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狐面不改色,道:“唔,如意昨晚被一只偷东西的老鼠吓到了。这丫头,胆儿小。”
“是吗,看她这副样子,臣妾还以为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红狐笑,“她一个不懂事的丫头,做得最大的亏心事也不过偷几口嘴,还能做什么?沈姐姐不要以己度人。”
沈素年被噎了个倒仰,连连冷笑,“如此最好!”
她脸一沉,厉声对路公公道,“路公公,一会儿你可得认仔细了,若是认不出或是认错了,你该知道下场是什么!”
路公公骇的满脸是汗,浑身发寒疟一样抖个不停。
他再次在跪着的几个人脸上扫来扫去,最后绝望地匍跪在地,“奴,奴婢昨晚,天色暗,奴婢又着急到昭云宫,当时只想着别误了主子们的事,就没仔细端详。奴婢只记得,那人,又黑又瘦,个头不高。”
路公公匍匐在地上,“咚咚”磕着响头,“奴婢,奴婢并非有意隐瞒,实在,实在是记不得了呀!”
其实,他当时为了防止对方拿了东西,却偷偷藏了再卖出去,还认真看过那人一眼。
可是为什么,那人的模样就是想不起来了呢?
沈素年慢慢踱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路公公可要仔细地想想,那人,究竟是什么模样,是内侍,还是宫女?”
路公公只好再努力地想,“奴婢,奴婢记得,那人穿了洒扫太监服侍,他又一直低着头,奴婢,没看清……”
沈素年弯下腰,轻声诱导他,“所有在这里的人,你都看看,或许那人长得,与哪宫的主子有些相似呢?”
路公公骇然抬头,震惊无比地看着沈素年:什,什么意思?难道作案的是宫里哪个贵人?!
宫中贵人能让沈贵妃处心积虑对付的,只有那一位。
可是,这借给他几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认啊!
路公公目光不停闪烁着,犹犹豫豫朝红狐望过去,又飞快低下头。
他疯狂吞咽着唾沫,脸上汗如浆出,身子抖得越发厉害。
沈素年看着他紧张到快要厥过去的样子,唇角噙起一抹得意的笑,“放心,你只管大胆地说,万事有本宫替你撑着……”
“啪”的一声轻响,端木晏有些不耐烦地放下茶盏,打断了沈素年,“好了,先把新进宫的洒扫太监统统找出来,让他一个个辨认。还有,问一下,平日里多禄跟谁有过过节……”
“娘娘……”
有个人影突然闯进殿内,被殿内的严肃氛围吓到,又喏喏停下。
端木晏眉头一皱,影子一样立在端木晏身侧的多福已经扬声问道,“殿下何人?”
那人只好缩着脖子进了殿来,在殿中匍匐跪地,“奴婢昭云宫宫女连音。”
沈素年不悦皱眉,“连音?你来做什么?”
如果不是她突然闯进来,路公公或许就招认了!
连音飞快递给沈素年一个为难的眼神,小声回道:“回娘娘,方才管理花草的秦嬷嬷在后花园的深井里,发现了小邓子的尸体。”
沈素年心里“咯噔”一下,问道,“小邓子是哪个?”
“是去年新来的洒扫太监。”连音喏喏道:“多禄曾想要认做干儿子的那个。”
沈素年立刻想了起来。
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在漫长而枯燥的后宫生涯中,为了排遣寂寞,太监会与关系交好的宫女结为对食。
有些位高权重的太监还会认干儿子,以期以后能有个养老送终的后人。
新入宫没有根基的小太监也会认师傅或干爹,希望能在宫里有个靠山或照应。
这些只要不违背人伦和宫规,早已经得到了宫里主子们的默认和许可。
多禄想认小邓子做干儿子的事,沈素年也听过一点。
后来不知为什么,这件事竟不了了之。
沈素年直觉不好,刚要吩咐连音先暂时压下此事莫提,红狐已经扬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什么人投了井?”
沈素年气得猛然闭上眼睛:真是多管闲事!不说话难道会死不成?
她不回答,端木晏又问了一句,“连音,皇后问话,为何不答?”
红狐笑眯眯地看着端木晏:做得不错,加分加分!
端木晏目露得意:客气客气,小意思!
连音匆匆看了一眼自家主子,见她不语,只好膝行几步上前,将事情又重新叙述了一遍。
红狐颇感好笑,“沈姐姐这宫里,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这好好的人到底遭遇了什么,怎么就想不开寻了短见呢?”
良妃连忙投桃报李,“之前袁统领不是说还有一人没有找到吗?不如正好让路公公去辨认辨认?”
如果是昨晚那个拿着灯座的小太监,不就成了畏罪自尽了嘛。
沈素年心里着急,连忙看向端木晏,“陛下?”
端木晏深以为然,点点头站起身,大步向殿外走去。
红狐连忙跟上。
帝后都走了,剩下的宫妃也都呼啦啦跟了上去。
沈素年急忙去追,“陛下,陛下,您等等臣妾。”
一大波人涌进后院,将不算小的院子挤了个满满当当。
袁徴铭已经先一步赶到,将现场围了起来。
那口深井位于后偏殿西窗前,井上盖了一间攒尖四角亭,四角亭四角高挑,井栏周围共四个月形拱门。
从井里打捞上来的尸体就被放在四角亭外面的石子曲径上。一片水渍从井口一直漫延到尸体身下,又以尸体为中心,向四周晕染开来。
有胆小的宫妃远远看见尸体,已经小声惊呼着停下脚步,再不敢近前。
红狐看着,尸体肚子鼓胀,面色惨白唇色青紫,微睁的眼睛可见眼白充血泛红,溺水而死特征明显。
死亡时间应该很短,在袁徴铭翻看死者衣物时,可以看到死者尸体还没有发生僵化更不存在浮肿。
想到之前两人商议的结果,红狐忍不住转头看了端木晏一眼。
端木晏眉头紧皱,用帕子捂住口鼻,满脸嫌弃的样子问道:“人呢?辨认过了没有?”
路公公战战兢兢走上前,匆匆看了一眼,犹豫着点点头,“奴婢,看着有点像……”
“什么叫有点像?到底是像,还是不像?!”
帝王的怒火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说来就来,“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你还当什么差?!”