梁田玉坐在墙根处,也根本无处躲避,见此情形,便用手紧紧地攥住匕首刃,鲜血顿时就从手掌里流了出来。
方淑媛没有想到梁田玉会用手攥住匕首刃,她想将匕首从梁田玉手中抽出来,但是梁田玉却并不松手。
“方姑娘,你快看!”梁田玉指着打在墙上的两枚流星镖说道。
方淑媛看到这两枚流星镖与昨夜杀害他父亲的流星镖一致,不由就一愣,又看看梁田玉,然后就想去取这两枚流星镖,谁知她刚一站起身,梁田玉就将她拉倒在怀中,屋外便又有一枚流星镖打了过来,如果不是梁田玉,她距窗户如此近,肯定无法躲开这枚流星镖。
梁田玉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抬手就用小石头将松油灯打灭了,他小声对方淑媛说道:“方姑娘,你待在这里千万别动,我到外面打探一下情况。”
方淑媛感觉到梁田玉吐出的气息热热的,扑在她耳根痒痒的,不由得心头紧张得扑扑直跳,脸也觉得热辣辣的,幸亏是松油灯被梁田玉打灭了,要不然还不难堪死才怪。
梁田玉走到后窗旁边,向外看了看,便腾地跳到对面的围墙上,然后又转身跃到客栈二楼的房顶。
方淑媛看到梁田玉如此敏捷,想想自己刚才和他打斗的情形,这才明白孟琛所言不假,梁田玉的功夫不是她所能比得上的。
梁田玉跨过房顶查看他房间外面无人,猜想着刺客看到屋内松油灯熄灭,很可能是觉得没有了机会而已经逃走,就连忙沿着房顶将客栈四周都打探了一番,却是一无所获,于是就从房顶跳到二楼的走廊内,沿着二楼的走廊环走了一圈,然后就回到房间里。
他重新将松油灯点燃,将三枚流星镖收过来放在桌子上,然后掏出杀害方天化的那枚流星镖,与这三枚流星镖仔细比较,发现四枚流星镖不光是大小和样式完全一样,就连镖上所喂的毒也都是同一个味道。
方淑媛看看梁田玉,看到梁田玉在在思考问题,便没有说话。
梁田玉尽管知道方淑媛对他的嫌疑排除了,却没有一丝的轻松,他突然感觉到事情要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过了一会儿,梁田玉听到门外又传过来脚步声,他不由一惊,却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他看看方淑媛,担心引起误会,便放下床上的蚊帐,让方淑媛藏到了里面。
“你怎么还没有睡?”梁田玉打开房门,发现竟然是潘若兰和两个丫环站在门外。
潘若兰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有些不好意地看看梁田玉:“刚才听到你屋里有打斗的声音,……担心你有……意外。”
潘若兰还未说完,声音便细若蚊蝇,或许就连她自己也听不见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哦,我没事儿!”
潘若兰却看到梁田玉的右手在滴血。
梁田玉看到她已经发现他的手受伤,便笑了笑:“刚才自己不小心划破了手。”
潘若兰回头看了丫环一眼,那丫环便回房间拿来刀伤药和白布。
梁田玉有些不好意思,想接过刀伤药,潘若兰却从丫环手里接过刀伤药,然后便从梁田玉身边走进屋里。
看到梁田玉站在门口没有动,潘若兰也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冲他笑着。
“我们家小姐帮你敷药,你还不乐意啊?”一个丫环问道。
梁田玉走到潘若兰面前,伸出手来,潘若兰看到伤口划破了整个手掌,愣了一下,帮他敷上药,又用白布包扎了。
“真是自己不小心划破的呀?”潘若兰边低头替梁田玉包扎着手掌边问道。
“嗯?嗯!”潘若兰玉脂似的小手握着他的手指,认真地帮他缠绕白布,还有她身上的芳香沁入心脾,令他感觉到无所适从,刚才他拉方淑媛的手是因为情况紧急,也容不得他有所他想。
待在蚊帐内方淑媛见外面好久没有动静,便慢慢地将蚊帐掀开一条小缝,看到有个丫环正朝她这个方向看,连忙合上蚊帐。
“小姐,我怎么感觉那蚊帐动了一下!”
潘若兰听了,看看蚊帐,又抬头看看梁田玉,发现梁田玉突然很紧张,便低下头继续包扎,没有言语。
给梁田玉包扎过伤口后,潘若兰不经意地看看桌子上摆放的那四枚流星镖,微笑着问道:“从哪捡来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的?”
潘若兰没有回答,笑着看了梁田玉一见,然后便和两个丫环离开了。
梁田玉关上房门,然后走到床边,小声说道:“方姑娘,你可以出来了。”
方淑媛掀开蚊帐向外看了看,然后从床上跳下来:“刚才那丫环好像看到我了。”
梁田玉想了想,说道:“暂且不管她,方姑娘,在下有一个请求,你能不能站在门外面把这枚流星镖投进屋内?”
“你想要干什么?”方淑媛一愣,从梁田玉手中接过流星镖,有些不解地问道。
“哦,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我保证以后会告诉你。”
方淑媛接过流星镖拎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流星镖还挺沉的,她和梁田玉走到门外,梁田玉关上房门,观看方淑媛如何将流星镖投到屋内。
流星镖属于重量型暗器,需要依靠手腕的力量将其甩出去,但窗户棂子离地面有四五尺高,已经快到方淑媛的肩头,方淑媛手持流星镖试了几次,却都被窗户格子给挡住了,最后一次她靠近格子间的空隙,这才将流星镖扔到屋里,不过却是没有力道,不要说是伤人了,掉落在离窗户不远的地面上。
“我已经尽力了。”方淑媛说道。
梁田玉点点头,然后和方淑媛进了屋,低头思忖了一会儿,说道:“方姑娘,我希望你尽快离开溧水县,这里并不安全。”
“为什么?”
梁田玉看看她,问道:“如果我现在说不是我杀害了你父亲,你相信我的话吗?”
方淑媛点了点头。
梁田玉于是就接着说道:“我现在不知道凶手为什么要杀害你父亲,你也看到了,杀你父亲的凶手刚才就在外面,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冲你来的,你在这里很危险。”
“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替我爹爹报仇的,我不会回去的。”方淑媛坚定地说道。
“方姑娘,现在我们对凶手一无所知,你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现在我已经知道我爹爹不是你害的,你和这件事儿已经没有关系,我要怎么做是我的事儿,用不着你管。”
方淑媛看了看梁田玉那只受伤的手,犹豫了一下,便离开了梁田玉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