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晏看见端木轩,喉头动了动,话未出口,眼圈就先红了。
端木轩忙命手下散开寻人,自己向皇上见过礼,走到他身边轻声道:“陛下莫急,娘娘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六叔,你说这件事,会是谁做的呢?”
端木轩默了默,回道:“臣一直暗中调查的事,已经有了些许眉目。只是那人行事谨慎,臣还没有找到对方的把柄。所以这件事,臣也不敢妄下断言。”
端木晏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已恢复清明,“受伤的是什么人?会不会与此事有关?”
“回陛下,他是皇商钱家的公子。”
端木晏神情一怔,脸上就多了一丝不自在,十分不悦地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候还在瞎吃什么干醋?
端木轩心里默默吐槽,面上一本正经,“听了然大师说,钱公子是昨日来寺中为其祖母做水陆道场。”
天下有这么巧的事?
端木晏脸色更臭,“那些杀手呢?可有什么眉目?”
“都是死士,被抓后立刻服毒自尽,没有活口。”
两人正说着话,端木轩带来的人匆匆走过来,在两人身后拱手一礼,道:“禀陛下、郡王,钱公子醒了。”
端木晏和端木轩互视一眼,朝寮舍走去。
梅林尽头的寮舍内,脸色惨白的钱如海躺在又冷又硬的土炕上。
身上几处伤口火烧火燎的疼。
他吃力地翻了个身,拉动了被草草包扎的箭伤,尖锐的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特么的什么人这么缺德带冒烟:他不过就来做场道场,顺便跟梦中情人来个“意外”邂逅啥的,怎么就那么倒霉被追杀了呢?
一想起那些拿着轻弩的黑衣人,钱如海心里就不寒而栗。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群人先后做了进来。
钱如海心里像被砸进了一块石头,咚的一沉。
不等他揣测出这群人找他的目的,就先看到了众人簇拥着的年轻男子。
男人身着玄色华贵冕服,金冠束发。虽是生得白白净净、俊美无俦,却是剑眉凌厉、黑眸深邃,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他一进门,原本就窄小的寮舍越发逼仄,连空气都变得稀薄了许多。
钱如海没见过这个男人,紧跟他身后进门的那个人却是认得的:先帝二弟、当朝安王爷的六儿子、轩辕郡王端木轩。
他心里暗暗揣测:虽然自己暗恋皇后,可也没胆子给皇上戴有色sei的帽子呀。
怎么自己中个箭,还惊动了这尊大佛呢?
他挣扎着侧了个身,趴在床上强撑着跪了下去,“草民拜见皇上,拜见郡王爷。”
“哼!”端木晏冷冷哼了声,在侍卫搬来的椅子上坐下。
端木轩上前一步,笑着扶了扶钱如海的肩,“钱公子伤重,不必多礼,还是躺着吧。”
钱如海有力无力地道:“谢皇上,谢郡王。”
一番动作,让钱如海汗湿重衣。
端木晏臭着一张脸不吭声,端木轩只好挥退了闲杂人等,问道:“钱公子只知道,是谁要杀你?”
“我哪知道!”
一句怨怼脱口而出。
钱如海立刻想起自己这是在跟谁说话,连忙蔫了声,小心翼翼地道,“回殿下,草民也不知。草民之前,刚到梅林就中了伏击,之后的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就没什么可问的了。
端木轩朝皇上眨了眨眼。
钱如海目光在两人脸上转来转去,冷汗一下子流了下来:让这两位大神出面会唔自己这个小人物的,恐怕事儿不小!
果然,端木轩得到皇上的示意,轻咳一声道:“皇后刚刚遇伏,不见了。”
钱如海差点跳起来。
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
叫人掳走了,还是……
他听见那个一直端着的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朕有件事,须得钱公子帮忙。”
“草民惶恐。”
在这个世界十几年,钱如海太知道这个世界尊卑等级的森严可怖。
他虽然有钱,地位却低下。连穷得叮当响的秀才,他见了都得低头叫声“老爷”。
哪怕千辛万苦成了皇商,见了宫里那些最低等的没根的太监,他也得陪着笑脸,花钱打点。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成为权贵利益斗争的牺牲品,肩上那颗脑袋就保不住了。
眼前这人可是皇上啊,真正的天之骄子,站在权利最顶端的那个人!
平民百姓看一眼都会激动的浑身发抖那一种。
今天居然让他帮忙?
钱如海没觉得兴奋或是受宠若惊,反而头皮一麻,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心念电转,知道这是皇上在给他机会,连忙强撑着疼痛叩下头去,“草民但凭皇上差遣,万死不辞!”
端木晏面露嫌弃:要死要活的干嘛?好像他是专门取人性命的暴君。
无知小民!
他一脸高贵冷艳、纡尊降贵地吩咐,“钱公子为祖母祈福遇袭,可去知府衙门报官,全力搜捕凶手。”
钱如海一激零,连忙应是,“草民明日一早就去。”
“事不宜迟。”
端木晏不容其置疑,“现在就去!”
身上的伤又在火烧火燎地疼。
钱如海咬牙切齿,在心里挨个儿问候了端木晏数代祖先一遍,面上恭恭敬敬应了下来。
当黄昏的绯霞铺满天空,皇帝大驾卤簿的先导仪卫刚刚踏入皇宫正安门,京城周围的大街小巷已经被官兵戒严。
随后,皇后犒军结束,自请留在普安寺为边关将士诵经祈福的旨意就传了下来。
昭云宫内。
沈素年接过玉染递来的药一饮而尽,面无表情用帕子按了按唇角。
好苦!
玉染复又递过一只攒花盒子,里面的九宫格分别装着各色点心。
沈素年摇了摇头,拧着眉头等嘴里苦味散去一些,才道:“皇上回宫后去了哪里?”
玉染刚要张口,就听门外一声唱喏,“皇上驾到!”
沈素年下意识看了玉染一眼,打量着端木晏快进殿,才慢吞吞下了榻,将脚放在脚榻上。
端木晏已经进了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