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若漪毫不掩饰对他的赞赏,啧啧叹道:“不愧是庆国的太子殿下,果然是翩翩公子,绝世无双啊!”
宫栎!
在听到他自己无意识唤出的名字时,连若漪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宫栎的脚步一下子顿在原地。
不过一息,他无声笑笑,走到连若漪身侧曲膝坐下,问道:“吃过了?”
“嗯。”
宫栎招招手,“阿丘,给娘娘准备的驱寒汤呢?”
“不必了。”连若漪按下他的手,“有酒吗?”
宫栎转头认真看着连若漪,眼中多了一些晦暗不明的情绪,“你受伤了,不能喝酒。”
受伤?
连若漪笑笑:前世的时候她受过一次枪伤,就在肩窝处这次伤到的位置,子弹是她自己用刀子挖出来的。
一瓶烈酒她喝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全浇在了伤口上。
她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太子殿下亲自前来,抓我去庆国,难道是请我去做座上宾的吗?”
如果换做以前的连若漪,在宫栎将她带走的那一天,于国于己,她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连若漪唇角微弯,带着几分讥诮,“还是,仅仅几天的时间,太子殿下已经爱上了我,再舍不得我受半点委屈?”
宫栎的脸倏地沉了下来。
连若漪一直挑眉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飞快掠过的挣扎和犹豫,看着他一点点掩去眼中微末的情愫,重新变得冷硬疏离。
宫栎低下头,伸出修长的手指,将一片薄如纸的烤肉递到嘴里,食不甘味地嚼了嚼,咽下,才道:“阿丘,给娘娘拿酒。”
有气魄!
连若漪无声一笑,接过阿丘递过来的酒囊,仰头喝了几口。
一股辛辣的味道从喉头直冲鼻腔。
烈酒入胃,在胃里点燃一团火,迅速燃遍全身。
连若漪鼻尖额头立刻冒出一层细汗。
她咂咂嘴,赞道:“真够味儿!”
话说,她其实馋酒很久了。
一酒囊的烈酒大约得有两斤左右,不一会儿就被她喝了个底儿朝天。
期间,宫栎一直没有看她,只顾着低头吃东西。
只是,吃着吃着,他的动作就会出现明显凝滞,像是在犹豫什么。
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他不说话,其他人谁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一顿饭,吃得所有人都压抑无比。
当然,只除了酒足饭饱、人已微醺的连若漪。
至夜深,马匹不再吃草,垂首静立。
除了夜哨的护卫,其他的人都抓紧时间睡觉休息。
“咕——咕咕!咕——咕咕!”
树林里突然响起几声奇怪的鸟鸣声。
侧身躺在连若漪旁边不远处的宫栎睁开眼睛,站了起来,“有人朝这个方向来了,整队出发!”
很快,地上燃烧过的灰烬被处理干净,吃剩的骨头被深埋。
有人牵过元霄,宫栎略一犹豫,还是握住连若漪的腰肢,将她扶上马,自己再踩着马镫跃上马背。
队伍走了没多久,宫栎突然一勒马缰,停了下来。
深夜中的树林传来“蔌蔌”轻响。
宫栎慢慢抽出剑,横在身前,喝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出来了见?藏头藏尾,算什么英雄好汉?”
连若漪忍不住笑了。
不过那些赶来的人也没让宫栎失望,纷纷从树后、草丛现身,更有人从树上一跃而下,将宫栎诸人围在中央。
为首那人蒙着面巾,声音听起来有些含混不清,“宫栎,你走不出这片树林。我劝你,把人放开,我自会放你离开!”
“呵呵,看来,你们是端木宴的人?”
宫栎不紧不慢将剑往回一收,十分“友好”的把剑架在连若漪脖子上,轻轻一压,“端木宴想她回去,可我,却不想就这么放手。怎么办呢?你们不肯退,那我只好,切断她的脖子了。”
“你放肆!”
“哈哈!”宫栎放声大笑,“人在我手里,我就放肆了,你能奈我何?”
他笑声一收,声音变得冷冽凌厉,“退后,不然我杀了她!”
说着,他手往下一压。
连若漪感觉脖子一痛,一股热流慢慢流入衣襟里。
为首的人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和迟疑。
看来,来人的确是端木晏派来的无疑。
连若漪看着那人,唇角慢慢勾起,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为首那人微微一愣时,连若漪用唇形无声说道:“信我!”
希望他听得懂。
为首那人果然不负连若漪所望。
他仅仅低首沉吟片刻,就抬手一挥,“退后!”
宫栎得意地笑笑,慢慢纵马后退。周围的护卫将他簇拥其中,直到退出一箭之地,才收回剑,拨转马头,纵马急驰而去。
身后那些人没有再出现。
但连若漪知道,他们应该就在宫栎一行人身后远远跟着,一直跟到喀尔山脚下。
这一路行来,连若漪一直没有喊过一声累,更没有表达出任何想要逃走或是消极的想法。
似乎她只是在经历一次远途旅行,而不是一场有来无回的灭顶之灾。
只要她被绑上庆国城楼,不管后期沣、庆两国战况如何,她最终的结局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她一直在安于现状,似乎对自己的处境已经认命了。
反倒是宫栎。
越靠近庆国边境,他心里就越矛盾。
每天看着怀里这个女人恬静宁和的表情,他心里,开始有种深深的罪恶感在慢慢滋生。
这一天,连若漪在睡梦中被唤醒。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嘟囔着问,“到了吗?”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宫栎轻轻碰了碰她的肩,“你看。”
她闻言转头,顺着宫栎所指的方向看去:前方不远处是一处断崖,断崖下晨雾缭绕,云起云涌。
天尽头,彩霞漫天,桔红色的太阳正缓缓冲破云层。
浓浓睡意瞬间消失。
宫栎下了马,朝连若漪张开双臂。
连若漪将手递给他,顺着他的力道下了马,被他圈在怀里。
失去知觉的腿一软,连若漪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
宫栎弯腰,手臂在她膝弯处一抄,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带着她走到崖边。
阿丘快步跑过去,将一块毯子铺在山石上,又迅速带着其他人退出一丈之外。
整个崖边只剩下两人。
山顶风很大,夏日清晨仍然很凉。
宫栎解下披风,披在连若漪身上,之后,在她身边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